64.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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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乍起, 尚未翻出大浪,被柏鈞研一語擺平。

    粉絲立時消停, 理性的聲音占據主流,當天晚上,最後一點雜音也徹底湮沒, 一棟新樓拔地而起,樓名樸實直白——【關於趙亦的一些真實資料】。

    以為又是無端編造, 點開細看卻把趙亦驚到,不但真實而且全麵,從小細數到大, 堪稱一部“趙亦的光榮編年史”。

    “仰慕者?”柏鈞研搓了搓下巴, “我有緊迫感了, 寶貝。”

    他堅持叫她“寶貝”, 趙亦肉麻了一段時日, 竟也慢慢習慣, 人類適應能力不容小覷。

    “你仰慕者比我多。”她語調平平,隻是陳述事實,卻讓他生出歡喜。

    “都會吃醋了……”他眉開眼笑,“乖寶貝。”

    趙亦渾身發毛,忙不迭躲到一旁, 山外青山樓外樓, 寶貝之外還有乖寶貝, 人類的肉麻能力也是不容小覷。柏鈞研卻不肯放過她, 抓回來撓癢逼供, 仰慕者究竟是誰。

    趙亦仔細琢磨這ID。

    【虹貓藍兔666】,幼稚中透著一絲複古,實在想不出是誰。

    大概是某個發小……資料集中於她讀大學之前,都是學校陳列在櫥窗中的光榮榜,其中還有一張領獎時拍的照片,十二歲,全國中學生數學建模比賽一等獎,就是這張照片為她的顏值正了名——毫無疑問是個美人胚子,盡管麵無表情,是個冷美人。

    一波人感歎顏值的同時,另一波人感歎智慧,樓裏貼了幾個鏈接,趙亦大學階段做的論文,影響因子最低的一篇也有12,總計上百,一個被延畢的博士在評論區淚流滿麵:

    “小姐姐牛逼,夠我博士畢業二十次。”

    總而言之,風波暫歇。

    時鍾指向23點,從下飛機到現在,柏鈞研一直陪在趙亦身邊。

    程小雅的老破小宿舍,書房撥給趙亦充當臨時住所,一個擺滿書架的迷你房間,勉強塞一張床已經十分擁擠,再塞進來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滿眼都是他的存在感。

    “你該回去了。”趙亦說。

    本來是想說——你累不累,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話說出口變成逐客令。她想,她怎麽這麽不可愛,硬梆梆冷冰冰,全世界最不可人的女朋友非她莫屬。可他看著她微紅的臉,心裏想得卻是另外一回事。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到她的房間。

    在一起已經三個月,從孟欽到大溪地,一路忙忙叨叨,仿佛直到現在才有真實感。隔壁的電視在響,樓下的狗在打架,窗外是北京城難得的明月夜,麵前是他的小姑娘。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翻山越嶺,爬過她高聳入雲的心結,終於得償所願。

    想和她逛超市,看電影,遛公園,想和她一起出現在一切居家場景。

    “搬去我那裏好不好?”他忽然道,眼睛含笑,她一驚,連連往後退,邊躲邊搖頭。

    然而房間那麽小,他一伸手就能摸到她的頭發。

    “我住的小區安保嚴格,怕有狂熱粉絲,不太放心你。”

    “你有幾塊腹肌?”趙亦突然轉移話題。

    “……八塊,怎麽……?”

    “打贏過我幾次?”

    “……”

    “而且,誰會知道我住這裏?”

    話說得太滿就容易見鬼,半小時後,隱秘的知情者再次出動,將趙亦人肉了個底兒掉。

    家庭背景,從業經曆,濃墨重彩披露了柏鈞研有意略過的部分——她來自資方,是曾經的影視圈大金主,傳說中的邁達斯。

    【好像有點懂了……】

    【當紅小生抱金主大腿,好惡俗的娛樂圈套路,研飯還天天自命清高,搞siao】

    【誠亦資本的趙亦,和周銘誠什麽關係?】

    【前女友,被甩了,當初愛得死去活來,搞不好還藕斷絲連,啊,前排出售原諒帽!】

    【當然選擇原諒她呀,畢竟是傳說中的邁達斯,遇到金主誰不跪?】

    【點石成金,大金主,還不是想睡誰睡誰。】

    【放屁!柏哥哥的咖位,還需要金主來捧?而且姓趙的已經不在誠亦資本了】

    【是啊投資慘敗,也沒傳說中那麽厲害,柏哥哥看上她哪了?】

    【快分手吧,看著真鬧心,哥哥全身都是加分項,就這挑女人的眼光,嘖嘖嘖】

    【看照片挺漂亮啊,男人不都看臉】

    【這女的眼熟,我好像見過,難道住在我們小區?】

    ……

    血雨腥風。

    趙亦練得一身金鍾罩,外界言論很少能影響到她的心緒,然而她也有罩門——攻擊她本人沒關係,但如果柏鈞研受到損害,一絲一毫她都不能接受。

    有人故意在扯周銘誠。

    說她倒追十幾年,還說她為他墮胎十幾次,編得有鼻子有眼,微博立刻爆了兩個熱搜——“柏鈞研趙亦”“周銘誠趙亦”,並肩而列,要多刺眼有多刺眼。

    柏鈞研重新連線了他的公關團隊。

    側臉冷峻,唇線緊抿,明顯心情欠佳。趙亦縮在角落,幾乎又要自閉起來,最終還是挪到他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

    動作輕微,像一隻貓。

    柏鈞研回頭,一瞬間也以為看到了一隻貓——濕潤彷徨的圓眼睛,嚴肅機警的小表情,仿佛一有風吹草動就會敏捷逃走,躲起來再也看不見。

    “怎麽了?”他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她欲言又止,半晌道:“不是真的!”擲地有聲,像在立什麽軍令狀。

    他伸手,輕撫她的頭發,再握住她的小拳頭——攥得真緊,是真緊張,他心裏發軟,略湊近些:“什麽不是真的?”

    “網上說的那些,我和周銘誠的事。我沒有和他在一起過,更沒有……沒有和他……”她臉紅了紅,“我們隻是工作關係,我個人單方麵暗戀了他一段時間,僅此而已。”她抬眼看他,又急忙補充,“現在已經不喜歡他了……早就不喜歡了!”

    “哦。那你喜歡誰?”他一根根掰開她握拳的手指,伸手關掉了視頻電話會。

    趙亦臉紅更甚,但還是立完了她的軍令狀。

    “喜歡你。非常喜歡。柏鈞研,我這個人,有很多缺點,不會說話,情商很低,不知道怎麽跟人正常相處,更不知道怎麽跟人談戀愛,在很多人眼裏就是一個怪胎。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喜歡我,但是這段時間我很開心,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比跟誰在一起都開心。所以,我想要勇敢一點,請別放棄我。”

    她攥緊他的手指,小手綿軟,神情剛毅。

    “大家都覺得我配不上你。還有人說,我應該識相點主動退出,別再拖你後腿……也許她們是對的,但這一次,我想要自私一點,我不會退出。你要相信我會很努力,會對你很好,會學著怎麽戀愛,會保護你不受傷害……請不要放棄我!”

    她肩背挺直,麵色緋紅,目光直視前方,仿佛站在風聲獵獵的演武場。

    柏鈞研拉她的手,沒拉動,她緊繃得像一張弓。於是他站起來,捧住她的臉,將她轉向他的方向,迫著她與他目光對視。

    “趙亦同誌,還有結尾句呢,你還沒說完。”

    趙亦看著他嚴肅無表情的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什、什麽結尾……”

    “如不能完成任務,願依法治罪。”他貼住她的額頭,忽而一笑,“說吧,如果有一天你害怕了,想逃走,我要怎麽治你的罪?”

    他顯然沒打算好好聽她回答,手沿著她的背滑落,在她纖細的腰上慢慢合攏。

    趙亦掙了掙,她還沉浸在剛才嚴肅緊張認真的氣氛中,這男人卻突然切換到旖旎的頻道,手掌用力揉撚,將她貼緊他的身體,唇不由分說壓上來。

    “罰一個吻?”他在她唇齒間低語,“嗯,不行……罰得太輕……”

    “罰一個主動的吻?”他的手沿著她的腰線上行,輕之又輕,卻讓她整個人顫抖起來,他的聲音醇厚如酒,落入她的耳朵,便讓她耳根燒熱,“趙亦,你好像從來沒有主動吻過我……”

    趙亦緊閉著眼,承受他唇舌的恣意入侵,不明白怎麽突然就喚起了他的激情。

    被動承受她都不堪承受,主動……她實在沒裝這個程序……

    “罰你給我生個孩子……”他將她推抵在書架上,無休止地折磨她的脖子,“嗯,一個不夠,多生幾個……”

    “罰你照顧一個老頭子……”他輕咬她的鎖骨,“我比你老好幾歲,會率先變成一個老頭子……你到時候不能嫌棄……”

    ……

    趙亦埋頭收拾她的箱子,柏鈞研在她身後收拾書。書架倒了,書落了滿地,趙亦不肯幫忙,她沒臉去看案發現場。

    “給你準備了客房,在下正人君子,請姑娘放心。”他笑著保證。

    五分鍾前他剛弄翻了一整個書架,有什麽立場讓她放心!?

    “不接受異議,這裏不能再住,你的住址暴露隻是時間問題。”

    “我住酒店。”趙亦嘟囔。

    “你哪來的錢?”

    “……“趙亦噎住。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陳導給她開得那點工資,也就夠她一日三餐不餓死,外麵還給她冠以“金主”之名,哪有這麽潦倒的金主。

    “走吧,跟我回家。”他摸摸她的頭發,“有人在故意針對你,幕後這隻看不見的手,不揪出來我不放心。”

    他說:跟我回家。

    心底酸甜如同塞了個草莓餡,此番邀請讓她無法拒絕。

    阿湯開車來接他們。

    秋夜清透,淩晨的街市空曠無人,他們開過高架橋,開過環路,開過彎彎扭扭的西直門,趙亦被柏鈞研一路握著手,掌心溫暖,漸漸讓她有點犯困。

    是走了很長時間夜路,終於有了歸屬感的那種困意。

    然後她就真的睡著了。

    睡得黑沉,醒來是因為聽到尖細高亢的人聲。一個女人。趙亦睜開眼,發現被柏鈞研抱在懷裏,標準的公主抱,舒舒服服的姿勢,她從這個舒服的姿勢中抬起頭,和一臉慘白委頓的女人對了個正著。

    “請鄒總出去。”柏鈞研態度平靜,語氣卻不容置疑,趙亦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實在不適合見外人,掙紮著想要下地,卻又被他往懷裏摟了摟。

    “吵醒你了?再睡一會,阿湯在給你鋪床。”

    輕哄的語氣,好像她是什麽豌豆公主,自己不會鋪床,床沒鋪好之間腳都不能沾地。

    鄒燕的臉色更不好看。

    “鈞鈞,別不接我電話,別趕我走,我有話想跟你說……”她嚶嚶哀求。

    “抱歉鄒總,該說的,那天我都說完了。”他抱起趙亦往樓上去,“阿湯送客,和安迪說,今後如果我不在家,不接待任何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