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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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城,汴河畔。
    一對如花似玉的璧人矗立岸邊,互相欣賞著對方的傾世容顏。
    花子遊眼睛與柳婉清對視了幾秒後,一時竟有些失神。
    汴河上的燈火在她眸中流轉,恍若星河傾瀉。那雙美眸似秋水含煙,眼尾微微上挑,顧盼間自有一段風流態度。
    配上這張瓊鼻櫻唇、膚若凝脂的臉,竟讓他這個向來言辭犀利的人一時語塞。
    "柳姑娘,你...好美。"
    話一出口,花子遊便暗自懊惱。
    這般俗套的讚美,如何配得上眼前這位佳人?
    柳婉清聽到這樸實的讚美,臉頰瞬間泛起兩朵紅暈,如同春日裏初綻的桃花,更添了幾分動人的風情。
    她纖長的睫毛輕顫,微微低下頭,露出一截白玉般的頸子。
    "花公子。"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汴河上的槳聲淹沒。
    "怎麽小女子的容貌就隻配得上這兩個字嗎?"
    花子遊聞言一怔,隨即會意。
    他忽然後退一步,鄭重其事地拱手作揖。
    "是在下唐突了。"
    直起身時,眼中已帶上幾分狡黠。
    "若要說柳姑娘的美貌,恐怕得借李太白"雲想衣裳花想容"之句,或是白樂天"回眸一笑百媚生"之詞..."
    "停。"
    柳婉清忽然伸出纖纖玉指,虛按在他唇前。
    "這些前人用濫的句子,花公子也好意思拿來搪塞?"
    她眼波流轉,帶著幾分俏皮的嗔怪。
    "方才在礬樓,公子可是能即興賦詞的人呢。"
    河風拂過,帶著柳婉清袖間淡淡的沉水香。花子遊呼吸微滯,隨即朗聲笑道。
    "好!那在下便獻醜了。"
    他略一沉吟,目光從柳婉清的雲鬢掃到繡鞋,忽然眼睛一亮。
    "遠山含黛描眉嫵,秋水為神玉為骨。
    一點朱砂唇上雪,半彎新月鬢邊梳。
    羅衣乍褪香盈手,紈扇輕搖影入湖。
    若問佳人何處似,瑤台月下謫仙姝。"
    吟罷,花子遊自己先愣住了。
    這詩裏"羅衣乍褪"一句,未免太過輕佻。
    正要解釋,卻見柳婉清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掩唇輕笑。
    "花公子好生大膽。"
    她眼波盈盈,似嗔似喜。
    "才見第二麵,就想著讓人家"羅衣乍褪"了?"
    花子遊耳根發熱,正色道。
    "柳姑娘誤會了,這"羅衣"指的是..."
    "我知道。"
    柳婉清忽然湊近一步,吐氣如蘭。
    "是形容月光如輕紗褪去的意境,對嗎?"
    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縈繞在花子遊鼻尖,似蘭非蘭,似麝非麝。
    花子遊心頭一跳。
    心想這姑娘不僅容貌絕俗,竟連詩才也如此敏銳。
    尋常閨秀聽到這等詩句,要麽羞憤離去,要麽佯裝不懂。她卻能一語道破其中真意。
    "柳姑娘慧眼如炬。"
    花子遊由衷讚歎。
    "在下這點小心思,竟被你看得透透的。"
    柳婉清聽罷,臉上忽然露出一絲俏皮。
    “那我還想再問你一次,我與那師師姑娘相比。如何呀?”
    花子遊聞言一怔,隨即失笑。
    河風拂過,將柳婉清鬢邊一縷青絲吹至唇畔,她也不去拂開,隻是固執地望著他,眼中閃爍著執拗的光。
    "這..."
    他故意拖長了聲調,眼見著柳婉清的指尖不自覺地絞緊了紈扇的流蘇。
    "柳姑娘當真要聽?"
    "自然。"
    她揚起下巴,月光在頸間投下一段皎潔的弧度。
    "莫非花公子不敢說?"
    花子遊忽然俯身,從她發間拾起一片不知何時落下的柳葉。
    指尖相觸的刹那,柳婉清呼吸明顯一滯。
    "李姑娘如牡丹傾國,算是人間富貴花。"
    他輕轉著那片柳葉,聲音低沉。
    "而柳姑娘..."
    柳葉被輕輕別回她耳後,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耳垂。
    "是瑤池岸邊一株垂柳,風來時..."
    他忽然退後兩步,衣袖帶起一陣清風。
    "這般…"
    柳婉清的長發與裙裾同時飛揚起來,腰間環佩叮咚作響。
    她下意識伸手去按鬢角的模樣,恰似柳枝扶風,天然一段風流態度。
    "懂了麽?"
    花子遊噙著笑。
    "牡丹要人精心供養,而楊柳..."
    他忽然吟道。
    "『絆惹春風別有情,世間誰敢鬥輕盈?』"
    柳婉清怔在原地。
    這詩分明是誇她比李師師更靈動天然,卻又挑不出半分褒貶之意。
    “花公子,當真是不願得罪人分毫啊!”
    柳婉清似怒還嗔,佯裝生氣。
    “那若是我願陪公子夜遊汴河,不知公子是何心境啊?”
    柳婉清似乎在吃飛醋,她以為花子遊去礬樓目的,就是為了獲得李師師的好感,繼而和人家同遊汴河。
    可她哪會知道,花子遊之所以去礬樓,完全就是想單純的見識一下,後世被人傳頌了千年之久的北宋第一名妓,到底是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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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子遊聞言,眼中忽地閃過一絲促狹。他故意側身望向汴河上往來如織的畫舫,拖長了聲調道。
    "夜遊汴河啊..."
    柳婉清見他遲疑,絞著帕子的指尖微微發白。河岸柳影裏忽然傳來賣花娘的吆喝,襯得這片刻靜默格外漫長。
    "若是尋常脂粉相伴。"
    花子遊忽然轉身。
    "不過是多盞燈籠照映罷了。"
    他倏然逼近半步,驚得柳婉清後退時踩到裙裾,被他一把扶住肘彎。
    "但若是柳姑娘..."
    他低頭嗅到對方鬢邊茉莉香,聲音忽然染上汴河夜霧的潮濕。
    "那便是"星子落槳聲碎,明月臥波光睡"的心境了。"
    柳婉清耳尖霎時紅透。
    這分明是借用張先"雲破月來花弄影"的典故,卻比直白的情詩更叫人心顫。
    “公子,說的可是實話?”
    “那是自然…”
    花子遊也不管對方是否同意,突然拉住她的手。
    “走吧,太晚了,怕是姑娘要回不去了。”
    隨後,便朝著停在岸邊的一艘畫舫跑去。
    柳婉清驚呼一聲,卻並未掙脫,任由他帶著自己登上那艘裝飾精美的遊船。
    兩人上了船後,花子遊隨手丟給船家一錠銀子。
    “船家,開船。”
    船老大本在岸邊停靠,剛準備收拾回家。卻突然被花子遊往懷裏丟了一錠銀子,於是又高高興興的往河中劃去。
    畫舫內燭影搖紅,一盞琉璃宮燈懸於艙頂,將艙內照得如同白晝。
    柳婉清被花子遊牽著登上畫舫,腰間環佩隨著步伐叮咚作響,在靜謐的船艙內格外清脆。
    "公子好大的膽子。"
    柳婉清抽回手,指尖卻不經意劃過花子遊掌心。
    "也不怕被人看見?"
    花子遊不慌不忙點燃案上沉水香,青煙嫋嫋升起。
    "柳姑娘方才若不點頭,在下豈敢強求?"
    他抬眼一笑。
    "而且,姑娘踩上甲板時,可沒半分猶豫。"
    柳婉清被說中心事,耳根一熱,轉身望向窗外。
    汴河上繁星落水,遠處畫舫傳來隱約的琵琶聲,混著歌女婉轉的唱詞。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是《雨霖鈴》..."
    她輕聲呢喃。
    "不想在此處,能聽到柳三變的詞。"
    花子遊已斟好兩杯酒,琥珀色的液體在夜光杯中蕩漾。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柳姑娘也愛柳七詞?”
    “愛其才,卻不齒其行。”
    柳婉清接過酒杯,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
    “縱有千種風情,終是辜負了太多人。”
    艙內,忽然一靜。
    花子遊凝視著她被酒液潤澤的唇瓣。
    “那姑娘覺得,怎樣的男子才不算辜負?”
    河風穿窗而入,吹動柳婉清額前碎發。她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至少...不該是見了李師師又邀柳婉清夜遊的人。”
    這話帶著七分嗔怪三分委屈,花子遊卻聽出其中酸意。
    他忽然俯身,在她耳畔低語道。
    "姑娘可知,我為何去見李師師?"
    柳婉清不答,隻將紈扇展開又合上,扇麵上繡的蝶戀花圖案時隱時現。
    花子遊見她不答,也不著惱。
    “因她曲藝冠絕東京,我想尋她為我譜一首曲。”
    “何曲?”
    柳婉清頓時好奇。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
    花子遊將一首詞讀完,柳婉清手中紈扇"啪"地落在案上,發出清脆聲響。
    她顧不得拾起,隻怔怔望著花子遊。
    "這...這是公子新作?"
    花子遊拾起紈扇,指尖拂過扇麵上那對相依的蝴蝶。
    隨後,他將扇子遞還。
    “嗬嗬,姑娘可還喜歡?”
    卻並未正麵回答柳婉清的問題。
    柳婉清接過扇子時,指尖微顫。
    這詞字字泣血,哪是尋常風月之作?她忽然抬眸。
    "為何要找李師師譜曲?"
    畫舫輕輕搖晃,燭影在花子遊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他斟了杯新酒,卻不飲,隻望著杯中晃動的月影。
    “因為,我不識得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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