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暖閣之上。
    燭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在蔡楚楚精致的麵容上投下搖曳的光影。
    "誰是你夫人？"
    她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憤怒的話語中，卻又帶著點似怒還嗔的嬌羞。
    花子遊斜倚在窗欞邊，手中酒壺晃出半輪殘月。
    他聞言輕笑，喉結上的傷痕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滑動。
    "自然是你啊，夫人。"
    "你——"
    蔡楚楚指尖一顫，茶盞裏的水麵頓時泛起細碎漣漪。
    她倏地起身，腰間軟劍"錚"地彈出三寸寒光，卻在看清花子遊神情時生生頓住。
    那人眼裏噙著笑，分明是戲謔，偏生燭光映著，竟顯出幾分溫柔來。
    劍鋒映著火光在他頸側遊走，他卻不躲不避，反而仰頭露出更多肌膚。
    "要殺便殺。"
    他忽然握住她執劍的手往前一帶，劍尖立刻刺破表皮，沁出一粒血珠。
    "隻是為夫若死了，日後誰來陪楚楚演那出"情深似海"？"
    蔡楚楚呼吸一滯。
    他掌心溫度灼人，虎口處的繭子磨得她腕間發燙。
    更惱人的是，那聲"楚楚"——從來沒人敢這般喚她。
    "放手！"
    她猛地抽劍，卻被他順勢帶入懷中。
    花子遊身上帶著茶香與血腥混雜的氣息，熏得她耳根發燙。
    掙紮間，她發間金簪滑落，"叮"地一聲墜地。
    花子遊低笑，氣息拂過她耳畔。
    "夫人連定情信物都準備好了？"
    說話間俯身去拾，後頸完全暴露在她劍下。
    蔡楚楚盯著他衣領間若隱若現的傷痕，劍尖幾番起落，終究沒刺下去。
    倒是花子遊起身時故意用唇蹭過她手背，驚得她倒退三步，後腰撞上案幾。
    "無恥！"
    她抓起茶盞擲去，卻被他嘴接住。
    茶水順著他下頜流淌，滑過凸起的喉結，沒入衣襟深處。
    窗外風雪驟急，忽地撲滅半室燭火。
    “謝夫人賞茶。”
    花子遊輕笑。
    "再說一個字…"
    蔡楚楚氣息不穩，劍尖卻穩如磐石。
    "我就讓你嚐嚐心尖血什麽滋味。"
    花子遊忽然握住她執劍的手，帶著那利刃劃開自己前襟。
    布料撕裂聲裏，露出他那結實的胸膛。
    "楚楚想嚐，為夫豈敢不給？"
    掌心下的肌膚滾燙，那凸起的胸肌隨著心跳起伏。
    蔡楚楚像被燙著般縮手，軟劍"當啷"落地。
    她突然發現，這個俊顏無雙的男人，身材竟也如此完美。
    殘燭複明時，花子遊已退到窗邊。
    他隨意攏著衣襟，眼中戲謔褪去，露出幾分罕見的疲憊。
    "三更天了，夫人不歇息麽？"
    蔡楚楚怔怔望著地上交疊的劍與簪，忽然覺得這場戲，自己似乎早已入得太深。
    梅園暖閣內，燭火忽然"啪"地又爆了個燈花。
    看著地上糾纏的劍與簪，心頭莫名發緊。她彎腰去拾，卻不料花子遊也同時俯身。
    兩人的指尖在簪子上方相觸，激起一陣微妙的戰栗。
    "夫人先請。"
    他嘴上這般說著，手指卻故意在她掌心輕輕一勾。
    "你！"
    蔡楚楚觸電般縮回手，卻見那登徒子已拾起金簪，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度。
    燭光透過簪身的鏤空花紋，在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花子遊忽然斂了笑意，將金簪鄭重地簪回她發間。
    "歪了。"
    他的指尖擦過她鬢角時，蔡楚楚呼吸一滯。
    那觸感太輕，像蝴蝶掠過花瓣，卻在她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她本該嗬斥這逾矩之舉，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一聲幾不可聞的。
    "多事。"
    窗外風雪漸歇，月光透過雲隙灑進來，為花子遊的側臉鍍上一層銀輝。
    蔡楚楚這才發現，他眉尾有一道極淺的疤，藏在劍眉之下，平日裏根本看不出來。
    "看夠了？"
    他忽然轉頭，眼中噙著促狹的笑。
    蔡楚楚慌忙移開視線，卻聽他低聲道。
    "我很歡喜…"
    "什麽？"
    "夫人這般看我。"
    他忽然湊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裏自己的倒影。
    "比劍指著我的時候，更讓人心跳加速。"
    蔡楚楚耳根發燙，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劍，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軟劍還躺在地上。
    花子遊順著她的動作看去，忽然單膝跪地，雙手捧劍舉過頭頂。
    "物歸原主。"
    月光下，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竟顯出幾分虔誠來。
    蔡楚楚怔住了，這個方才還輕佻放肆的男人，此刻卻像獻寶的騎士。
    她伸手接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
    花子遊突然抬頭，眼中似有星辰墜落。
    "楚楚，我..."
    "小姐！"
    暖閣外突然傳來侍女的呼喚。
    "三更天了，該回房睡了。"
    這一聲如同冷水澆頭，蔡楚楚猛地回過神來。
    她急忙後退兩步，強自鎮定道。
    "知道了。"
    待腳步聲遠去，暖閣內忽然安靜得可怕。
    花子遊依舊跪在那裏，隻是眼中的星光漸漸黯了下去。
    蔡楚楚心頭莫名一揪，鬼使神差地開口。
    "你...方才要說什麽？"
    花子遊緩緩起身，忽然伸手拂去她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沒什麽。"
    他退後兩步，拉開恰到好處的距離。
    "明日辰時，我來接夫人。"
    蔡楚楚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裏空了一塊。
    方才那一刻，她分明看見他眼中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等等！"
    她脫口而出。
    花子遊停在門邊，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的..."
    蔡楚楚攥緊衣袖，聲音越來越小。
    "...酒壺忘了拿。"
    花子遊沒有回頭，隻是輕笑一聲。
    "留給夫人做念想。"
    門扉輕合，暖閣內重歸寂靜。
    蔡楚楚呆立良久，忽然發現案幾上多了一樣東西——是一枚雕著蝴蝶的玉佩。
    窗外，一株紅梅"哢嚓"折斷在積雪中。
    蔡楚楚將玉佩緊緊攥在手心，忽然明白了母親當年說的"甘願"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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