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55 生意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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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唱首歌~
不知劉慧梅何時回來的,有沒有聽到周士文的話, 黃菁菁揚起一抹溫和的笑, 提醒周士文, “老大,你媳婦身上背著背簍,趕緊給她接接。”
很貞靜很溫柔的一個人, 和原主的性格南轅北轍,難怪原主對她有偏見。
周士文抬起頭,視線粗略的掃過門口,一瞬便收回了視線,繼續低頭做事, 提著雞的脖子擱置在碗口, 流出的血一滴不漏的滴入碗裏, 他神色專注,沒搭理劉慧梅。
劉慧梅咬著下唇,臉色烏青,雙手勒著繩子,尷尬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 不進也不是。
黃菁菁想了想, 幾步走過去, 伸手接她後背的背簍, 誰知劉慧梅身形一僵,驚恐地往邊上躲了躲,很害怕她似的。
黃菁菁眼神微詫,劉氏說她們二人不分上下,誰都不肯服軟,僵持了好幾年,照理說見麵不該是這樣的情形才是,難道她在鎮上打壓住劉慧梅的氣勢,讓她從此害怕自己了?
不可能,黃菁菁不信原主有這個本事,不然也不會獨身一人回來了。
劉慧梅估計怕周士文,黃菁菁想。
於是,她收回手,難得輕聲細語道,“外邊風大,你進屋歇會吧。
劉慧梅渾身繃得緊緊的,緊咬著唇,臉色蒼白的望著她,黃菁菁以為她不習慣自己忽然的轉變,聲兒強硬了些,“別生病了,趕緊進屋。”
劉慧梅可以說是同手同腳的踏進院子,周士文頭都沒抬一下,雞的血流幹了,他轉身接過周士武手裏的雞,手起刀落,幹淨利落,乍眼看去,力道粗魯,不像是殺雞,反而像在發泄某種情緒,黃菁菁看劉慧梅的臉又白了幾分,故作不知,催促道,“進屋吧。”
劉慧梅愣了片刻,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周士武,終究一言不發的進了屋。
一家人齊了,本該歡歡喜喜的過年,但因著劉慧梅的歸家,氣氛有些詭異,飯桌上誰都不吭聲,吧嗒吧嗒吃著碗裏的飯,黃菁菁不太適應,周士義話多,這幾日有意討好她和周士文,絞盡腦汁講些笑話逗她開心,飯桌上就沒安靜過。
黃菁菁放慢動作,看向不怎麽動筷的劉慧梅,思忖道,“你回來得晚,有件事不知道,我和老大他們商量過了,年後就分家。”
劉慧梅滿心盼著分家,年後就能如她的意了,周士文敦厚孝順,重情重義,他們兩口子能長長久久過日子比什麽都好。
誰知,劉慧梅臉上並沒達成夙願的喜悅,相反有些愁悶,瞅了周士文一眼,小聲嗯了聲,“聽娘的。”
黃菁菁有些糊塗了,劉慧梅和她想的太不一樣了,和劉氏口中的形象也不符,哪兒出了岔子?
周士義動作一頓,整個脊背垮了下來,他垂著眸子,語氣沙啞的喊了聲大嫂,“大嫂,我做錯事了,你能不能勸勸娘別分家了,娘在村裏受了多少冷言冷語,忽然分家,村裏人肯定要說三道四,我混賬不懂事,不想連累娘被人挖苦嘲笑。”
但凡一條心過日子的人家誰會分家?村裏等著看黃菁菁笑話的人數不勝數,分家的消息傳出去,可算給他們增添談資了,黃菁菁的陳年舊事免不了又要被人翻來覆去說,他轉眼把目光落在黃菁菁身上,懇切道,“娘,事情傳開,您會再次飽受非議,我不孝,您打我罵我就好,別給馬婆子嘲笑您的機會。”
黃菁菁和馬婆子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了,村裏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黃菁菁沉著片刻,翻冷眼道,“你這會知道我被人指指點點了?去外邊喝酒的時候想什麽去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誰要說就說,分家,必須得分,不然氣都被你氣死了。”
周士義悻悻然撇嘴,又看向周士文,再接再厲勸,“大哥,您總說娘養大我們受了很多委屈,外人汙言穢語罵娘,娘為了我們都忍了,你就忍心她一把年紀還被人指著鼻子罵?”
周士文臉色沉了沉,“你還記著當年的事啊,那你平日在家怎麽做的?出去借錢買酒,夜不歸宿,要娘在你背後擦屁股,一次又一次。”周士文聲音有些冷,“娘說得對,不分家氣都被你氣死了。”
劉慧梅終於抬起頭來,臉上詫異不止。
她處心積慮想分出去單過,他一直壓著不肯點頭,怎忽然轉性了,難道發生了什麽?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黃菁菁,後者臉上無波無瀾,風平浪靜,什麽也看不出來。
“娘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隻要你在一日娘就要操心,把你分出去是最好的選擇。”周士文聲音低沉,夾著難掩的低落,“你自己分出去,是好是壞和娘無關,你的年紀早該醒事了。”
一番話,屋裏人心思各異,周士武範翠翠明顯鬆了口氣,劉氏和周士仁傻傻的,而劉慧梅,臉上滑過激動和興奮。
雖不能完全分家,分一家出去少一家,她都會高興。
周士義嗚嗚大哭起來,若不是坐在凳子上,黃菁菁毫不懷疑他要在地上打滾。
“我不幹,大哥太偏心了,憑什麽隻把我分出去,我是娘的兒子,我要陪在娘身邊孝順她,誰都別想攆我走。”周士義語速又急又快,“我不分,我死也要死在娘身邊。”脖子脹得通紅,滑著身子下地,痛哭流涕的奔向黃菁菁,又要大哭一場的架勢。
還沒走到黃菁菁跟前就被一雙手攔下,周士文冷著臉,“又抱著娘哭是不是,分家我做主,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最好老實些,否則就給我淨身出戶。”
周士義準備抱黃菁菁,雙手還懸在空中,聞言一動不敢動,連臉上的表情都呆滯了。
忽然,他雙眼通紅,齜牙咧嘴的抓向周士文脖子,下手又猛又狠。
“娘都沒說話,你憑什麽做主,不要以為你拿錢回來就能高高在上,我忍你很久了,要把我分出去是吧,我不幹,我就不幹。”咬牙切齒的撲向周士文,周士文不覺察,身子後仰了下,撞到黃菁菁手臂,她差點摔了下去。
“老四,你能耐了啊......”她正要破口大罵,扶著桌子穩住身形,卻看周士文一個反手鉗製住了發瘋的周士義,眼中滿是陰寒,“誰給你的膽子,一言不合就動手,在娘跟前是不是也這樣?”
話是說給周士義聽的,但他看著周士武和周士仁,兩人連連搖頭,“四弟不敢對娘動手。”
周士文臉上並未放鬆,手一推,輕輕鬆鬆把周士義推到在地,不留一分情麵道,“知道你是這麽個性子,當年就該讓娘賣了你。”
周士義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和周士文抬杠,“賣了更好,說不準我是誰家的小少爺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看你們的臉色。”
他心底明白,黃菁菁刀子嘴豆腐心許多話說說就過了,周士文不同,小時候就看自己不順眼了,若不是黃菁菁護著他,自己不定被他打殘了呢。
念及此,剛才的氣勢瞬間沒了,雙手一垂,雙膝跪地,認錯道,“大哥我錯了,是我沒用,我仗著年紀小,從小貪玩偷懶,讓娘操碎了心,我知道錯了,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離開娘,她沒享過一天福,沒親眼看到我改過自新,我要盡孝。”邊說話,邊磕頭,整個人皆恍惚起來。
“起來吃飯,分家的事沒什麽好商量的,年後就請裏正來作證。”
一錘定音,不容置喙。
周士義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殷切的仰頭望著黃菁菁,求黃菁菁替他說句話,分出去,他會餓死的。誰知黃菁菁隻是扭頭,“別看我,聽你大哥的。”
唯一的希望沒了,周士義身子後仰,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但無人敢上前拉他,任由他又哭又鬧。
哭了一陣,周士義知道事情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翻身爬起來,重新上桌,目光有意無意瞄向置身事外的周士武,眨眨眼,大口大口吃飯。
黃菁菁以為他沒死心,想拉周士武說情,心頭歎氣。
周士義動手是她沒想到的,可能是驚慌失措時的本能反應,可能是走投無路的反抗,然而皆不該想要周士文的命,周士文每個月都往家裏拿錢,從不藏私,要不是他撐著,家裏哪有現在輕鬆。
知足常樂,周士義不知好,分出去是活該,留在家裏,哪天對她動手怎麽辦?
她手無縛雞之力,摔倒都爬不起來怎麽可能是周士義的對手,這樣來看,分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雖然離自己單過的目標有些遠,起碼脫離了累贅。
萬裏無雲,金燦燦的太陽懸在東邊,難得的好天氣。
飯後,劉氏洗碗,周士文挑著籮筐,肩頭扛著鋤頭去了田裏,寒冬臘月,田地結冰,周士文回來後一直忙著給她起炕,但泥難挖,一天下來隻能挖起一籮筐,她屋裏堆著的泥不夠起一張炕,還差些,周士文堅持,非要趕在天沒暖和前把炕起好讓她睡睡。
周士仁跟著去了,周士武留在家,周士義哭腫了臉,拉著周士武在屋裏說話,“二哥,你幫我求求情吧,我的性格你知道,好吃懶惰慣了,哪是當家的料?”
周士武為人圓滑,當即臉上布滿了愁容,“家裏娘和大哥說了算,大哥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的話不管用。”
周士義素來知道他二哥的性子,決定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把你和趙叔勾結賣栓子的事告訴娘。”
別以為他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有些消息靈通得很,栓子可是心甘情願被賣的,不止為了給他娘治病,更重要的是來自周士武的威脅。
周士武眉峰緊蹙,眼神鋒利的盯著周士義,周士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摟著周士武肩膀,“二哥,你就幫幫我嘛,隻要你幫我說話,我保證當什麽都不知道。”
這下,黃菁菁抬起了頭,碗裏的粥差不多了,她擦了擦嘴角,目光若有似無的瞥向範翠翠肚子,平靜道,“就你的肚子金貴是不是,老三媳婦懷梨花那會挖土挑糞什麽不做?到你就哭天搶地要傷著肚子,輪到老四媳婦?”
方豔聽黃菁菁語氣明顯偏頗她,不由得回到位子坐了下來,反正火不燒到她身上比什麽都強。
黃菁菁不懂方豔的心思,繼續道,“昨天是老三媳婦做飯今天就輪到老四媳婦,誰教你的歪理,你們回娘家是哪天,那天該輪到誰做飯了?是老三媳婦在家勤勤懇懇幹活,你要算是吧。”黃菁菁推開凳子,掰著手指給範翠翠算,“你們走了三天,老三媳婦多幹了三天的活,分下來你和老四媳婦一人一天,走的那天本該你做家務,我好生給你算算啊......”
黃菁菁語速快得範翠翠插不上話,等黃菁菁說完,她得連續做兩天家務,方豔也是,而劉氏休息。
範翠翠頓時不肯了,張著嘴欲反駁,黃菁菁不耐得揮手,“不做也行,不做就給我回娘家,我懶得多費唇舌。”
說完,她站起身走了出去,背著背簍拿著鐮刀朝外邊走。
周士武坐不住了,忙放下碗筷追了出去,周士仁亦步亦趨,隻周士義巋然不動坐在桌前,怒目瞪著範翠翠,“二嫂,這個家裏娘說什麽就是什麽,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看把娘氣成什麽樣子了,你還不趕緊說出去給娘道歉?”
範翠翠心裏不服氣,平日又不是沒回過娘家,黃菁菁可沒像現在這般斤斤計較,無風不起浪,她懷疑有人暗中唆使黃菁菁針對她,這幾日,在家的就隻有三房,不是劉氏還有誰?
劉氏見她埋怨的盯著自己,訕訕的低下頭,木訥道,“二嫂,您怕傷著肚裏的孩子,待會我把雞食和好再走,衣服你留著,我得空了洗是一樣的。”
黃菁菁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天寒地凍,村裏許多人家去井邊打水洗衣服,凍得雙手長凍瘡,皸裂流血不止,黃菁菁讓她們挑水回來,燒熱後再洗衣服,所以,一年四季洗衣服沒什麽區別,不累人。
範翠翠鼻孔哼了聲,沒吭氣,但算是同意了。
方豔有樣學樣,拉著劉氏的手,一臉不滿,“三嫂,親疏無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劉氏輕鬆一笑,“好。”
栓子將三人的話聽得分明,恨劉氏性子軟,好欺負,換作黃菁菁,誰敢討價還價,他生氣的放下筷子,“不吃了。”把身邊的梨花抱下桌,推到劉氏身邊,不太高興道,“我去山裏找奶,讓梨花在家吧。”
這話甚得範翠翠心意,梨花才兩歲,不懂事打幾下就乖了,比栓子好管教多了,她便沒說什麽。
黃菁菁放下背簍,順著昨日割的痕跡繼續往裏割,樹叢茂密,樹葉不老不嫩,樹根處長了些棕色的菌子,被樹根擋著,看不真切,黃菁菁沒當回事,舉起鐮刀,手拉住樹葉一端,順著樹幹將其割下。
身側同時響起兩聲刀割樹葉的聲音,黃菁菁目不斜視,假裝沒看見兩人,割樹葉的動作不停。
周士武惴惴,不動聲色沿著黃菁菁的方向割,“娘,桃花娘就那性子,她沒有壞心,大夫說這胎是個男孩,她迫切的想為周家生個孫子才會那般緊張的,您別生氣啊。”
咯滋聲,又兩片樹葉連續被割下,黃菁菁轉身扔進背簍,淡淡道,“我氣什麽,她有多聰明又不是不知道。”
不欲和周士武多說,專心致誌割著樹葉,周士武咽了咽口水,低下頭,岔開了話題。
不一會兒,外邊傳來栓子清脆稚嫩的聲音,“奶,奶......”
黃菁菁動作一頓,側身看向周士仁,周士武反應快,搶先道,“約莫是栓子想您了,我出去接他。
說著,拿著鐮刀即走了出去。
栓子雙手杵著竹竿,鼻尖冒出了汗,臉色發白的跑到黃菁菁麵前,不由分說伸手抱住了她大腿,“奶,嚇死我了。”
黃菁菁看向外邊,高大的樹木光禿禿的,四周一片白,感覺不到生機,她笑道,“到處是雪有什麽好嚇人的?”
栓子喘了兩口氣,露在外邊的手冰冷如雪,他搓著黃菁菁大腿取熱,“我從西邊找過來的,都沒人。”樹林大,他從西喊到東,嗓子都喊破了。
“冰天雪地的,怎麽不在家待著?”黃菁菁一邊和栓子說話,一邊不忘正事,栓子瞄了眼周士武,盡力壓低嗓音說了家裏的事,他憋悶道,“二伯母欺負娘,奶,你幫幫娘好不好?”這個家,他奶最厲害,栓子毫不懷疑這點。
黃菁菁沒料到有這事,低頭看了栓子一眼,凝霜的霧眉蹙了蹙,“你娘就是這悶墩性子,她自找苦吃我幫她做什麽。”劉氏這種人光是罵罵不醒,幫的話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接下來事情忙,可沒心思整天盯著她。
栓子仰著頭,烏黑的眸子閃過祈求,“奶,你幫幫娘好不好?”
黃菁菁無動於衷,拉開栓子,故意板著臉大聲道,“你娘翅膀硬了是不是,不把我當回事,行啊,晚上別吃飯了,你四叔四嬸呢?”
周士武饒有興致的豎起了耳朵,周士仁則忐忑不安。
黃菁菁沒空理會二人,繼續罵道,“你四叔成家了,我管不著他了,你回去告訴你四叔,他不來,以後就別回家了,真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栓子被罵得麵紅耳赤,眼角泛起了淚花,黃菁菁皺眉,“還不趕緊回去傳話,你也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
栓子搖頭,他不明白他奶為何態度轉得如此快,一眨眼,淚控製不住落了下來,抬起手背抹了抹,哭著往回走,黃菁菁揮起鐮刀,語氣不耐,“老三,你回去告訴你媳婦和老四兩口子,都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栓子一聽,哭聲更是大了,周士仁怕孩子有個好歹,背起栓子下了山。
不到一刻鍾,劉氏就灰頭灰臉的來了,不見老四兩口子的影兒,黃菁菁什麽話都沒說,臉上無波無瀾,平靜得可怕,他們先割樹葉,臨近中午了才一趟一趟的往家挑,一上午,四人割了許多樹葉,堆在堂屋壓了又壓,黃菁菁渾身冒汗,山上割完的樹葉全挑回來了,她在簷廊下坐了會,端著盆子去灶房打水,東屋外,範翠翠眼眶通紅的拉著周士武回了屋,黃菁菁故作沒看見,端著水出來,東屋傳來小聲地壓抑的哭聲,她哼了聲,喊道,“老二媳婦,家裏誰在哭呢?是不是梨花,一個孩子都帶不好,你怎麽當娘的。”
頓時東屋的哭聲沒了,傳來範翠翠不太自然的聲音,“梨花不小心磕在桌沿上了,沒事了啊娘,飯煮好了,我馬上出來。”
周家的午飯簡單,煮紅薯和粗糧餅,吃過午飯,黃菁菁又去了山裏,既是想趁著冬日掙錢,得多攢些樹葉,下午家裏沒什麽活,範翠翠跟著上山割樹葉,黃菁菁沒說什麽,臉上無悲無喜,範翠翠心裏沒底,湊到她身邊,低低解釋了早上的事,“三弟妹主動說幫我,我沒想偷懶,娘別誤會了。”
黃菁菁割下樹葉,範翠翠接過然後碼好放進背簍,她小心翼翼的盯著黃菁菁側顏,對這個婆婆的懼意更甚了。
早上的話看似罵劉氏不聽話,實則拐著彎罵她喊劉氏幹活呢,她聽得出來。
她不知劉氏哪兒好竟入了黃菁菁的眼,讓黃菁菁一而再再而三護著她,但她不敢得罪黃菁菁,尤其從今日黃菁菁的反應來看,她總覺得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昨晚黃菁菁耳提麵命,今日四弟四弟妹就躲出去偷懶,黃菁菁不可能睜隻眼閉隻眼,隻是不知會發生什麽事。
黃菁菁斜了一眼,嗯了聲,不說話了。
一下午,山裏的氣氛十分詭異,誰都不敢惹黃菁菁,老實本分做著手裏的事兒。
堂屋的四個角落堆滿了,又堆在堆柴的草棚裏,範翠翠一下午沒休息過,黃菁菁再潑辣不至於為難個孕婦,讓劉氏生火,她揉麵做麵疙瘩。
起初範翠翠白了臉,搶著要做飯,後確定黃菁菁沒有生氣後才歇了心思,在堂屋裏,陪栓子桃花梨花玩,不時看向漆黑的院外,摸不準黃菁菁的心思,早上拐彎抹角敲打,晚上主動去廚房做飯,臉上不見絲毫不悅,是她下午的做法打動她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
半鍋麵疙瘩,黃菁菁用煮肉臘肉的水煮麵疙瘩,鍋裏混著香味,聞著就讓人不自主流口水,範翠翠抱著一疊碗放在桌上,等黃菁菁分配半鍋麵疙瘩。
周士義不在,栓子桃花梨花也圍在大桌前,黃菁菁洗手進屋,被一桌等著吃飯的人驚了一瞬,回過神,溫聲道,“自己拿勺子舀吧,吃多少舀多少。”
話聲剛落,院門外傳來叩門聲,“娘,老遠就聞著香味了,是不是吃飯了啊。”
周士義邊叩門邊喊,“誰關的門,趕緊打開,又下雪了,冷死了。”
飯桌上,沒有黃菁菁的意思誰都不敢動,而黃菁菁不為所動,走向上首坐下,“動筷子吧。”
周士義是家裏的幼子,從小到大有三個哥哥護著,髒活累活輪不到他身上,久而久之便有些好吃懶做了,待會回來見鍋裏的麵疙瘩吃完了,不知道怎麽鬧呢,周士義沒別的本事,耍混撒潑可是他的強項,範翠翠不想和那種人鬧得不可開交,再者,她也想試探試探黃菁菁的態度,今日周士武兩口子沒上山幹活,黃菁菁不可能當什麽都沒發生揭過不提。
老的得理不饒人,小的又是個潑皮,今晚不鬧一場收不了工。
黃菁菁安安靜靜吃飯,抬起頭,又給梨花夾了一片肉,一碗臘肉,切得薄薄的,人人吃了一片後就不敢動筷,極有默契的當沒看見桌中間的碗,幾個孩子也是。
這是習慣使然,一時半會黃菁菁不準備糾正,她挨著給三個孩子夾了一片,溫聲道,“多吃點肉才能長得高,梨花多吃點。”
三個孩子,屬梨花身子骨最弱,下巴尖尖的,頭發枯黃,桃花和栓子人不胖,但發色健康,所以,她對梨花的疼愛多些,栓子是家裏的長孫,原主心尖上的心頭肉,桃花有範翠翠護著,日子過得不差,隻有梨花,有兩個老實憨厚隻知道幹活的父母,有個重男輕女的奶奶,日子可想而知。
梨花一人吃了三片,她夾著肉,興奮的對黃菁菁說謝謝,黃菁菁失笑,“不用謝,剩下的肉明天再吃,奶給你留著。”
周士仁和劉氏在旁邊感動得眼角泛紅,範翠翠則有些泛酸,栓子和梨花加起來吃了五片肉,桃花隻有兩片,太偏心了,她撫摸著肚子,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順勢接過黃菁菁的話道,“也不知我肚裏的是男是女,看娘這麽疼梨花,娘一定會疼他的。”
黃菁菁不喜歡範翠翠,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每一句話都帶著自己的用意,這句話的意思明顯就是埋怨她多給梨花吃了片肉,心眼多得無處不在,她如範翠翠的意接過了話,但話卻不太中聽,“你不知道是男是女,不是說了是個男孩嗎,哄我老婆子開心呢。”
範翠翠臉上的笑意一僵,收回了手,訕訕道,“大夫說很大可能是男孩。”
大夫也有出錯的時候,範翠翠平時愛說肚裏的一定是個男孩,但此刻黃菁菁明顯很在意,她反倒不敢把話說死了,萬一生下來是個女兒,黃菁菁豈不是又有理由發作她了?
“你也說很大可能而不是百分百,往後別有事沒事就拿肚子說事,惹人心煩,你不是沒吃飽嗎,鍋裏不是還有嗎,動不得就讓老二幫忙。”黃菁菁訓斥了句,低頭繼續吃麵疙瘩。
而院門外,周士義忍不住了,刺骨的寒冷呼呼往脖子裏灌,渾身不自主的哆嗦著,再不進門,真的要被凍死了,他身邊的方豔也是如此,抵了抵周士義胳膊,小聲道,“娘是不是氣我們白天不幹活,故意不給我們開門的,都是你,我都說了去山上幹活了,你硬拉著我出門,這下好了,冰天雪地的,我們睡哪兒?”
周士義凍得齒貝打顫,推開挽著他手臂的方豔,哆嗦著唇道,“你現在埋怨我了,早上不是挺高興的嗎,還不快求求情讓娘開門,難不成真要睡外邊?”
兩口子互相埋怨對方一通,半晌才靜下心商量對策,小聲嘀咕一陣,方豔有了主意。
堂屋裏,半鍋麵疙瘩吃得幹幹淨淨,鍋裏的湯都全部喝完了,劉氏心頭不安,嫁進周家這麽多年,除了生栓子坐月子那會,今晚吃得最飽,她起身收拾碗筷,被黃菁菁眼神一瞪,悻悻然坐了下去。
黃菁菁道,“老二幫著你媳婦收拾碗筷,洗了碗就回屋睡覺,明天早起幹活。”
碗裏的肉還剩下一半,黃菁菁收了碗,端著進了自己屋,今日讓他們自己舀飯已經不同尋常,再表現得大方恐怕要露餡了,因此黃菁菁把肉碗端進了自己屋子。
剛把碗放在桌上,院外就傳來方豔的哭喊,“娘,娘,快開門,四哥被凍得暈過去了,您快開門啊。”
黃菁菁原本要出去打水洗臉洗腳,聽著這話索性不出門了,朝外喊道,“今晚誰要敢開門明天一起滾出去。”
活不做,成天想著吃現成的,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西屋裏,剛把栓子梨花放炕床上的劉氏本要出門給周士義求情,聽到黃菁菁的話,神色微滯,一時忘記要做什麽。
屋裏黑漆漆的,沒有點燈,栓子不安的看向門口方向,急切道,“娘,您別找奶,奶會不高興的。”
黃菁菁說一不二,劉氏真要敢去求情,一定會被攆出去的,栓子氣白天的事,但見到範翠翠的態度後,他心裏有些困惑了,挨罵的明明是劉氏,結果範翠翠忐忑了一整天,有些事栓子想不明白,但清楚,黃菁菁是向著他們的。
不像從前,所有人都入不了她的眼,一言不合就罵人,罵得所有人都抬不起頭來。
如今的黃菁菁,仍舊強勢潑辣,但有許多不同了。
栓子說不上來那種感覺,但他就是這麽認為的。
周士義躺在地上,後背冰涼冰涼的,院子裏許久都沒有動靜,他又冷又餓,催促方豔,“你倒是大點聲啊,娘肯定沒聽見,上了年紀的人耳朵背你不知道啊。”
方豔縮著脖子,聞言,仰起頭,拔高嗓音喊了句,周士義嫌棄她不夠動情,誰家丈夫暈過去當妻子還無動於衷的?
方豔無奈,用力的擠出兩滴眼淚,壓著嗓子成哭腔的語氣,“娘,娘,您開開門吧,四哥暈過去了,您是要凍死他啊。”
然而沒用,院子裏靜悄悄的,灶房亮著燈,不一會兒燈影移向東屋,然後滅了。
整個院子陷入了黑暗,裏邊好似沒有人。
周士義蹭的下翻身爬起來,暴躁的用腳踹門,“開門,給我開門。”
黃菁菁坐在床上,咚咚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院門啪啪響著,隨時會被踹開似的,她喊周士武和周士義,“去西屋把老四的東西丟出去,我要不兌現,還以為我說著玩的,給我聽著門,門要是壞了,打斷他的腿,我看他是不是要翻天。”
她的話是說給周士義聽的,音量有些高,語聲一落,踹門的聲兒沒了,隻餘下道男子的啜泣聲,黃菁菁知道周士義不敢再踹,這才提著油燈去灶房打熱水洗臉洗腳。
一夜無夢,黃菁菁睡得渾身舒泰,漏風的牆被擋住了,夜裏睡著舒適暖和,院子裏響起低低的說話聲,伴著一道沙啞的男聲。
“二哥,你告訴娘,我真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讓娘別趕我出去,求求你了二哥。”
“四弟,娘什麽脾氣你也知道,昨日你二嫂懷著孩子都去山裏幹活了,你說你和四弟妹,哎,你還是自己和娘說吧,我不敢替娘做主。”
是周士武和周士義,黃菁菁按著眉頭,歎了口氣,古人常說多子多福,福不福她沒感覺,隻覺得煩心事真多。
周士義搓著手,殷切的搖著周士武手臂,邊上的方豔瑟瑟發抖,兩人臉色都不太好,黃菁菁徑直走向堂屋,三人聽到腳步聲,不約而同抬起頭,看是黃菁菁,周士義給方豔遞了個眼色,兩人低眉順目的走上前,一左一右圍著黃菁菁,熱絡道,“娘。”
周士義先開口,“我知道錯了,王麻子家的豬死了,約我去吃肉,我就想著您好久沒吃肉了,我吃了還能給您捎些回來,這才耽誤了去山上幹活,娘,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別生氣好不好。”
自己有幾斤幾兩周士義再了解不過,離了周家,活不活得下去不好說,要想過上周家這種日子是不可能的,黃菁菁脾氣不好,可從沒拉下臉打罵他,哪怕疾言厲色也就在氣頭上的那會,像昨晚不給他開門還是頭一回。
念及此,他愈發放低了態度。
“我氣什麽,少個人幹活少個人吃飯,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了,我有什麽好氣的?”說著話,黃菁菁走向門後堆著的樹葉,刨開上麵,檢查貼著地麵的樹葉,冬日天氣潮濕,樹葉會發黃腐爛,要麽曬幹,要麽趁早賣出去。
她認真想了想,決定選擇後者。
麵疙瘩湯汁濃鬱,香軟適中,範翠翠吃得滿頭大汗,吃了一碗還想再吃,怕黃菁菁不悅,暗暗瞄了黃菁菁一眼,拉扯了下吃得正香的周士武,後者意猶未盡的側目,順著範翠翠的目光低頭,咽了咽口水,把碗裏的麵疙瘩推給範翠翠,抹嘴道,“我吃飽了,你吃我的吧。”
家裏的一切吃食都由範翠翠分配,自己舀飯還是頭一遭,周士武猜不透黃菁菁的心思,不敢給範翠翠舀多了,沒想到範翠翠沒吃飽。
黃菁菁不動聲色的頓了頓筷子,眼皮都沒抬一下,“鍋裏是沒有了還是怎麽,推來推去,我沒給你們吃飽是不是?”
範翠翠麵色訕訕,忙不迭把碗推還給了周士武,“娘,不是的,四弟和四弟妹沒回來,我怕不小心把他們的份兒吃完了。”
周士義是家裏的幼子,從小到大有三個哥哥護著,髒活累活輪不到他身上,久而久之便有些好吃懶做了,待會回來見鍋裏的麵疙瘩吃完了,不知道怎麽鬧呢,周士義沒別的本事,耍混撒潑可是他的強項,範翠翠不想和那種人鬧得不可開交,再者,她也想試探試探黃菁菁的態度,今日周士武兩口子沒上山幹活,黃菁菁不可能當什麽都沒發生揭過不提。
老的得理不饒人,小的又是個潑皮,今晚不鬧一場收不了工。
黃菁菁安安靜靜吃飯,抬起頭,又給梨花夾了一片肉,一碗臘肉,切得薄薄的,人人吃了一片後就不敢動筷,極有默契的當沒看見桌中間的碗,幾個孩子也是。
這是習慣使然,一時半會黃菁菁不準備糾正,她挨著給三個孩子夾了一片,溫聲道,“多吃點肉才能長得高,梨花多吃點。”
三個孩子,屬梨花身子骨最弱,下巴尖尖的,頭發枯黃,桃花和栓子人不胖,但發色健康,所以,她對梨花的疼愛多些,栓子是家裏的長孫,原主心尖上的心頭肉,桃花有範翠翠護著,日子過得不差,隻有梨花,有兩個老實憨厚隻知道幹活的父母,有個重男輕女的奶奶,日子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