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088 兩頭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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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唱首歌~  周士武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緊接著拉周士仁三步並兩步的走向門口,生怕慢一步黃菁菁就死了似的。

    “娘, 您身體不好, 安心養著, 我和三弟再去問問, 無論如何都會把栓子接回來的。”周士武看得明白,以他娘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手段, 不把栓子接回來,真能跳井自殺。

    任由這件事發生,他們兄弟幾個就別想抬起頭做人了。

    黃菁菁見他腳步踉蹌, 也不繼續撒潑, 點到即止就夠了,不過她也不是好糊弄的, 對著大敞的門喊,“老二,這麽大的風,你是不是存心要凍死我啊。”

    語聲剛落, 門框邊多出一隻手,周士仁探進半個腦袋, 眼眶紅紅的, “娘, 二哥回屋拿錢去了, 我這就把門關上。”

    黃菁菁一怔,故意冷哼了聲,背過身碎碎念,“我看他是不把我放眼裏了,希望我凍死了才好,哼,想我死,我偏不死。”

    她故意說給周士武聽的,沒壓著嗓音。

    周士仁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娘,二哥不是那種性子......”

    黃菁菁不想聽,周士武都把他兒子賣了,他還替人數錢,對周士仁這種人她是連話都懶得說,“行了行了,你們趕緊去,我眯一會兒,醒了要見不著栓子我就不活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她直接跳到第三步,總有人會緊張。

    周士仁拉上門,小聲地嗯了聲。

    外邊總說他娘不守婦道,和陌生人不清不楚,其實他娘刀子嘴豆腐心,比誰都善良。

    黃菁菁心神俱累,快睡著時聽著東屋傳來尖銳的吵鬧聲,她蹙了蹙眉沒有睜眼,隻要把孩子接回來,其他的之後再說。

    醒來時,外邊的天已經黑了,屋裏黑漆漆的如同其他幾晚一樣,黃菁菁緊了緊被子,腦袋昏昏沉沉的,肚子餓得厲害,她砸吧了下嘴,心裏湧股無名火來,不管怎麽說,她也是位老人,竟然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

    肚子咕嚕嚕響了聲,她撐著身子想要下地,床中間的洞讓她煩不勝煩,明天得找人修理一番才行,總這麽躺著,渾身的肉都流向肚子了。

    黑暗中響起一道惺忪的男聲,“娘,您醒了?”

    嚇得黃菁菁心肝一顫,冷汗直冒,好一會才穩住了心緒,她略有狐疑的瞥了眼聲音的源頭,“老三?”

    周士仁和劉氏老實沉穩,這幾年被周士武使喚得跟奴才似的,兩口子卻從不抱怨,劉氏回娘家後就沒人送飯過來,都盼著她死呢。

    接下來是推椅子的聲音,片刻的功夫,屋裏亮起了燈,一隻藏綠色的瓷碗裏飄著東搖西晃的燈芯,周士仁一隻手端著碗,一隻手擋著碗周圍的風,緩緩走到床前,“娘,您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灶房弄。”

    黃菁菁很餓,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吃,再吃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胖得下不了床。

    於是,她朝周士仁道,“不吃了。”

    肚子鬧得厲害,嘴上卻說不吃,聽在周士仁耳朵裏,不由得喉嚨發堵,這種口是心非的話,他小時候聽了許多,饑荒之年,他娘帶著他們去山裏挖樹根吃,偶爾會尋到些野菜,他娘便把野菜給他們幾兄弟說自己喜歡吃樹根,後來飯桌上偶爾能吃到肉,他娘總把肉給他們,說自己不愛吃。

    他娘年輕時說過的甜蜜的謊言他大哥周士文感受最深,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把錢拿回家。

    他娘的謊言全是為了他們幾兄弟能過得好,很多年不曾聽到過這些話了,周士仁眼角酸澀,低低喊了聲娘,意識到什麽,回眸喊道,“栓子,快來給你奶奶磕頭。”

    黃菁菁一怔,看見一個小男孩畏畏縮縮地從周士仁身後走了出來,眼神明亮,皮膚白,有些瘦弱,和周士武的壯實截然不同,黃菁菁不解,原身胖得走路肉都在打顫,最疼愛的孫子怎麽會瘦弱成這樣子?

    難道原身說的疼愛隻是嘴上說說?

    周士仁拉過栓子,讓他磕頭,栓子唯唯諾諾上前,黃菁菁看出他的意圖,軟著聲道,“不用了,過來我瞧瞧。”

    喜歡孩子是女人的天性,黃菁菁也不例外,她握著床沿,哎喲聲坐起來,伸手試圖抱栓子,被他躲開了,黃菁菁皺眉,周士仁怕他娘不喜,嗬斥栓子道,“你奶疼你,還不趕緊給你奶瞧瞧。”

    “你別嚇著他,他本來就受了驚嚇你當爹的該好好安慰他才是。”她的話剛說完,栓子就撲了過來,埋在她懷裏,嚎啕大哭,“奶......我怕......”

    黃菁菁和周士仁俱是一震,周士仁滿臉心疼,伸手牽栓子,手懸在半空,又忍住了。而黃菁菁本能的伸出手輕拍著栓子後背,哄道,“別怕,回來就好了。”

    寂靜的夜裏,上房的聲音格外刺耳,東屋裏,範翠翠被吵得睡不著,抬腳踢向裏側,“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結果呢,銀子還沒捂熱就還回去了,我不管,你要把銀子拿回來。”

    九百文銀錢,她沒來得及花呢就悉數還回去了,如何要她咽得下這口氣。

    周士武沒了銀子心裏不痛快著呢,栓子那孩子長得眉清目秀,能賣個好價錢,他磨破嘴皮子才說動趙老頭幫他撒謊,栓子賣了三兩銀子,對外說的隻有二兩一百文,剩下的九百文他吞了,誰知他娘心血來潮要把栓子接回來,還說出威脅的話來,他能有什麽法子?

    他拉了拉被子,不讓冷風灌進被窩裏,耐著性子解釋道,“娘的性子你也知道,難道真看著她去死?”

    他娘前腳死,後腳衙門裏的捕快就會把他們全抓進牢裏,裏正說的。

    範翠翠氣不順,又踢了兩腳,嘟噥道,“糞池裏的水那麽多,怎麽就沒淹死她呢。”

    這話周士武沒法回答也不敢回答,閉著眼不吭聲。

    範翠翠越想越氣,幾百文錢,她都想好怎麽花了,就因為那位要自殺給弄沒了,賭氣道,“範家村的人說我爹最近身體不好,我明天回去看看。”

    “你安生些,三弟妹回娘家了,四弟妹又是那種性子,你一走,家裏的事情怎麽辦?”現銀全還回去了,但老三一家還欠他的債呢,趙老頭聰明,他和老三到趙家說明意圖後,趙老頭沒有拆穿他暗中貪了錢,隻在大家知道的數目上多添了五百文,他私底下把貪下的銀錢還了回去,但多出來的五百文卻算在老三身上,他三百文,趙老頭兩百文,不過全認在趙老頭的名下。

    以老三的憨厚,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銀錢還上的。

    範翠翠又嘟噥了句,周士武當沒聽見似的,琢磨著自己的事兒,周家的開銷大,全靠鎮上的周士文拿錢回來,但這次去鎮上,劉慧梅冷嘲熱諷不給錢,怕是尋思著要甩脫他們自己過日子了,周士文一個月一百五十文,逢年過節東家還會贈禮,如果真的分家,以劉慧梅的心眼,他們別想從大房撈到一文錢。

    他不得不為自己算計了。

    湊到範翠翠耳朵邊,小聲嘀咕了急劇,範翠翠氣得咬牙切齒,“她敢?”

    “這幾年要不是娘壓著估計早就分家了,你安分點。”

    範翠翠不吭聲了。

    真分了家,富裕的隻有大房,她才不幹呢。

    夫妻倆小聲商量了一晚上,霧茫茫的天際灑下灰白,兩口氣就起了,一人去了上房,一人去了灶房。

    “娘,起了嗎?”周士武站在屋門前,叩了叩門。

    黃菁菁幾乎一宿沒睡,聽到門外的聲音,她故作被吵醒的模樣,“醒了,什麽事。”

    “桃花娘去灶房做飯了,先來問問您想吃什麽?”周士武推開門,臉上掛著溫和的笑,黃菁菁總覺得這個兒子是笑麵虎,不自在的揉了揉自己發脹的眼,“隨便吧,栓子受了驚嚇,我這當奶奶的哪有精神吃東西,給我倒杯水。”

    “哎。”周士武轉身出了屋,不一會拿著個鬥碗進門,碗口比黃菁菁的臉還大,黃菁菁嘴角抽了抽,沒吭聲。

    水是涼的,入喉冷得黃菁菁打顫,她縮回被窩,哆嗦道,“待會去鎮上買幾床被子回來。”

    胖子本就怕冷,她受不住了。

    周士武眼神微詫,又聽她道,“待會把床修修,躺著翻個身都困難,這種床留著做什麽?”

    黃菁菁四周打量幾眼,補充道,“漏風的牆得補補。”

    風吹得呼呼作響,夜裏聽著瘮人得慌。

    看周士武錯愕的盯著自己,黃菁菁靜默了一瞬,扯著嗓門道,“怎麽,還不允許我對自己好些了是不是,你們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老婆子修繕下房屋都有錯了?”

    周士武覺得他娘又在指桑罵槐了,吃香的喝辣的,除了鎮上的還有誰?他忙低下頭,一臉訕訕,“娘說的哪兒的話,我待會就和桃花娘來幫忙。”

    “她懷著孩子,你叫她做什麽,你和老三一起。”黃菁菁不是傻子,原身寧肯自己委屈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沒有意圖,屋裏肯定藏著銀錢,隻是她的記憶裏隻有原身說話趾高氣揚的口吻,沒有藏銀錢的地方,周士仁說欠了老趙五百文,她得把銀錢拿出來還了。

    周士武的算盤落了空,略有遺憾,不過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他娘對周士文和劉慧梅很不滿,如果劉慧梅敢提分家,以他娘的性子,估計直接撞牆死了算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劉慧梅的心思注定要落空了。

    他心下大喜,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娘說的是,我這就叫三弟來。”

    不分家,什麽都好說。

    她算是想明白了,原主可能回不來了,接下來的幾十年她要頂替原主的存在,既是如此,該怎麽來怎麽來,誰讓她不痛快她就讓誰不痛快,這個世界,就比誰豁得出去。

    至於她怎麽知道孫婆子說她壞話的,多虧了村裏的孩子,她在村裏風評不好,人見人躲,她教那些孩子滑雪,相處的機會多了,他們記著自己的好了,不用她問,他們爭先恐後搶著告訴自己村裏的事呢。

    劉氏眉頭緊蹙,小聲打商量,“娘,大過年的鬧事不太好,能不能初二再去?”

    一副沉思的神情,已經斟酌初二去孫家的事了。

    黃菁菁氣噎,沒聽出她說的是諷刺的話,真是榆木腦袋,她懶得和這種人多說,揮手道,“初二就初二,走走走,別在我麵前晃,看得我就心煩。”

    劉氏麵色慘白,中規中矩的退了出去,留下黃菁菁一人坐在屋裏唉聲歎氣,一家子人各懷心思,再不分家她真受不住了。

    約略一個時辰,周士文挑著籮筐回來了,他外裳脫了搭在籮筐上,周士仁扛著鋤頭,手裏提著桶,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見黃菁菁屋裏的窗戶敞著,笑得更是開懷,“娘,看我和大哥給您弄什麽好東西回來了?”

    黃菁菁垂下手站直,長長舒了口氣,喘著粗氣道,“什麽啊?”

    周士仁走到簷廊上時順手擱下鋤頭,朝周士文點頭後大步走向黃菁菁的屋子,圓木桶裏濺出了水花,黃菁菁大喜,“是魚?”

    周士仁原本想給黃菁菁個驚喜,不成想她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把桶放在黃菁菁身邊,撓著後腦勺道,“嗯,大哥去河裏抓的。”

    桶裏的魚蹦得正歡,看上去生龍活虎,竟然有四條,還是大魚,黃菁菁好奇,“河裏不是結冰了嗎?”

    稻水村的更東邊有條河,河麵早已結冰,村裏的人都不往那邊去了,周士文怎想起去那邊了?

    “我忽然想起您說想吃魚的事,隨口和大哥一說,大哥就去河邊了,冰不厚,鋤頭鑿幾下就鑿開了,大哥把籮筐蓋下去網的。”周士仁穿著件灰黑色的棉衣,大汗淋漓,說起網魚的事,雙目炯炯有神,“大哥說待會再去網些魚回來。”

    河麵寬,裏邊有許多魚蝦,夏天會會其他村的漁夫來打魚,冬天天氣寒冷河麵結冰,連村裏的人都不怎麽去更別論漁夫了,所以每年冬天最好網魚了。

    “娘。”這時,周士文側身挑著籮筐進屋,肩頭的衣衫打濕了,發絲淌著汗,黃菁菁不感動是假的,她色厲內荏要周士武修補牆,周士武輕描淡寫的一句結冰就把事推到了開春後,而周士文勤勤懇懇,二話不說去田裏挖泥,誰關心她不言而喻,黃菁菁嘴角不由得噙著柔和的笑,“歇會吧,泥硬,年後再說,我讓老大媳婦燒水,你們先洗個澡,別生病了。”

    周士文彎腰放下籮筐,不在意道,“我身體壯著呢,娘想吃魚,趁著冰麵鑿開多網些魚回來養著。”

    黃菁菁過意不去,“我就和老三隨口抱怨,讓他別懶散閑著,我都胖成這樣了,哪能再吃。”

    “成,那我待會和三弟把牆先補上。”周士文提著桶往外邊走,“放水缸裏養著,娘要吃就一天一條。”

    黃菁菁好笑,家裏這麽多人,哪能她一個人吃,“晚上全做了吧,你歇會再說啊。”說著話,她朝外喊劉慧梅,不待她說事,灶房傳來劉慧梅的纖柔聲,“娘,我正生火燒水呢,什麽事您吩咐就是了。”

    黃菁菁怔了下,沒料到劉慧梅聞風而知雅意,心思轉得如此快,若不是有她托劉氏來傳話的事情在前,她可能對劉慧梅的印象會更好,可惜已先入為主不喜劉慧梅了,她回道,“順便煮兩碗薑湯。”

    其實劉慧梅不說她也不會告訴周士文她掉進糞池,周士武賣栓子的事。

    周士文太過正義,眼裏揉不得沙子,她不想他把一切都背負在自己身上。

    隻是,劉慧梅指使劉氏的事讓她不痛快,心裏總壓著口氣。

    周士文周士仁洗完澡換了衣服火急火燎來她屋裏修補牆,一人攪拌泥,一人塗牆,累得滿頭大汗,尤其是周士文,兩頭忙一刻不閑著,她坐在門檻上,越想越不喜歡劉慧梅,瞅著天色,指名道姓喊劉慧梅做晚飯,理由很簡單,範翠翠她們不會做魚,劉慧梅住在鎮上,見識多,煮魚對她來說小事一樁,她故意把話說得輕緩溫柔,劉慧梅渾身汗毛直豎,喜笑顏開的應下,明麵上看不出丁點嫌棄,至於心裏想什麽黃菁菁就不得而知了。

    四條魚,兩條水煮,兩條熬湯,劉慧梅一個人在灶房忙活,半盞茶的工夫,劉氏埋頭去了灶房,黃菁菁坐在門檻上嗑瓜子,冷眼瞧著廚房的一切,劉氏和劉慧梅耳語了兩句然後走向了灶眼旁,緊接著煙衝升起了炊煙,灰白的煙霧在空中凝結,她吐出瓜子殼,吆喝道,“老三媳婦,老三媳婦,沒事忙是不是?地這麽髒眼睛瞎看不到啊。”

    話完,吐了一地的瓜子殼。

    若不是劉慧梅耍小心思她看在周士文的麵子上會待她好,是劉慧梅自己耍小聰明,以為她不計前嫌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