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03 同房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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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唱首歌~  周士文抬起頭, 視線粗略的掃過門口, 一瞬便收回了視線, 繼續低頭做事, 提著雞的脖子擱置在碗口,流出的血一滴不漏的滴入碗裏, 他神色專注, 沒搭理劉慧梅。

    劉慧梅咬著下唇, 臉色烏青,雙手勒著繩子,尷尬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 不進也不是。

    黃菁菁想了想,幾步走過去, 伸手接她後背的背簍, 誰知劉慧梅身形一僵,驚恐地往邊上躲了躲,很害怕她似的。

    黃菁菁眼神微詫, 劉氏說她們二人不分上下,誰都不肯服軟,僵持了好幾年, 照理說見麵不該是這樣的情形才是, 難道她在鎮上打壓住劉慧梅的氣勢, 讓她從此害怕自己了?

    不可能,黃菁菁不信原主有這個本事,不然也不會獨身一人回來了。

    劉慧梅估計怕周士文,黃菁菁想。

    於是,她收回手,難得輕聲細語道,“外邊風大,你進屋歇會吧。

    劉慧梅渾身繃得緊緊的,緊咬著唇,臉色蒼白的望著她,黃菁菁以為她不習慣自己忽然的轉變,聲兒強硬了些,“別生病了,趕緊進屋。”

    劉慧梅可以說是同手同腳的踏進院子,周士文頭都沒抬一下,雞的血流幹了,他轉身接過周士武手裏的雞,手起刀落,幹淨利落,乍眼看去,力道粗魯,不像是殺雞,反而像在發泄某種情緒,黃菁菁看劉慧梅的臉又白了幾分,故作不知,催促道,“進屋吧。”

    劉慧梅愣了片刻,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周士武,終究一言不發的進了屋。

    一家人齊了,本該歡歡喜喜的過年,但因著劉慧梅的歸家,氣氛有些詭異,飯桌上誰都不吭聲,吧嗒吧嗒吃著碗裏的飯,黃菁菁不太適應,周士義話多,這幾日有意討好她和周士文,絞盡腦汁講些笑話逗她開心,飯桌上就沒安靜過。

    黃菁菁放慢動作,看向不怎麽動筷的劉慧梅,思忖道,“你回來得晚,有件事不知道,我和老大他們商量過了,年後就分家。”

    劉慧梅滿心盼著分家,年後就能如她的意了,周士文敦厚孝順,重情重義,他們兩口子能長長久久過日子比什麽都好。

    誰知,劉慧梅臉上並沒達成夙願的喜悅,相反有些愁悶,瞅了周士文一眼,小聲嗯了聲,“聽娘的。”

    黃菁菁有些糊塗了,劉慧梅和她想的太不一樣了,和劉氏口中的形象也不符,哪兒出了岔子?

    周士義動作一頓,整個脊背垮了下來,他垂著眸子,語氣沙啞的喊了聲大嫂,“大嫂,我做錯事了,你能不能勸勸娘別分家了,娘在村裏受了多少冷言冷語,忽然分家,村裏人肯定要說三道四,我混賬不懂事,不想連累娘被人挖苦嘲笑。”

    但凡一條心過日子的人家誰會分家?村裏等著看黃菁菁笑話的人數不勝數,分家的消息傳出去,可算給他們增添談資了,黃菁菁的陳年舊事免不了又要被人翻來覆去說,他轉眼把目光落在黃菁菁身上,懇切道,“娘,事情傳開,您會再次飽受非議,我不孝,您打我罵我就好,別給馬婆子嘲笑您的機會。”

    黃菁菁和馬婆子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了,村裏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黃菁菁沉著片刻,翻冷眼道,“你這會知道我被人指指點點了?去外邊喝酒的時候想什麽去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誰要說就說,分家,必須得分,不然氣都被你氣死了。”

    周士義悻悻然撇嘴,又看向周士文,再接再厲勸,“大哥,您總說娘養大我們受了很多委屈,外人汙言穢語罵娘,娘為了我們都忍了,你就忍心她一把年紀還被人指著鼻子罵?”

    周士文臉色沉了沉,“你還記著當年的事啊,那你平日在家怎麽做的?出去借錢買酒,夜不歸宿,要娘在你背後擦屁股,一次又一次。”周士文聲音有些冷,“娘說得對,不分家氣都被你氣死了。”

    劉慧梅終於抬起頭來,臉上詫異不止。

    她處心積慮想分出去單過,他一直壓著不肯點頭,怎忽然轉性了,難道發生了什麽?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黃菁菁,後者臉上無波無瀾,風平浪靜,什麽也看不出來。

    “娘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隻要你在一日娘就要操心,把你分出去是最好的選擇。”周士文聲音低沉,夾著難掩的低落,“你自己分出去,是好是壞和娘無關,你的年紀早該醒事了。”

    一番話,屋裏人心思各異,周士武範翠翠明顯鬆了口氣,劉氏和周士仁傻傻的,而劉慧梅,臉上滑過激動和興奮。

    雖不能完全分家,分一家出去少一家,她都會高興。

    周士義嗚嗚大哭起來,若不是坐在凳子上,黃菁菁毫不懷疑他要在地上打滾。

    “我不幹,大哥太偏心了,憑什麽隻把我分出去,我是娘的兒子,我要陪在娘身邊孝順她,誰都別想攆我走。”周士義語速又急又快,“我不分,我死也要死在娘身邊。”脖子脹得通紅,滑著身子下地,痛哭流涕的奔向黃菁菁,又要大哭一場的架勢。

    還沒走到黃菁菁跟前就被一雙手攔下,周士文冷著臉,“又抱著娘哭是不是,分家我做主,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最好老實些,否則就給我淨身出戶。”

    周士義準備抱黃菁菁,雙手還懸在空中,聞言一動不敢動,連臉上的表情都呆滯了。

    忽然,他雙眼通紅,齜牙咧嘴的抓向周士文脖子,下手又猛又狠。

    “娘都沒說話,你憑什麽做主,不要以為你拿錢回來就能高高在上,我忍你很久了,要把我分出去是吧,我不幹,我就不幹。”咬牙切齒的撲向周士文,周士文不覺察,身子後仰了下,撞到黃菁菁手臂,她差點摔了下去。

    “老四,你能耐了啊......”她正要破口大罵,扶著桌子穩住身形,卻看周士文一個反手鉗製住了發瘋的周士義,眼中滿是陰寒,“誰給你的膽子,一言不合就動手,在娘跟前是不是也這樣?”

    話是說給周士義聽的,但他看著周士武和周士仁,兩人連連搖頭,“四弟不敢對娘動手。”

    周士文臉上並未放鬆,手一推,輕輕鬆鬆把周士義推到在地,不留一分情麵道,“知道你是這麽個性子,當年就該讓娘賣了你。”

    周士義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和周士文抬杠,“賣了更好,說不準我是誰家的小少爺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看你們的臉色。”

    他心底明白,黃菁菁刀子嘴豆腐心許多話說說就過了,周士文不同,小時候就看自己不順眼了,若不是黃菁菁護著他,自己不定被他打殘了呢。

    念及此,剛才的氣勢瞬間沒了,雙手一垂,雙膝跪地,認錯道,“大哥我錯了,是我沒用,我仗著年紀小,從小貪玩偷懶,讓娘操碎了心,我知道錯了,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離開娘,她沒享過一天福,沒親眼看到我改過自新,我要盡孝。”邊說話,邊磕頭,整個人皆恍惚起來。

    “起來吃飯,分家的事沒什麽好商量的,年後就請裏正來作證。”

    一錘定音,不容置喙。

    周士義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殷切的仰頭望著黃菁菁,求黃菁菁替他說句話,分出去,他會餓死的。誰知黃菁菁隻是扭頭,“別看我,聽你大哥的。”

    唯一的希望沒了,周士義身子後仰,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但無人敢上前拉他,任由他又哭又鬧。

    哭了一陣,周士義知道事情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翻身爬起來,重新上桌,目光有意無意瞄向置身事外的周士武,眨眨眼,大口大口吃飯。

    黃菁菁以為他沒死心,想拉周士武說情,心頭歎氣。

    周士義動手是她沒想到的,可能是驚慌失措時的本能反應,可能是走投無路的反抗,然而皆不該想要周士文的命,周士文每個月都往家裏拿錢,從不藏私,要不是他撐著,家裏哪有現在輕鬆。

    知足常樂,周士義不知好,分出去是活該,留在家裏,哪天對她動手怎麽辦?

    她手無縛雞之力,摔倒都爬不起來怎麽可能是周士義的對手,這樣來看,分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雖然離自己單過的目標有些遠,起碼脫離了累贅。

    萬裏無雲,金燦燦的太陽懸在東邊,難得的好天氣。

    飯後,劉氏洗碗,周士文挑著籮筐,肩頭扛著鋤頭去了田裏,寒冬臘月,田地結冰,周士文回來後一直忙著給她起炕,但泥難挖,一天下來隻能挖起一籮筐,她屋裏堆著的泥不夠起一張炕,還差些,周士文堅持,非要趕在天沒暖和前把炕起好讓她睡睡。

    周士仁跟著去了,周士武留在家,周士義哭腫了臉,拉著周士武在屋裏說話,“二哥,你幫我求求情吧,我的性格你知道,好吃懶惰慣了,哪是當家的料?”

    周士武為人圓滑,當即臉上布滿了愁容,“家裏娘和大哥說了算,大哥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的話不管用。”

    周士義素來知道他二哥的性子,決定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把你和趙叔勾結賣栓子的事告訴娘。”

    別以為他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有些消息靈通得很,栓子可是心甘情願被賣的,不止為了給他娘治病,更重要的是來自周士武的威脅。

    周士武眉峰緊蹙,眼神鋒利的盯著周士義,周士義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摟著周士武肩膀,“二哥,你就幫幫我嘛,隻要你幫我說話,我保證當什麽都不知道。”

    突然聽到黃菁菁說要修整屋子,他擔心黃菁菁大病初愈記性不好,琢磨片刻,挪到扶著牆走路的黃菁菁跟前,小聲提醒道,“娘,會不會不小心壓到罐子?”

    村裏的人樸實,銀錢多藏在罐子裏,或鎖進櫃子或埋在地下,他怕不小心觸碰到罐子弄碎了。

    黃菁菁大汗淋漓,她太胖了,腰間的肉一圈又一圈,雙腿重得抬不起來,聞言,她扭頭斜了周士仁一眼,想說點什麽,餘光瞥到一旁邊收拾床褥邊側著耳朵的周士武,心思一轉,怒吼道,“壓不壓到有什麽關係,不都得替你補漏缺,我年紀大了,走路都費勁,本想拉扯你們長大能享享福,結果呢,一群不省心的,還不趕緊幹活,要我親自請你是不是?”

    周士仁羞愧的低下頭,紅著臉道,“娘,我與趙叔說好......”

    “說什麽說,有什麽好說的,趕緊給我幹活,把罐子找出來給老趙......”黃菁菁扯著嗓子,好像要喊破喉嚨似的,她不懂原身的性子,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不動就罵,她都不敢表露自己真實的情緒。

    周士武把床褥放在凳子上,借故擦汗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黃菁菁,“娘的意思是錢罐子裏隻有五百文?”

    這個二兒聰明狡猾,黃菁菁看他咕嚕咕嚕的眼珠子就猜到他打什麽主意,冷斥道,“有多少和你有什麽關係,麥稈和稻草換新的,這些都發黴了,要臭死我是不是?”說完,見周士仁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黃菁菁恨鐵不成鋼,“愣什麽愣,要錢自己找,別想從我嘴裏知道藏罐子的地方。”

    這樣一說,算是摘清自己不是原身的嫌疑。

    周士仁垂著頭,低低的喊了聲娘,黃菁菁最厭惡這個字,想她正值青春的美少女,結果來給一幫人當娘,還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本性,沒個好氣的瞪周士仁一眼,“什麽事。”

    周士仁沒想到黃菁菁會接話,抬起頭,木訥的搖了搖頭,“沒.....沒事,我就去簷廊下抱稻草......”

    說著,一溜煙跑出了屋子,單薄的衣衫滑過門檻,急促又匆忙,黃菁菁怒氣更甚,她的本意是讓周士仁留下幫她找找錢罐子,他倒老實,隻想著怎麽幹活了。

    周士武慢條斯理的卷著床上的麥稈,手不動聲色的順著塌陷的洞摸向下邊,空蕩蕩的,隻感覺到紮手的稻草須和呼呼的風,根本沒有罐子,他皺了皺眉,瞄了眼對著門口唉聲歎氣的黃菁菁,找話題道,“娘,您可要好好說說大嫂,您跌了一跤受傷這麽大的事兒,大嫂竟然不聞不問,我和三弟找上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諷刺我和三弟是莊稼漢子,一文錢都舍不得給,當年您為了送大哥去學堂吃了多少苦,沒有您,哪有大哥的今天,大嫂太看不起人了。”

    前些日子,黃菁菁歡呼雀躍的離家去鎮上過年,卻不想灰溜溜的回來了,且之後看誰都不順眼,整日坐在院子裏罵人,不用說,肯定是劉慧梅把黃菁菁攆回來的。

    劉慧梅嫁進周家的時候就看不起他們,當麵一套背麵一套,沒少暗中給他們使絆子,後來搬去鎮上,劉慧梅愈發看不起他們,黃菁菁硬氣,一年難得去一回鎮上,哪怕周士文三番五次喊她去鎮上她都沒答應。

    其實,還是和劉慧梅關係不好的緣故。

    黃菁菁沒吭聲,對那個大兒媳,她知之甚少不予置評,且周士武話裏挑撥離間的意思太過明顯,她想聽不懂都難,喝道,“就你花花腸子多,你們本來就是莊稼漢,她說說怎麽了,她看不起人就算了,我還看不起她呢。”

    她不想成天扯著喉嚨和人說話,累得很,甩了甩腿上的肉,朝外喊道,“栓子,栓子......”

    栓子沒喊來,倒是喊來她又一個兒子,周士義。

    周士義一進門眼神就落在周士武身上挪不開了,“娘,聽說您覺得冷,我讓豔兒去村裏問問誰家有棉被,買一床棉被給您老人家用。”

    不知情的還以為周士武是他娘呢。

    黃菁菁沒搭理他,周士義得了冷臉,這才把目光移到了黃菁菁身上,哎呀聲喊了出來,“娘,您怎麽站著了,快,我扶著您坐下,二哥你也真是的,明知道娘不喜歡站著,怎麽不找凳子讓娘坐呢?”

    順手抬起凳子,諂媚的放在黃菁菁身邊,伸手攙扶她坐下。

    黃菁菁蹙了蹙眉,躲開了他的手,“數落人你頭頭是道,前兩天我沒錢看病,你怎麽不把買棉被的錢拿出來給我買被子,讓你二哥把栓子賣了?”

    周士義麵色僵硬了一瞬,複又厚著臉皮到處瞅,“娘,您別開玩笑了,您像是差錢的人嗎?村裏誰不知道您有個在鎮上當掌櫃的兒子,您啊,不差錢。”

    黃菁菁懶得和他費唇舌,四兒兩口子不著調,整天在外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養歪了。

    周士義見他娘臉色不好,視線四下逡巡,“娘,三哥說您把錢罐子給他了,那怎麽成?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可不準偏心啊。”

    他娘平時最看重大兒,估計這回被劉慧梅的做法傷透了心,轉而器重周士仁了,竟然要把銀錢全給周士仁,就是分家,都沒有一家獨吞的道理。

    “娘,我不管,銀子得大家平分,不然您就是偏心。”

    黃菁菁頭疼,見周士仁抱著麥稈惴惴不安的站在門口,估計是聽到周士義的話了,她皺眉,“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洞補上再說。”

    隻字不提錢罐子的事兒。

    霧茫茫的天飄著雪花,周士仁躺在床下認真修補著洞,而其他兩人,各懷心思的在屋裏到處轉,就差沒撬開衣櫃的鎖翻找了,黃菁菁走得大汗淋漓,饑腸轆轆,她倒了杯水,抿了一小口繼續走,無論如何,都不能以這種麵目出去見人。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洞補上了,周士仁左右搓著肩往外挪,忽然後背傳來一陣刺痛,像針紮進肉的感覺,他不自主悶哼出聲。

    見露出半邊身子的人不動了,黃菁菁納悶,“怎麽了?”

    “好像被針紮著了。”周士仁放下手裏的竹篾,反手摸向自己後背,冰冷的觸感讓他抬高了身子,“真有針。”

    不待黃菁菁有所行動,一道灰色的身影撲了過去,言語激動,“哪兒有針,三弟趕緊出來,我看看傷著沒有。”

    周士武雙手按在周士仁腳腕上,使勁往外拖,周士仁重心不穩,又躺了下去,驚呼道,“二哥,輕點。”

    周士武放開手,索性直接搬床,是他疏忽了,他以為他娘不肯修床是洞有蹊蹺的原因,沒想到錢罐子藏在地下,上邊豎著針。

    周士義後知後覺也來幫忙,二人合力,輕而易舉的挪開了床,顧不得周士仁感受,左右一用力,把人挪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低頭看著針的方向,然後快速的蹲下身,十指刨著。

    周士仁不明白發生了何事,揉著後背,一頭霧水的看向黃菁菁,卻聽黃菁菁道,“老三,把鋤頭拿來。”

    地是泥地,十分硬,手指是刨不開的,周士仁好似明白了什麽,瞠目結舌的看向專心致誌的二人,黃菁菁不耐,“還不趕緊去。”

    直到周士仁拿著鋤頭回來,二人都沒抬過頭,黃菁菁不悅,“老三,把罐子挖出來,我倒要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周士仁麵露猶豫,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忙得不可開交,他一鋤頭下去,兩人不得受傷?

    黃菁菁眼神一凜,周士仁不敢磨蹭,抬起鋤頭,大步走向裏側,喊道,“二哥,四弟,快讓開。”

    周士武抬起頭,發現頭頂杵著把鋤頭,大驚失色,“三弟,你要做什麽?”

    周士仁撇了眼黃菁菁,挺直胸脯道,“娘讓我把罐子挖出來。”

    語聲落下,利落的揮下鋤頭,周士武和周士義敏捷的連連後退。

    “哐當”聲,鋤頭碰著瓷罐的聲響,周士仁再次揮起鋤頭,又一聲哐當聲。

    罐子碎了,裏邊的銀錢全零星的散落在地,周士武眼冒精光,欲伸手拿,周士義亦是如此。

    黃菁菁看在眼裏,臉色一沉,冷若寒霜道,“老三,誰要是敢動,一鋤頭砍死他。”

    周士仁再憨也知道黃菁菁的用意,黃菁菁是向著他的,他老實的點了點頭,揮起鋤頭,幽幽的盯著二人,誰要敢動他就會砍死對方似的。

    周士武和周士義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

    黃菁菁滿意的上前,掀起自己的衣衫兜住所有銅板和碎銀,一把一把撿著,周士武和周士義能看不能摸,急得眼睛充血,黃菁菁渾然不覺,完了才對周士仁道,“你們先出去,誰敢打這筆錢的主意,別怪我翻臉無情。”

    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周士仁手裏的鋤頭。

    二人打了個寒顫,那聲娘卡在喉嚨遲遲喊不出口。

    他們娘從來都不是好欺負的,很多年前他們就深有體會,那時候她是對外人,不曾想,有朝一日會對著他們。

    三人前後腳出了屋子,範翠翠從灶房出來,看周士武滿手泥,眼神一亮,欣喜若狂的走上前,“孩他爹......”

    周士武搖頭,回眸瞅了眼緊閉的房門,低聲道,“回屋說。”

    方豔覺得還是不參合這事比較好,她不是周士義,血濃於水,黃菁菁再氣也不會拿周士義撒氣,她就不同了,婆媳本就是天生的敵人,黃菁菁又是個火爆脾氣,如果怪罪她知情不報,她不定會被訓罵多久呢。

    思慮再三,先將自己摘清了比較好。

    她低著頭,摩挲著鐮刀的手柄,咬著下唇,看上去無辜又委屈。

    黃菁菁調轉視線,見周士義不安的吸著鼻子,她怒氣叢生,“怎麽了,啞巴了啊,不會說話了啊。”

    周士義不明白黃菁菁為何大發雷霆,怒氣來得怪,他邊認真回想昨晚的事邊惴惴道,“我夜裏有些冷,睡不著就出門轉轉,王麻子在家裏喝酒,硬要拉著我喝,我就勉為其難喝了兩杯。”完了,小心翼翼抬眉望著黃菁菁,耷拉著耳朵,“娘,怎麽了?”

    “怎麽了?”黃菁菁恨不得揮起手裏的鐮刀砍過去,昨晚他出門喝酒,今早村裏人就上山割樹葉,哪來的巧合,她斜眼道,“你喝醉後說什麽呢?”

    周士義不明就裏,“沒說什麽啊,就隨便聊了兩句就回來了。”

    聲音尖得有些質問的語氣,黃菁菁一掌拍過去,“吼什麽吼,怕我耳朵背聽不見是不是?”

    周士義頓時焉了,低著頭道,“不是,我在王麻子家喝了兩口就回了,沒說什麽。”

    語聲一落,身側的方豔忽然捂嘴驚呼起來,周士義扭頭,方豔臉驟然通紅,他以為方豔笑話他,不悅的撇了撇嘴。

    方豔臉色由紅轉白,漸漸褪為蒼白,她知道黃菁菁的意思了,周士義說話沒個把門的,尤其喝了酒後,什麽話都往外倒,約莫是把樹葉的事說出去了,王麻子那人不學無術,要不是他娘能幹,一家人日子不知過成什麽樣呢,王麻子的娘要知道樹葉能掙錢,準能鬧得村裏人盡皆知。

    周士義半夜出門喝酒,早上村裏人就去山裏割樹葉,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黃菁菁看方豔反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彎起鐮刀,刀背毫不猶豫砸向周士義後背,“好啊,還要我怎麽說,家裏就這麽個掙錢的路子,不能到處說,你倒好,嘴巴上應得爽,轉身就忘到天邊了,夜裏冷睡不著是不是,要去王麻子家喝酒是不是。”

    每說一句,她就揮起鐮刀打向周士義,周士義縮著身子,手擋在頭頂到處躲,黃菁菁猶不解氣,扔了鐮刀,氣衝衝走向簷廊邊放扁擔的地方,周士義見黃菁菁動真格的了,焦急地喊了兩聲娘,捂著頭,掉頭踉蹌的跑了出去。

    手裏的鐮刀也不要了,丟在門口,跑得又急又快。

    黃菁菁上氣不接下氣的追出去,白茫茫的小徑上,隻留下零碎的腳印,黃菁菁杵著扁擔,怒罵道,“滾,滾了就別給我回來。”

    方豔站在原地,不敢勸黃菁菁,使勁給範翠翠使眼色,後者不疾不徐從屋裏出來,輕蔑的掃過方豔臉頰,撫摸著肚子,情真意切的走下門口,假意打圓場道,“娘,您別生氣了,四弟素來就是那樣的性子,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四弟妹勸都沒用,您別氣壞了身體,桃花還想您給她講故事呢。”

    從糞池裏撿回一條命,黃菁菁轉了性子,以往隻疼愛孫子,如今對孫子孫女一視同仁,桃花吃飯不規矩,喜歡邊玩邊吃,黃菁菁就給她講故事,聽得桃花一怔一怔的,甚是入神,不知不覺飯就吃完了。

    黃菁菁的飯桌故事已經成為桃花最喜歡的了。

    黃菁菁平緩了下自己的呼吸,體力恢複了,但動作仍然不夠利索,她眺向遠處,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年頭在她腦海裏不是一天兩天了,分家,必須得分家,一大家子人擠在一起,矛盾隻會越來越多,以她眼下的年歲,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如分開,遠香近臭,她不盼著他們養老,隻希望他們別給她添亂。

    打定這個主意,她杵著扁擔回了屋,想著今後的打算。

    冬日的天,難得放晴,出門的孩子多了,到處充斥著歡聲笑語,黃菁菁沒什麽事做,帶著栓子桃花出去滑雪,將木板綁在他們的鞋上,給兩人做了下示範,把竹竿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摸索著玩,她認真練習起來,奈何身形笨重,手使不上力,怎麽都滑不動,倒是桃花和栓子,聽了她的講解後,兩人雙手用力,撐著竹竿,輕而易舉就滑了出去。

    黃菁菁氣餒,索性放棄滑雪,認真教導起桃花和栓子,桃花動作不夠標準,她拍打桃花的背,讓她背部挺直彎曲,重心前移,彎著手臂,鼓勵她往前,又按照同樣的標準教導栓子,兩人慢慢探索出方法,很快就能收放自如,兩人滑出去很遠不忘回頭喊她,黃菁菁揮揮手,看著自己雍容的身材,有些不是滋味。

    兩人玩得不亦樂乎,不一會兒就引來許多孩子,男孩圍著栓子,女孩圍著桃花,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桃花和栓子有些無措,黃菁菁走過去,孩子一窩蜂散了,跑到樹後,探出半個身子,驚恐又好奇的望著黃菁菁,很快又被兩道滑行的身影吸引過去,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出來又不敢。

    黃菁菁沒料到村裏的孩子都會怕她,大家明明很想知道怎麽滑雪的,被她嚇得硬是躲在樹後,她收起木板,緩緩走向大樹,如她所料,樹後的孩子又一窩蜂散開了,飛快的奔向栓子和桃花,毫不掩飾心裏的好奇。

    栓子和桃花顯示有些局促,但被孩子們的熱情好奇感染,很快融入進去。

    桃花先鼓足勇氣,“我奶教的,你們看,就是把木板綁在腳底,撐著竹竿往前就行了。”

    有小孩問,“你奶不是重男輕女嗎,她隻喜歡栓子,怎麽帶著你出門?”

    栓子接話,“我奶才不重男輕女呢,煮的肉都分給我,桃花姐還有妹妹了,我奶還給桃花姐講故事呢。”

    桃花點頭,“是啊,我奶不討厭我,她說我以前不聽話才不喜歡我的,現在我聽話了,她就又喜歡我了。”

    小孩們心思單純,沒過多打聽家裏的事,滿心都是滑雪的事,爭前恐後問桃花木板哪兒來的,竹竿怎麽弄的,紛紛回家要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孩子最是天真,什麽都寫在臉上,黃菁菁站在眾人外邊,哪還有人注意她?

    還是栓子看大家感興趣,問她能不能讓他們試試眾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似方才的害怕,大家眼巴巴的望著她,素淨的小臉,滿是期待。

    黃菁菁點了下頭,栓子彎腰解開鞋上的繩子,大方將木板遞了出去。

    一下午,樹林充滿了鬧聲,小聲,大家從前邊一棵樹滑到後邊一棵樹,一人一次輪著來,有天賦好的,有天賦差的,黃菁菁耐心地教導大家,一遍又一遍重複,不厭其煩。

    太陽西沉,天兒漸漸暗下,村裏傳來一聲又一聲喚孩子回家的聲音,響徹整個村子,黃菁菁讓栓子桃花收起木板也準備家去了,大家意猶未盡的盯著栓子手裏的木板,不舍道,“栓子,明天還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