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一大早，孟綺剛剛洗漱完，宋承澤進得屋來。
    看著他隻披著鬥篷，額角還有細微的汗水，孟綺站起身，“怎麽不多休息幾天，這幾日正是冷的時候。”
    宋承澤把鬥篷扔給元月，向著洗漱間走去，“不冷，舞起來就暖和了。好幾天沒練了，與楚勇對打了幾回。”
    回頭又對著元月交待，“去告訴胡昌盛，把我的衣服拿過來，我與王妃吃過飯直接從靜安園走。”
    元冬聽得這話，連忙招呼小滿去了小廚房。
    沒一會，素心指揮著婆子抬了兩桶熱水進來，宋承澤洗漱完畢，胡昌盛已把衣服拿來，一件件侍候著宋承澤穿上。
    孟綺總是感覺兩人有些別扭，自從三十那天在瓊華宮看到宋承澤與修嬪說話之後，兩人之間好似突然就沒有什麽可聊的，仿佛回到初成親那會兒。
    而這兩日，雖然不用進宮，但人情往來不斷，宋承澤每天都往外跑，孟綺也應付著一波波前來拜年的親朋好友，連麵都不曾見上一次。
    現在，兩人坐在馬車裏，明明有角爐，手裏還捧著暖手爐，可孟綺卻覺得這車裏要比外頭更冷上三分。
    孟綺感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她著實不喜歡這種感覺，略想了想輕聲道，“王爺不會怪我不帶著孩子們回懷南侯府吧？”
    宋承澤一愣，隨即到，“不會，你也說了一則這天太冷，沒得折騰他們。二則他們對懷南侯府不熟悉，待暖和了，多走動幾次也就是了。”
    孟綺點頭， 不帶幾個孩子回娘家是她早就與宋承澤說好的，從她嫁進瑞王府，她從來沒有帶宋承澤的孩子去過懷南侯府。其實理由兩個人都知道，既然孟綺有那樣的想法，而宋承澤也同意，那麽一些無謂的牽連還是能少就少。
    “真的不必我一直陪著你？”宋承澤問。
    孟綺嗯了一聲，“有您在，一些事不太好辦。”
    宋承澤點頭，“你看著做就好，若是時機不夠成熟也不用勉強，咱們總會有別的法子的。”
    孟綺聽著宋承澤幹巴巴的話，與那天晚上在花樹下好似兩個人，她知道，他也是尷尬的。她沒有權力讓他與她解釋和修嬪的事，而三十那天兩人的相見絕對不是兒女私情。
    可她卻失態了，三十那天守完歲，孩子姨娘們都走後，宋承澤在正堂裏坐了好一會，看得出他想與孟綺說些什麽，但孟綺卻忽然有些害怕，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
    她裝出忙碌的樣子，直到聽得宋承澤歎了一口氣後進了西屋。
    現在想想自己真的很可笑，一切都是朝著她預定的方向走，怎麽能被其他情緒左右呢？而且好不容易才與宋承澤相處到可以稱得上是融洽的程度，萬萬不能因為這件小事而打回原點。
    孟綺捋了捋頭發，抬起頭衝著宋承澤露出一個笑來，“王爺莫要小瞧我，既敢應了你，自然會做好的。您隻等著瑞王妃對洪三爺餘情未了，願意為他在宮中出謀劃策的消息就好。隻是您到時在外頭千萬別露了馬腳，一定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才好。”
    宋承澤聽得孟綺那歡快的聲音，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還有那微揚的肉肉的下巴，抿嘴一笑，突然有一種瞧不起自己的感覺。
    自己這是怎麽了，遇事還不如一個小姑娘灑脫。
    那天晚上是修嬪要與他見麵的，一般不是重要的事，他們見麵的機會很少。當然，兩人能在瓊華宮那樣見麵，保護措施是一定到位的。
    修嬪知道孟綺在殿裏，就讓胡昌盛把宋承澤先尋了出去，正月十五對付端王的一些細節一直是修嬪在做，想著新年朝廷封印，宋承澤進宮的機會不多，索性再把整個計劃過程捋順一下。
    隻沒想到，兩人說完出得門來，正瞧見孟綺站在台階上望過來。他當時真沒感覺有什麽，對於修嬪，他的感情是很複雜的。
    從修嬪選秀到蓮妃身邊的時候，他就知道母妃瞧好修嬪，想要求來做他的側妃。那個時候龔氏一門心思在求子上，根本無暇打理府裏的其他事。
    小林氏搶權搶的厲害，李氏又是丫頭出身，眼界和能力都有限，若真是能將修嬪迎進門做個側妃，宋承澤想著把內宅交給她打理一定會比當時要好。
    因為修嬪在蓮妃身邊那段時間裏，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打理事項都是遊刃有餘。況且修嬪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愛慕。
    而宋承澤對這位冰雪聰明又十分漂亮的秀女自然也是樂意接近。蓮妃又恰到好處地為兩人獨處創造條件，一切都水到渠成，卻沒想會是現在這樣一個結果。
    蓮妃遺憾，宋承澤也失落，畢竟紅袖佳人屬實難得。但讓他意外的是，修嬪成為皇上的妃嬪後，依然往來瓊華宮，是極少幾位能與蓮妃能處好的。
    兩人已不是私下底可以再見麵的關係，宋承澤原本去瓊華宮的次數不多，每次去之前都要打聽明白。卻不想，有一次，修嬪卻等著他。
    她告訴他，她會幫他，她會為他們母子在皇上麵前多說好話。無論宋承澤的安排是什麽，隻要他需要，她會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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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承澤實不敢相信，一開始隻當她是兩人無法走到一起的意難平。可隨後宮裏發生的幾次事，尤其是涉及到他們母子的事，要麽就是修嬪提前報的信，要麽就是她幫著掩護，一樁樁下來，宋承澤相信她的確是真心幫她。
    他也問過她的條件是什麽，宋承澤還記得，她露出的那一抹苦笑，她說皇上年紀大了，她不可能生下一兒半女，隻希望真有那一天，他能保她平安喜樂。
    然後她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若是他有那個能力，而又不介意過往種種，她願再續兩人未盡的緣份。
    宋承澤搖了搖頭，把關於修嬪的思緒甩到腦後，伸出手捏了捏孟綺肉下巴，“本王向你認錯，是本王小瞧你了，這樣看隻等著瑞王妃的好消息就是了。”
    孟綺一歪腦袋，心裏輕歎，臉上卻帶著歡快的笑，“洪家那邊，我相信您也會安排好的，對嗎？”
    宋承澤收回手，“你怎麽這樣聰明，怎麽想到我還在洪家安排了？”
    孟綺笑道，“隻我與洪哲見麵有什麽用，總得傳出什麽東西或是風聲。而且您那天說了，不會讓我參加十五的宮宴，那就是說明景王的計劃是布置在宮裏。而我不出席那麽重要的宮宴，一定是有讓你怒不可遏的理由，這個理由嘛，最好是從洪家鬧起來，您的麵子才會更難看，這樣，我不去十五宮宴的由子才讓外人信服。”
    宋承澤哈哈大笑起來，“你若是男子，可以為我做軍師。”
    孟綺得意地點頭，“我也是這樣認為。”
    宋承澤大年初三到懷南侯府拜年，讓整個孟家十分吃驚，顯然眾人並不知道瑞王會陪著孟綺一同回來。
    先一步回了娘家的孟綰還沒來得及去見王氏，就急急地跟著眾人一起迎接瑞王夫妻。
    一頓見禮之後，孟綰聽到身後孟絹倒吸涼氣的聲音，她這是被王府的氣勢嚇到了，還是被瑞王爺的相貌驚到了？
    孟綰去看孟綺，標準的王妃禮服，滿頭的珠翠讓她原本就不大的臉顯得更小。
    隻是瞧上去不太高興，跟在瑞王的身後，待到與自己對視上後，露出一個笑容來，可沒一會，笑容卻瞬間凝結在臉上。
    孟綰暗道不好，一回頭，果真瞧見洪哲對著瑞王請安。孟綰連忙上前幾步挽上孟綺的手臂，“也不知道你幾時走的，早知道咱們提前聯係一下就好了。”
    孟綺低下頭，外人瞧著倒像是情緒低落的樣子，但孟綰卻聽得她小聲說，“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孟綰呼出一口氣來，隻要孟綺別做出格的事，尤其還當著瑞王爺的麵就可以。
    宋承澤一點王爺的架子都沒有，詢問了孟長峰與宋氏的身體，關心嶽父孟淵結交的朋友，與平輩們禮貌而不失熱情的寒暄。
    孟綺一直低著頭坐在那裏，好似她是到婆婆家的兒媳婦一般。孟絹坐在她的對麵，從她見到洪哲那一麵起就是這個樣子，孟絹心底暗恨，都嫁了這麽個溫潤如玉的男子還對別人念念不忘，好個不要臉。
    孟綺一進屋就沒瞧見王氏，擔心的不得了，可是她今天的任務更重要，她隻能裝出見到洪哲後的驚訝與不甘心的樣子。
    說實話，這屬實太過考驗她，要裝做別人沒瞧見的時候偷偷瞥上兩眼，還要表現出傷心的樣子，她怕自己演得太過，隻能這樣垂著頭。
    這時，她聽到宋承澤問，“怎麽沒見嶽母？”
    孟綺呼出一口氣來，抬起頭看孟綰，還不待孟綰與她說什麽，隻聽孟淵不高興地道，“身上又不爽利了，這大過年的也不叫人省心，要我說，過了年送去莊子上將養著也就是了。”
    孟長峰露出不悅的神情，孟淵說完後也知道自己說錯了，悻悻在站在那裏。
    這時，卻見孟維站了起來，“若不是身上真不舒服，哪個願意大年下的躺在屋子裏。”
    孟淵被小兒子懟的這句剛想發怒，隻聽宋承澤對著周鈺道，“延允是不是也沒去與嶽母拜年？”
    延允是周鈺的字。
    周鈺站起身，“是，草民也是剛到沒一會，直接來見祖父與祖母的。”
    宋承澤站起身來，“好，那正好咱們一同去。”走了兩步，回頭看孟維，“三少爺陪著咱們一起，可好？”
    孟維連忙應是，眾人站起身來，孟綺想了想道，“王爺，您不是要去宮裏嗎？還來得及嗎？”
    宋承澤回頭，露出一個深笑，“不差這一時半刻，與嶽母拜了年再去。”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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