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棲月靜坐高山之巔，灰緞被風吹起。
    身後波動起，一個同樣白發金瞳的少女出現在身後，模樣卻與巫棲月有些差異。
    少女走到巫棲月身邊坐下：“月，巫氏一切已經安排妥當。”
    “嗯。迷霧馬上要降臨了，日後，你就化名‘巫溪’守在時間長河吧。”
    少女微微蹙眉：“可是‘巫溪’是你的名。”
    “嵐……”
    巫棲月無奈搖頭，灰緞隨著動作輕微搖晃。
    “你知曉我的一切，擁有和我相同的能力，也該知道‘巫溪’並不是我的本名。
    我離開後，神女也該繼續留駐人間，此後，你便用【命格】按你的意願去做事。這也是我創造你的初衷。”
    嵐看著眼前人，神色晦澀。
    許久，她才輕輕點頭。
    【命格】可觀萬物、唯獨無法照見自身。
    在半年前，巫棲月以【命格】為神識，息壤為肉身，創造出“嵐”——她的半身。
    二人擁有同樣的能力，唯有彼此才能看清對方。
    同年，小懺和小喜受盡長生苦，二人從荒漠獲一古老的償願神鍾，可以一願換一願，換取心中所想。
    他們交換壽命，化神像駐守巫氏。繼承人巫芤承擔長老重任。
    巫棲月為二人獻上一束向陽花，隨後去國運處找了霍去病和公羊婉。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黑盒遞出：“當命運降臨時，你們自會知曉，到時候，便將這黑盒傳遞給那時的我。”
    這盒子裏裝著的，是千年編織的命運。
    一道，可以改變眾生的命運。
    公羊婉接過盒子，緩緩開口：“你……也要離開了嗎？”
    “嗯，我也該回到我的時間了。”
    巫棲月說完，似是剛想起什麽：“未來，我可能會不認識你們，請多見諒。”
    公羊婉輕笑一聲：“大人可是能讓冠軍侯都為難的人，我很期待未來的模樣呢。”
    巫棲月想起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笑了一聲：“行吧，隻不過到時候別太驚訝就好。”
    霍去病挑眉瞥了一眼公羊婉，又看向巫棲月：“大人還是不要玩笑的好。”
    “未來的我都不記得了誒，怎能怪我？不過侯爺，你這個稱呼倒是越說越順口了。”
    “你有濟世之功，自然擔得起。”
    “好啦好啦，我也該走了。”
    巫棲月揮了揮手：“二位，我們百年後再會。”
    餘音嫋嫋間，風起人影散。
    唯有落葉盤旋，貫穿百年別離。
    ……
    1921年，迷霧降臨，吞噬萬物。
    這是【門之鑰】被蒙蔽視線千年後的反撲。
    當孫悟空救下邊境生活的人們時，再看見的，便是已經圓寂了的淨壇使者和金身羅漢。
    他踉蹌地跪倒在黃沙之上，緊握金箍棒的指節漸漸泛白。
    化作巨妖的豬八戒倒在地上，緩緩開口：“大師兄…俺這回……像不像天蓬元帥……”
    漸漸的，聲音弱了。
    鮮血流盡了，那佛光也散了。
    “呆子，這人參果你吃。”
    “悟淨，這擔子給我……”
    沙啞的言語被罡風撕碎，卻再也喚不回曾經的年華。
    恍惚間，八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群仙宴喝了酒釀的醉意，訴說天庭種種。
    孫悟空猛地轉頭，卻隻見屍首低垂的眼皮上，那未幹的淚漬。
    此刻，所有的“曾經”都化作迷霧的斑駁。
    “該死！該死！！既救不下你們，我要這袈裟有何用！”
    金箍棒重重砸在地上，震起漫天黃沙。
    袈裟被撕破，被束縛的妖軀重現。
    此時的孫悟空，左半身浮現金色佛光，右半身纏繞墨色妖氣。
    “去他娘的迷霧！俺老孫今日就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重新握住金箍棒，毅然決然衝進迷霧。
    ……
    天庭——
    巫棲月與元始天尊對立而坐，依舊是一襲紅袍，卻沒有用灰緞覆目。
    麵前的棋盤上，黑白棋子錯綜複雜，毫無轉圜餘地。
    巫棲月舉起一枚白棋，穩穩落下。
    一棋落，殘局生。
    元始天尊見此，歎氣：“這未來，終究還是得人類自己來開辟啊。
    也罷，老夫便攜大夏諸神，同你下這盤棋。”
    巫棲月遞出一個青銅古鍾，緩緩開口道：“這是我用所創的重塑身軀之物。
    我會將【命格】隱藏於鎮國神碑內，百年輪回終結時，無論舍身化碑者、或是迷失迷霧者，皆可回歸。”
    大殿內一時寂靜，唯有香爐中青煙嫋嫋。
    半晌，元始天尊開口道：“老夫替大夏諸神謝過小友，小友替大夏所做，老夫會永遠記得。”
    “應該是我謝你們，舍去畢生修為，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等承蒙凡間香火與信仰千載，如今大夏陷入絕境，盡此職責，理所應當。”
    元始天尊端起一旁的茶盞飲盡，隨後長袖一揮，轉身離去。
    “巫小友，我們百年後再會。”
    天尊法旨在雲層間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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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息後天庭化碑，阻擋迷霧！”
    “吾等願自崩修為，佑我大夏眾民，萬世平安！”
    王麵身著青衣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過往歡笑瑤池的神仙們毫不猶豫撞上黑碑，融入其中，眸中含淚。
    天庭碎裂，靈氣潰散。
    巫棲月依舊坐在原地，
    良久，她再度覆起雙目，斟上一盞茶，麵向破碎的天庭舉起，微微傾斜。
    茶霧氤氳，流淌在黯淡的金光中，仿若眾生之淚。
    此盞——
    敬人間滄桑，敬諸神大愛。
    ……
    鎮國神碑塑成，將迷霧抵擋界外，守護大夏眾生。
    命線勾勒，將那些消散的靈魂重新帶回人間。
    當孫悟空看見灰緞纏目的白發少女時，周圍已經落下滿地的異獸血軀，眸間還有未消散的怒火。
    迷霧依舊在蠶食著他的身軀。
    巫棲月輕歎一聲，遞出一顆銀鈴：“你的師弟們，還有那些因迷霧逝去的神明我都已救下，隻是靈魂尚且不穩，放在一處養著，你不必擔憂。
    這迷霧蝕神明，你且帶著這銀鈴保護自身，一路東行，那兒有一處病院，你就在那兒好好養傷。
    你、我、你的師弟們，還有大夏諸神，都會在未來重逢。”
    孫悟空茫然地接過銀鈴，抬眸注視著眼前純白。
    他曾用火眼金睛見過——群仙宴，位於上上座與天尊談笑的神女，也是這樣純淨的白。
    看著那道編織的命線，孫悟空終於放下心來。
    “謝謝你……”
    “別謝我，要謝就謝那位長眠棺槨、孕養諸神殘魂的少女。”
    “長眠棺槨？她……又是誰？”
    “西王母座下珠魂化形，瑤池侍女——迦藍。”
    孫悟空眸光微動，恍惚間，憶起數千年前的群仙宴——當時的他斜臥蟠桃樹上，咬了一口的仙桃隨手丟棄。
    所有神仙皆掩麵側目，隻有一位順著雙髻的藍衣小仙子站了出來。
    “這可是三千年一熟的蟠桃，怎能如此浪費！”她聲音發顫，語氣卻堅決。
    最後，那小仙子因他調侃的笑紅了眼眶，哭聲傳了半片瑤池，手裏卻緊緊攥著那蟠桃。
    千年彈指，當年那個掛著淚珠葬桃的小仙子，將自己栽成了最珍貴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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