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 章 窮奇潛蹤,玉兔藥圃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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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如墨,潑灑在萬妖棲嶽的山巒間,唯有一輪圓月懸於天際,將清輝灑向大地。
    窮奇所化的黃狗,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痕,悄無聲息地滑入了玉兔族的領地。
    它踩著鬆軟的腐葉,腳掌落地時輕得像一片羽毛,連草葉的顫動都微不可察。
    這副看似普通的犬軀,在它精湛的隱匿之術加持下,竟成了最好的掩護。
    連空氣中流動的靈氣,都仿佛繞過了它的身軀,未起半分波瀾。
    玉兔族棲息的山穀,與窮奇此前去過的裂風淵截然不同。
    裂風淵常年刮著凜冽的罡風,風中裹挾著碎石與凶獸的嘶吼,天地間滿是肅殺之氣。
    可這玉兔穀,卻是另一番洞天。
    山穀入口處,成片的靈植鬱鬱蔥蔥,葉片上凝結著晶瑩的露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靈氣,混雜著各種草藥的清香,甜潤中帶著一絲微苦,吸入肺腑,竟讓人覺得心神都為之一清。
    穀底潺潺的溪流聲隱約傳來,伴著幾聲輕柔的蟲鳴,襯得整個山穀靜謐又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窮奇收斂了渾身所有的凶戾之氣。
    那股源自上古凶獸血脈、足以讓尋常妖族聞風喪膽的威壓,此刻被它死死壓在神魂深處,連一絲一毫都未曾外泄。
    它耷拉著耳朵,尾巴微微下垂,步伐緩慢而隨意,看上去就像一隻在夜色中尋覓食物的流浪犬。
    唯有那雙藏在眼瞼下的狗眼,偶爾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它專挑陰影處穿行,或是躲在粗壯的樹幹後,或是貼著岩壁的凹陷處,連月光都極少落在它身上,仿佛它本就是這黑暗的一部分。
    行至山穀深處,一片錯落有致的木屋映入眼簾,木屋周圍開辟著一塊塊整齊的藥圃,藥圃裏種滿了各色靈草,葉片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窮奇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最東邊那間小巧的木屋,那是白靈兒的藥圃木屋。
    木屋的窗戶半開著,窗台上擺放著幾盆長勢喜人的多肉靈植,而在窗台中央,那枚來自彩羽仙子的龜太郎小雕像,正靜靜地立在那裏。
    雕像通體由溫潤的木料雕琢而成,龜首人身,眉眼間透著股溫和的笑意,在月光的映照下,表麵泛著一層淡淡的、如同玉質般的光澤,靈氣縈繞其上,若隱若現。
    窮奇沒有貿然靠近,它悄然繞到木屋側麵,遠遠蹲伏在一叢茂盛的月心草後。
    月心草的葉片寬大,呈淡銀色,散發著微弱的熒光,正好將它的身軀完全遮蔽。
    它微微壓低身子,前爪撐在地上,狗眼半眯著,目光透過草葉的縫隙,牢牢鎖住那間木屋,以及窗台上的小雕像。
    與此同時,《惡來道》的心法在它體內悄然運轉,一股隱秘的氣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
    並非凶戾,而是一種能洞悉人心陰暗的詭譎之力,如同細密的蛛網,悄無聲息地向四周蔓延開去。
    窮奇此刻“觀察”的,並非藥圃裏蓬勃的草木生機,也不是山穀中祥和的景致,而是這看似完美的寧靜之下,可能滋生的“惡”。
    那些藏在妖族心底、被溫順外表掩蓋的貪念、嗔怪、癡愚與傲慢。
    借著《惡來道》的心法,窮奇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藥圃旁,一個年輕的玉兔族子弟正蹲在地上,手裏拿著小鏟子,對著麵前的靈草發呆。
    這子弟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兔耳耷拉著,臉上帶著幾分不滿。
    他抬眼望了望不遠處那塊長勢極好的藥田,那裏的靈草葉片肥厚,靈氣濃鬱,顯然是山穀裏最肥沃的地塊,分配給了族中資曆較深的長者。
    而他麵前的藥田,位置稍偏,土壤也不如那邊肥沃,靈草長勢平平。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暗自撇了撇嘴,嘴角向下撇著,眼神裏滿是不甘與抱怨,手中的鏟子無意識地戳著地麵,連帶著幾株剛冒芽的靈草,都被他戳得歪歪扭扭。
    視線再移向山穀入口的值守處,兩名玉兔族衛士正靠在樹幹上值守。
    按照族規,值守時需凝神貫注,警惕外來的威脅。
    可此刻,其中一名衛士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他望了望空蕩蕩的山穀入口,又看了看身邊昏昏欲睡的同伴,心中升起一絲懈怠。
    反正這幾日太平,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他悄悄往後退了退,靠在樹幹上,眼皮越來越重,腦海中浮現出溫暖的床鋪,不知不覺間,頭便一點一點的,偷偷打盹去了,連手中的長矛都歪斜了角度。
    窮奇的目光繼續遊走,最終落在了山穀中央的儲物屋前。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玉兔,正背著一個竹筐,小心翼翼地將晾曬好的靈草清點裝筐。
    這些靈草色澤鮮亮,靈氣逼人,是族裏要供奉給彩鳳族的貢品。
    老玉兔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對待珍寶,可當他拿起一株最為珍貴的“凝露草”時,眼神卻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不舍。
    這株凝露草,是他耗費了三個月心血,精心培育出來的,本想留給自家生病的孫兒調理身體,可族裏分配上供給彩鳳族的貢品時,卻將這株草也劃了進去。
    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隻是歎了口氣,將凝露草輕輕放進竹筐,眼神裏滿是無奈,連背脊都似乎佝僂了幾分。
    “貪嗔癡慢……”
    窮奇趴在月心草後,心中發出一聲冷笑,狗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即便在這最溫順、最祥和的玉兔族,這些東西,亦如田埂邊的野草,燒之不盡,春風吹又生。”
    窮奇並未引動這些微小的惡念,沒有用《惡來道》的心法去放大它們。
    隻是如同清晨采集露水的旅人般,將這些細碎的情緒、隱秘的心思,細細地感知、吸納。
    這些細微、平淡的“惡”,沒有凶獸那般直白的暴戾,沒有魔族那般濃鬱的黑暗,卻帶著一種源自生活的真實與瑣碎。
    對於習慣了在裂風淵、幽穀中,吸納凶獸狂亂戾氣的窮奇而言,這無疑是另一種滋味的資糧。
    這些情緒如同涓涓細流,匯入它的《惡來道》心法之中,讓原本隻懂破壞與殺戮的功法,漸漸添上了一份詭譎與細膩。
    窮奇不再僅僅能駕馭狂暴的惡,更能洞悉、利用這些藏在日常中的“小惡”。
    如同在平靜的湖麵下,悄悄埋下一顆暗雷,隻待時機成熟,便能掀起驚濤駭浪。
    月光依舊柔和,山穀依舊寧靜,藥香嫋嫋,蟲鳴陣陣。
    誰也不會想到,在這片祥和之下,一頭上古凶獸正悄然蟄伏,如同最耐心的獵手。
    默默觀察著、吸納著那些不為人知的陰暗,為它的道,積攢著力量。
    窮奇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緩緩流淌的力量,狗眼中閃過一絲幽光。
    這玉兔穀,果然沒讓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