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 章 夜思凡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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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兩界鎮的喧囂漸漸淡去。
唯有邊界山林偶爾傳來幾聲妖獸的嘶吼,襯得客棧格外安靜。
獨孤信坐在窗邊的桌前,指尖捏著一枚微涼的玉佩。
那是當年自己的凡人大弟子孟丘,送他的,玉佩上刻著“正氣”二字,雖無靈力,卻透著股凜然的暖意。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鋪成一層銀霜,獨孤信望著那片月光,思緒卻飄回了數百年前。
那時孟丘還是個背著書箱的窮書生,在街頭替人抄書糊口,卻總把僅有的銀子分給流浪的孩童。
那時的孟丘見著惡霸欺淩百姓,哪怕手無縛雞之力,也敢挺身而出。
後來獨孤信用得自天罡大神通“正立無影”是實之大道點化孟丘,激活了孟丘的“浩然正氣”。
從此,孟丘雖然沒學過一天修行法門,卻憑著“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的執念。
硬生生悟透了浩然正氣,走出了一條獨屬於凡人的“正氣道”。
“孟丘的道,是從‘義’裏來的。”
獨孤信輕聲呢喃,指尖摩挲著玉佩上的刻痕,
“他見不得人間疾苦,容不下世間不公,這份執念,比修士的靈力更純粹,比丹藥的滋養更堅韌,所以能觸摸到天地間的‘正氣’至理。”
獨孤信想起白日裏茶攤前的翠花,那個穿著青衣、眼神清澈的姑娘。
她沒有孟丘的家國大義,隻是個在合歡閣掃地煮茶的凡人,卻憑著五年間對紅塵悲歡的觀察。
從聚散離合裏悟透了陰陽流轉,從日月交替裏看懂了順其自然,甚至能引動天地靈氣,顯化出太極雛形。
“翠花的道,是從‘悟’裏來的。”
獨孤信放下玉佩,目光落在桌上的一盞清茶上,茶湯裏映著月光,像極了翠花眼中的清澈,
“她不執於情,不迷於利,隻是靜靜看著人間百態,把悲歡離合當成天地運轉的尋常。”
“這份通透,比修士苦修多年的感悟更真切,比道典裏的玄奧文字更易懂。”
獨孤信一直都覺得,道是不是修士的專利,不是需得有靈根、引靈氣、修功法,才能一步步靠近天地至理。
孟丘與翠花,都是沒有靈根的凡人,一個憑著滿腔正氣,一個憑著滿心通透,都以最樸素、最獨特的方式,摸到了道的門檻,甚至走出了屬於自己的道。
“道,從不是修士的專屬。”
獨孤信眼中閃過一絲明悟,月光落在他的白衣上,仿佛與周身的氣息融在了一起,
“它藏在凡人的一舉一動裏,在孟丘替人打抱不平的嗬斥中,在翠花煮茶時看竹葉的眼神裏;”
“它藏在人間的一悲一喜裏,在修士為情所困的眼淚中,在凡人為利奔波的腳步裏。”
“隻要心懷執念,隻要善於觀察,哪怕是沒有靈根的凡人,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道。”
獨孤信想起青木祠的老者,執著於“生”,卻用錯了方法,把信徒當資糧,最終落得油盡燈枯;
想起山腹的山魈,執著於“力”,靠掠奪負麵願力修煉,根基虛浮不堪;
想起柳溪鎮的劉三,執著於“利”,拿著本破書招搖撞騙,最後狼狽逃竄。
他們或是修士,或是妖物,都比孟丘、翠花擁有更好的條件,卻偏偏走偏了道。
隻因他們把“道”當成了滿足私欲的工具,忘了道的本質,本就藏在最純粹的本心與最樸素的觀察裏。
“孟丘心懷天下,所以他的道是浩然正氣;翠花看透紅塵,所以她的道是陰陽流轉。”
獨孤信端起桌上的清茶,淺啜一口,茶湯微涼,卻讓他心裏豁然開朗,
“道沒有固定的模樣,也沒有高低貴賤,它就像水,能隨容器改變形狀,能適應不同的靈魂。”
“修士有修士的道,凡人有凡人的道,重要的不是有沒有靈根,而是有沒有那顆觸摸大道的本心。”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得房間裏一片通明。
獨孤信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合歡閣的方向,那裏已經沒了絲竹聲,隻有一盞孤燈亮著,想必是翠花還在閣後看竹子。
獨孤信仿佛能看到,那盞燈下,青衣少女望著竹影,眼中滿是通透,周身的道韻像月光一樣柔和,與天地陰陽融在一起。
“或許,我的妖道分身龜太郎,之前傳播聖道的方式,也太過刻意了。”
獨孤信輕聲道,指尖凝起一縷溫和的靈力,那靈力帶著“萬物驚”的道韻,卻比以往更柔和,更貼近人間煙火,
“聖道不是高高在上的給予,而是像孟丘的正氣、翠花的陰陽一樣,從人間來,到人間去,在悲歡裏紮根,在觀察中生長,讓每個靈魂都能以自己的方式,觸摸到道的溫暖。”
夜色漸濃,客棧外的街道上,偶爾有晚歸的修士匆匆走過,腳步聲漸行漸遠。
獨孤信站在窗前,月光灑在他身上,周身的氣息越發平和,對“道”的認知,也因這兩個凡人弟子,達到了新的境界。
要像孟丘那樣,心懷天下;像翠花那樣,融入紅塵。
讓道在人間煙火裏,自然生長,自然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