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 章 秋月的胭脂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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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界鎮中街的最熱鬧處,掛著塊“秋月胭脂鋪”的朱紅牌匾。
鋪子不大,卻收拾得雅致,窗台上擺著幾盆月季,屋裏貨架上整齊碼著胭脂、香粉、眉黛,脂粉香混著花香,老遠就能聞見。
這是秋月離開合歡閣後,用攢下的私房錢開的鋪子。
秋月從前在合歡閣,見慣了迎來送往,也練出了一雙識人的眼、一張會說話的嘴。
她選的胭脂水粉,顏色正、用料實,給客人描眉塗脂時又耐心細致,不到三個月,胭脂鋪就成了鎮上生意最好的鋪子。
每日裏,來買胭脂的婦人、小姐絡繹不絕,鋪子裏總是擠滿了人,連隔壁布莊的春桃,都常來這兒挑兩盒胭脂。
可生意越好,就越紮眼。
野狼幫的人,最先盯上的就是她這胭脂鋪。
頭一次來的是刀疤臉,帶著兩個跟班,大搖大擺地進了鋪子。
秋月正給張嬸描眉,見他們進來,手裏的眉筆頓了頓,還是笑著問:
“幾位大哥,要買胭脂?”
刀疤臉沒看貨架,雙手往櫃台上一撐,斜眼看著她:
“買什麽胭脂?老子是來收‘平安錢’的。”
他指了指鋪子,
“你這鋪子地段好,生意火,每月交五兩銀子,保你平平安安。”
五兩銀子?秋月手裏的眉筆差點掉在地上。
她這鋪子每月利潤也就十兩出頭,五兩銀子,相當於一半的收入。
她收起眉筆,臉上的笑淡了些:
“大哥,我這鋪子剛開沒多久,本錢還沒賺回來,能不能少點?”
“少點?”
刀疤臉嗤笑一聲,伸手就把貨架上一盒胭脂掃到地上,瓷盒摔得粉碎,胭脂粉撒了一地。
“給你麵子叫你聲秋月姑娘,不給麵子,你這鋪子就別想開了!”
張嬸嚇得趕緊站起身,小聲勸秋月:
“姑娘,要不……你就應了吧?”
秋月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她從合歡閣出來,就是想遠離那些烏煙瘴氣,靠自己的本事過日子,可沒成想,還是躲不過這些惡霸。
刀疤臉見她不說話,又補了一句:
“不光要平安錢,你這鋪子每月利潤的三成,得給幫裏分紅。誰讓你占了幫裏的‘好地段’?”
“分紅?”
秋月猛地抬起頭,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我憑自己的本事做生意,憑什麽給你們分紅?”
她在合歡閣時,就沒受過這種氣,如今開了自己的鋪子,更不肯低頭。
刀疤臉臉色一沉:
“看來你是不肯了?行,你等著!”
說完,帶著跟班摔門而去。
張嬸歎了口氣:
“秋月,你這性子太剛,跟他們硬碰硬,吃虧的是你自己。”
秋月沒說話,隻是蹲下身,默默撿起地上的碎瓷片。
她知道刀疤臉說得出做得到,可讓她把辛辛苦苦賺的錢拱手讓人,她不甘心。
果然,第二天一早,秋月剛打開鋪子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鋪子門口被人潑了滿滿一地糞水,綠油油的穢物順著門檻往屋裏流,蒼蠅嗡嗡地圍著轉。
路過的行人都捂著鼻子躲開,原本要來買胭脂的客人,見這模樣,嚇得扭頭就走。
秋月站在門口,氣得渾身發抖。
她知道,這是野狼幫的人幹的,他們想逼她低頭。
她咬著牙,從後院提來水桶,一桶桶地舀水衝刷地麵,穢物濺到她的裙角、手上,臭得讓人作嘔。
可她沒停下,直到把門口衝幹淨,太陽都已經升到了中天。
鋪子是沒法開了,她隻能掛出“今日歇業”的牌子。
街坊們過來勸她,春桃也來了,看著她說:
“秋月姐,要不你還是交了吧?”
秋月搖了搖頭:
“我偏不交!他們越逼我,我越不服!”
她轉身就往鎮上的衙門走,她就不信,這世上沒有王法了!
衙門裏的捕頭見她來報案,臉上堆著笑,聽她說完,卻皺起了眉:
“潑糞?誰幹的?有證據嗎?”
“肯定是野狼幫的人!”
秋月急道,“他們昨天來要‘平安錢’和‘分紅’,我沒給,今天就來潑糞!”
捕頭摸了摸下巴,打著官腔說:
“哦,原來是這樣。行,我們知道了,這就去查查,你先回去等著吧。”
秋月信了,滿心期待地回了鋪子。
可一天過去,兩天過去,衙門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又去了兩趟,捕頭要麽說“還在查”,要麽就推脫“沒人看見,不好辦”,到最後,幹脆連門都不讓她進了。
後來她才從街坊嘴裏聽說,鎮上的衙役,每個月都能從野狼幫那裏拿到好處,他們早就串通好了,怎麽可能幫她?
秋月站在胭脂鋪裏,看著空蕩蕩的貨架,心裏又氣又寒。
她想起在合歡閣時,雖身不由己,卻還能憑著自己的本事活得體麵。
如今開了鋪子,想堂堂正正過日子,卻比在合歡閣還難。
鋪子裏的脂粉香還在,可再也沒有客人上門,門口潑糞的臭味,像是刻在了門上,讓人心頭發堵。
她坐在櫃台後,拿起一盒沒被摔碎的胭脂,打開蓋子,胭脂的紅色豔得刺眼。
她想起春桃的布攤、小紅的貨擔,還有鄰鎮蘭芝的遭遇,忽然覺得,這兩界鎮就像一個大泥潭,不管你多努力,都逃不過被吞噬的命運。
可她沒打算認輸。她把胭脂盒蓋好,眼神漸漸堅定。
就算衙門不管,就算野狼幫再狠,她也不會交那筆錢,不會讓他們毀了自己的鋪子。
大不了,她就跟他們耗到底。
隻是,她不知道,這耗下去的日子,會有多難。
野狼幫的人不會善罷甘休,潑糞隻是開始,更狠的手段,還在後麵等著她。
而遠在山林裏的翠花,還不知道,她認識的那個能說會道、笑起來眼裏帶光的秋月姐,正在胭脂鋪裏,獨自對抗著那片壓下來的烏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