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山腳處，有一個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子。大龍說“時辰不早了，也該吃飯了，早飯午飯一起吃吧，再不吃恐怕大家就走不動路了。這樣，二牛你的肩膀有傷，你先不要去跑腿，三弟你去。往後誰也不許再叫原來的名字了啊，二牛這名字倒沒關係，不用改，可是鐵拳鐵腿和我，都不能叫原來的名字，咱們得另起名。”
    鐵拳說“咱不是叫老大老二老三就行了？還用再起名？是不是有點六指撓癢癢多一道道？”
    大龍說“那也不行。萬一遇上盤查的哩？沒有個大名咋能行？”
    鐵拳說“咱不是躲著他們嗎？幹麽非要往槍口上撞、往刀尖上撲啊？”
    大龍說“有的時候你是躲不開的，遇到那種時候，咱們若是都沒名字，不就麻煩了？快先起好了名再去找吃的。”
    鐵腿笑笑說，“名字好起呀，幹脆就叫王大發，李二順，張三有就行了。反正是臨時的，以後咱再起來的時候，再改回來就是了。”
    大龍和鐵拳都笑了。大龍伸出大拇指說“我看行，很行。就這樣定了。我就是王大發了，就看咱能不能再發起來。”
    鐵拳笑著說“我這名字也不錯，但願咱從今往後能一路順順順。”
    鐵腿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右腮，說“嘿，沒想到兩位老哥都同意我這主意哩。”
    大龍“好主意，咋能不同意？我還要說一句，好，非常非常好！老三有出息有能耐了。佩服！哎，還有，在山上我就說了，你們都給我想想辦法，把我這張臉弄一下哎？要不就拿刀子劃兩刀？”
    鐵腿說“那怎麽行？這麽標致、這麽帥氣的一張臉，一刀下去就毀了，鐵定不行，我第一個不同意。我有個辦法，能讓大哥改頭換麵。”
    大龍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問“真的假的？啥辦法？”
    鐵腿就說“當然真的啦。二牛，你跟我一起想著點。咱們不管到哪裏啊，趕快打聽著買一個豬尿泡皮。”
    二牛說“哦對呀！這還真是個好法子。”
    大龍有點悶，就問“買那玩意幹啥呢？咱都這年紀了，還玩那個？”
    鐵拳說“哎呀大哥呀，這你就沒經驗了。俺們當年這樣幹過，挺好玩也挺實用的。買了之後你就知道啦。隻要用這玩意給你一弄，保管沒人能認出你來。”
    於是，鐵腿去找吃的，三人就停在那小村兒外邊一棵大樹下，坐在大石頭上等著。鐵拳說“大哥呀，在這種小山村他們看不到通緝令，再說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認字。咱沒必要這麽小心，直接到那村子裏看看誰家有吃的，咱們買他一點吃上，熱湯熱水的吃了也舒服，也有勁兒。不必這麽小心吧？小心過火也不大好。”
    大龍知道，鐵拳是餓壞了。他自己何嚐不餓？折騰了一宿，都已經快近正午了還沒吃上一口飯，能不餓？但有了前車之鑒，他再也不敢大意了。便說“咦，你可不能小看這小山村，也不能大意，在山前咱要不是大意，不至於弄上這麽一場，差一點送了命。你兩個和二牛是跟著我跑出來了，要不跑出來，不就麻煩了？咱在青崖寨的時候，你倆也是上過通緝令的。官軍要是把你倆抓了去，一核對，你們不也完了？人家抓不住我，勢必就會加重對你們的處罰，把你們當土匪頭子解決了。你沒聽李俊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聽了大龍這番話，鐵拳不吭聲了。等了有兩刻鍾，鐵腿提著一個瓦罐，後邊跟著一個又瘦又矮還駝背、挎著筐子的男人來到了跟前。
    大龍就說“老鄉啊，勞駕你啦，謝你呀。三弟給人家錢了嗎？”
    那老鄉看了看大龍，又看了看鐵拳和二牛，就覺得這些人不同凡響，不論長相和身上能看出來的氣概都跟他們這小山村的人大不一樣。聽了大龍的話，又覺得人家說話都好聽，就忙說“哎呀，一頓飯，都是俺們自己家裏的，去年攢下來的糧食，還要什麽錢？”
    打龍說“可不行，給了沒有？”
    “給了給了。”鐵腿說著，放下瓦罐，從男人挎著的筐子裏拿出四個碗、四雙筷子，還有幾個餅子，放在大龍坐著的石頭上，又從瓦罐裏倒出來四碗小米粥，聞著就香噴噴的，鐵拳說“哎呦，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喝到這麽香的小米粥了。老鄉啊，你真好。”
    那男人本就黑紅瘦削的臉龐上陡然閃現出暗紅的亮光，憨憨一笑說“嗯，能在這裏見到你等這麽好的人，俺們真是，忒高興咧。快吃吧，就是沒得鹹菜，都讓孩子們吃沒咧。”
    四人狼吞虎咽般，霎時便將小米粥和餅子吃光了。鐵腿把碗摞起來放回到筐裏，拿出了一兩銀子，說“老鄉，這是一兩銀子，你收著，俺們可不能白吃你的飯。”
    那男人一聽一兩銀子，眼睛瞪得牛眼一樣大，愣愣的往後退著說“哎喲，可不行可不行。可不行，你別說一頓，就算吃上一個月也不至於一兩銀子嘛。我說實話，我不要你們錢吧，你們不過意；你要真給錢呢，就給一錢吧，這些飯呀，一錢銀子都不值。你要再給我爭，我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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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話挎起筐子、提起瓦罐就要走。大龍說“這位老鄉夠實在，那就給他兩錢吧。”
    鐵腿便掏出了二錢銀子塞到了老鄉的手裏，說“給你二錢吧，難得喝上這麽好喝的小米粥，你還幫我送來。”
    男人看著那二錢銀子，又要往回推，鐵腿忙擺手，說“行了行了，快走吧。俺們還會再來的。”
    鐵腿望著那老鄉的背影，吧唧著嘴說“真的好喝，好喝呀。看來，還是這小山村裏人實在。”
    鐵拳嘿嘿一笑，說道“嘿嘿，是好喝，可是也別忘了餓急了吃屎喝尿都香。”
    四人禁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大龍這才問鐵腿“你沒問一下這個老鄉，咱們往前走要去西夏的話，再怎麽走啊？”
    鐵腿“問過了，出去這個小村往前走上二裏多路，就走上一條大道了，也就是把山前過來那條大道。”
    一聽這話，大龍的後背就有點兒麻麻的涼涼的，說“大道能行嗎？”
    鐵拳說“這樣吧，還是把你那個帽子哎，你帽子呢？”
    大龍說“沒了，掉在酒店裏了。當時一聽那動靜，急忙當中隻穿上衣裳就跳窗戶了。”
    鐵腿說“那就把你頭發弄亂了，蓋住臉就行，隻要人家看不見你的臉，光露著下巴也不要緊。那老鄉說了，順著大路再往前走十多裏，就是個大村子，今兒還逢大集，到那裏買到豬水泡皮就好辦了。”
    於是，鐵腿把大龍原本盤在頭頂上的發髻拉出來一些，散亂地覆蓋在臉上，遮住了大半個臉。鐵拳一看，說“哎，這樣行，不過，大哥你可得裝得有點半瘋半傻才行，要不然，一個正經人，哪有頭發這麽亂的？”
    “行，演戲誰不會？隻要別讓人家認出來就行。”大龍說罷便一扭一晃、學著女人說話腔調說道“三位美男，走啦！”
    四個人這才一邊笑著，撂開大步，繼續往前走。果然，他們離開那個小山村，走到大路上之後，又走了大約十多裏路，正午時光，來到了一個大村子。腳下的路一直延伸到村子裏，路上人來人往，看著挺熱鬧的。鐵腿就說“看來這個村子在趕集，大哥馬上就不用裝瘋賣傻了。”
    鐵拳就說“那你就快去吧，看看能不能買到一個泡泡皮。俺們就順這路往前走著。”
    於是鐵腿抓了一把散碎銀子，把裝銀子的布袋交給二牛，就向集市上跑去。約有一兩刻鍾的功夫，三人剛走進集市，鐵腿就從前麵跑了過來。隻見他滿臉的喜色，搖晃著手上的東西，跑到跟前就說“看，新臉皮，水囊。真巧，這臉皮就剩下兩個了，都買來了。水囊正巧還有四個，夠咱的啦。哎，大哥呀，水囊好買，可是你的臉皮不好買，從這頭跑到那頭，才算找到了。”
    大龍笑道“當然了，我這張臉是全天下唯一的，獨一無二。不過，這樣的皮該是有的是。”
    鐵腿看到路旁有棵大榆樹，四人便走了過去，正好有趕集的人坐著歇腳的幾塊石頭，便坐了下來，先把水囊發給每人一個。接著，大龍小聲對鐵腿說“三弟，快把我的臉皮弄上唄，要不然我都不敢往前走了。這個村子大，要是有那有見識的，或是有心的看出來咋辦？要是把我弄了去，你們可群龍無主了。”
    鐵腿把水泡皮放在手上撐開，突然一愣，說“哎呀麻煩，咱沒剪子也沒有刀啊，就這樣糊上吧，又掛不住。”
    “我去買剪刀。”二牛說罷，還沒等鐵腿說話，已經歪著身子跑開了。他肩膀上的傷大概是很疼，所以他才歪著身子跑。很快，二牛就回來了，手裏舉著一把剪刀說“哎呀，這把剪刀花了五文銀子。那人可能看出了我不是當地人，坑我。奶奶地。”
    鐵拳說“行了行了。咱有了家夥什兒，能辦事兒就行了。”
    說著話，二牛用手拉著那水泡皮，鐵腿用剪刀剪，先剪成一個大片兒，放在大龍的臉上比劃了一下，拿下來剪去了眼睛和嘴巴的孔，然後在朝向皮膚的一麵吐上了幾口唾沫，用手搓了幾下，就捂到了大龍臉上“快，受點累，用手先拉著點，別讓它滑下來了。”
    於是大龍就用右手揪著那尿泡皮。可大龍卻說“哎呀，總不能讓我整天用手揪著它吧？說不定哪霎兒手脖子一軟，這家夥就捂著鼻子嘴了。三弟你不地道呀，想憋死我你去找官府報功領賞呀？”
    鐵腿說“哎呀呀呀，怎麽可能呢？就是我自己死了也不能讓大哥那個呀。我已經準備了。”
    說著話，鐵腿就從衣兜裏摸出來一根長長的線繩，一邊說著“我都買來了，要不我咋就起個名字叫張三有呢？我聽讀書人說，這個三是多的意思，我張三有那就是有很多很多的好東西嘍。”
    說著話，鐵腿已經把線繩穿進了那張皮的孔裏，然後就係在了大龍的後腦勺上。因鼻孔沒有露出來，因此說話嗡聲嗡氣的。大龍一邊轉動著腦袋，一邊就問“怎麽樣怎麽樣？看看王大發這樣能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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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人看著他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鐵拳說“哎喲王大發大哥呀，還真認不出你來了。要是在外邊冷不丁碰到你，還真不知道你就是俺大哥了。”
    大龍“嗬嗬，真的麽？可是，得給我留出鼻孔眼兒啊，老三你不讓我喘氣，你要憋死我去領賞？”
    “那你別動啊，我給你剪上出氣窟窿。”鐵腿一邊哈哈說笑著，一邊在嘴巴上麵剪了個豁口，跟鼻孔就連了起來。大龍故意猛地一呼氣，竟然把那張皮鼓得呼嚓呼嚓，自己也笑了起來，說“這樣能行？人家一看這人捂著臉，不會生疑？”
    鐵腿說“哎呀，沒得好辦法了。你就受點難為吧，輕點喘氣，等會兒在你臉皮上粘住就好了。”
    果然，又等了不到半刻鍾，鐵腿又用手輕輕在大龍臉上拍了拍，說“這回行了。咱們走吧。”
    四人又來到集市上。這時候集上的人越來越少，快要走出集市時，看到了一個茶攤兒，還有幾個人坐在那裏喝茶。鐵腿就問“你這茶水賣嗎？”
    一個正在往火爐裏續木柴的中年男人回道“當然賣呀，不賣開茶攤兒幹麽呀？你要喝茶，就坐那個桌吧。”
    鐵腿看了看大龍和鐵拳，問“要不咱們喝一壺？”
    “喝一壺就喝一壺，正好渴得難受。”大龍說著，已經伸手抓過一把凳子坐下了。眨眼功夫，熱茶已經上來，四個人顧不得怕熱，咕嘟咕嘟幾口就把第一壺茶水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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