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聲“慢”，大龍的心裏就咯噔一緊。那人指著大龍的臉說：“你臉上怎麽著了？”
    大龍：“在家裏燙傷了，抹了藥。”
    “燙傷了？你臉上搞的什麽東西啊？你糊上的什麽啊？不是藥吧？”
    大龍說：“是藥膏，抹的多，時間長了又沒法洗，就都結成這樣的皮了。”
    那軍官卻說：“過來我看看。”
    說著，那軍官伸手就從大龍發際線有裂縫的地方往下一拉，竟然拉動了；再一拉，就把額頭露出來了。大龍咬著牙說：“哎呀，別拉了別拉了，疼啊疼啊，疼死了。”
    那人一邊拉一邊端詳，同時對哨兵說：“拿過那個畫像來。”
    哨兵就把通緝令拿了過來。那人又拉，拉到鼻子的時候。大龍就咬著牙說：“受不了啦，別再拉啦。”
    那軍官說：“我看你不像個良民呀。嗯，你到底是幹什麽的？你是不是？”
    大龍一聽這話，就說：“你等一會兒再拉行不？讓我緩一口氣，真的忒疼了，都粘到我的臉上了，你再拉把我的臉皮就拉掉啦。”
    大龍原本以為這麽一求告那人會停下動作，誰知道那軍官卻揪住那尿泡皮使勁往下猛的一拽，隻聽得吱啦一聲就全拉下來了。大龍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抬起手來，用他的降龍十八掌，照著那軍官的臉上就是一掌，隻聽到“啪”的一聲，那軍官被打出去了兩三步，兩個士兵也嚇得往後閃了一下。那軍官被打退之後，踉踉蹌蹌，終於穩住了腳步，大喊一聲“宋大龍！抓住他！”
    他這一聲喊，就驚動了值班室裏的九個人。他們正在發愣，聽到了隻聽幾聲尖厲的哨聲，屋裏的軍官和士兵全衝了出來。全都湧了出來。三人轉身就想往回跑，可是已經晚了。
    隨著全體官兵衝出值班室，城門口頓時亂作一團。百姓尖叫著四散奔逃，大膽的就留下來站在旁邊看熱鬧。魁梧的軍官拔出佩刀，士兵們迅速圍攏過來，大刀長槍直指三人。
    “拚了！”這是大龍無奈之下發出的吼叫。他不想再惹事，隻想順順利利到達邊界安頓下來，好好過日子，再慢慢發展。正因有這種想法，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是盡量地躲避，或者逃跑。可現在，不拚隻能是死路一條；拚，反倒有希望，所以才發出了這一聲絕命式的命令。宋大龍一聲令下，鐵拳第一個衝了上去。他天生神力，雙拳如鐵，直接迎向魁梧軍官的佩刀。隻見他右拳一揮，竟硬生生將軍官手上的鋼刀擊偏，左拳隨即轟向軍官胸口。顯然，那軍官也是練家子，倉促間以刀柄格擋，但仍被這一拳震得連退三步，麵色大變。
    “啊，好大的力氣！”魁梧軍官咬牙暗道，調整姿勢再次攻來。
    與此同時，鐵腿已旋風般踢向三名持槍士兵。他的腿法快如閃電，盡管已經負傷，但他瞬間忘記了腿傷也忘記了疼痛，一記\"橫掃千軍\"，隻聽“當啷啷啷”，三杆長槍齊齊折斷；再一個回旋踢，正中一名士兵下巴，那人頓時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大龍則對上了那個發現他並最先對他發起攻擊的瘦高個子軍官。那人使的是一對短戟，招式刁鑽狠辣。第一戟直取大龍咽喉，大龍側身避過；第二戟便橫掃腰間，大龍不退反進，不等瘦高軍官反應過來，一個騰躍，右手已如龍爪般從上往下，扣住了對方手腕，左手成掌直擊對方肘關節。瘦高軍官痛呼一聲，短戟脫手，卻趁機一腳踢向宋大龍下盤。
    “小心！”鐵拳已將魁梧軍官逼至牆角，見一名士兵正舉長槍從背後刺向大龍，便大聲叫喊。
    大龍仿佛背後長眼，身體突然一蹲，同時往一旁一個側轉，瘦高軍官的腳擦著大龍腰部一側飛過，身體隨之從大龍一側撲過，而那名偷襲的士兵收勢不及，長槍竟刺進了瘦高軍官的大腿根。瘦高軍官慘叫一聲，大龍趁機手起掌落，劈在他頸側，將其擊暈。
    “王都頭！”魁梧軍官見同伴倒下，怒吼一聲，突然刀法一變，使出軍中殺招\"破陣刀\"，刀光如雪，直取鐵拳咽喉。鐵拳躲閃不及，右肩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浸透衣衫。
    “找死！”鐵拳暴怒，不顧傷痛，雙拳如狂風暴雨般轟出。魁梧軍官連擋七拳，虎口震裂，第八拳終於突破防禦，重重砸在他胸口。隻聽\"哢嚓\"一聲，胸部骨裂，軍官口噴鮮血，撞在城牆上緩緩滑落下去。
    剩餘士兵見狀，又驚又怒，便五人持槍結陣攻來。鐵腿大喝一聲，猛地拔地而起，躍起一人多高，雙腿連環踢出，兩名士兵應聲倒地。但他落地時，一杆長矛突然從側麵刺來，雖勉強避過要害，仍在大腿上留下一道血痕。
    “老三！”大龍眼中寒光一閃，從地上抄起瘦高軍官掉落的短戟，身形如鬼魅般切入士兵陣中。短戟在他手中化作兩道銀光，三名士兵接連倒下，一人咽喉被割，兩人手腕中招，長槍落地。
    最後兩名士兵見勢不妙，轉身欲逃，鐵拳一個箭步追上，雙拳齊出，擊中二人後背，他們如斷線風箏般飛出數丈，倒地不起。
    轉瞬間，城門口官兵的屍體和傷員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兩名軍官和三名士兵已氣絕身亡，其餘人非死即傷，無力再戰。周圍看熱鬧的人見此情形，一邊高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土匪殺人啦！”一邊四散而去。
    大龍環顧四周，說道：“趁援兵未到，快走！”
    鐵拳扶起受傷的鐵腿，大龍在前，看準往東南的一條田間小路，便往前跑去。三人快速穿過城門。
    身後傳來幸存士兵驚恐的喊聲：\"是宋大龍！快去報告知縣大人！\"
    三人沿著小道衝出百餘丈，來到一片楊樹林中，停了下來。大龍從懷中取出一直帶在身上的金瘡藥，遞給鐵拳：\"先給老三抹上。\"
    鐵拳熟練地撕開鐵腿的褲腿，傷口不深但很長，鮮血不斷滲出。他撒上藥粉，用布條緊緊纏住。
    “奶奶的，那瘦猴軍官眼真毒，”鐵腿齜牙咧嘴地說，“竟然被他認出來了。”
    “那大個子軍官的刀法不賴，最後一招差點要了我的命。唔，還好，這一下傷得不重。不礙大事。”鐵拳檢查著自己的肩傷，又問大龍：“大哥，你沒傷著吧？”
    大龍說：“哦，沒事。讓你倆跟著我遭罪。跟這些小東西打，不過癮。不過，還是盡量不打，一打就露餡，就會帶來更大麻煩。”
    其實，大龍自己也受傷了。他的左手臂被那瘦高軍官劃了一下，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明白，他的形象對於穩定二鐵兄弟的情緒提升他們的鬥誌非常重要。他望向淳化縣城方向，眉頭緊鎖：\"我們得加快速度。西北邊境還有二百多裏，朝廷的追捕會越來越緊。\"
    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城門口，幸存的士兵們仍沉浸在方才那場短暫卻慘烈的戰鬥中無法回神。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淩厲的身手——那青年看似書生，出手卻比軍中教頭還要老辣；那壯漢的拳頭簡直非人力所能及；就連那個腿受傷的，腿法也快得驚人。
    “那真是宋大龍？聽說，宋大龍可是宋江的兒子哩。”一名年輕士兵顫抖著問。
    一個激戰的時候，一直躲在一旁的老兵，對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很是不屑地說：“錯不了。那雙眼睛，和傳說中的梁山泊‘及時雨’一模一樣哦。我看得鐵準。”
    大龍他們在楊樹林裏休息了一會兒，便繼續往前跑。太陽的餘輝在前方田野上空抹出淡淡的暗紅色，這在平時看著不算難看的場景，此時看著卻很是壓抑。鐵腿突然停下腳步，聲嘶力竭的喊道：“不能跑啦，不能跑啦，我受不了啦！”
    他傷的是腿。所以跑了這一陣子，他的腿撕心裂肺的疼。大龍和鐵拳聽他在後邊嘶啞著嗓子喊就停了下來，兩人似乎這才意識到，鐵腿的腿其實已經不能再這樣跑了，若在別人，應該走路都很困難了。鐵拳就說：“要不我背著你吧。”
    鐵腿說：“這怎麽行？你的肩膀也受傷了。上一次在太華山上，你的肩膀就傷過了。”
    大龍說：“要不我背著你吧。”
    鐵腿說：“那可不行，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你背我。要不你們這樣吧，二哥你把銀子背上，給我留下幾兩銀子，你們走吧。我在這裏慢慢的找個地方治傷。等我治好了傷，再想辦法去找你們。你們走吧。”
    大龍說：“這怎麽行？要走一起走，要住一起住，也好有個照應。你倆都有傷。”
    鐵拳說：“這可難辦了。咱倆要是走了，三弟在這裏，萬一露了餡兒，定會讓官府抓去。這一回咱們在城門口打死人不少，最少得有三四個。咱打死了人，這就罪加一等。”
    大龍說：“是啊。這樣吧，咱們慢一點走，實在累了咱就停下歇著，咱就在這麥田裏，在這鄉間小道上走。咱從這城東邊往南轉，從南邊再轉到西麵去，而後再轉到北麵，咱不就是多跑點路嗎？就在這城外邊，哪怕轉上兩天，咱們再轉到那邊那個路上，也能避開他的檢查站，咱不一樣又走上去往西夏的路了嗎？再到縣城或是鎮子跟前，就這樣辦，繞開城門口繞開檢查站。這一回發生這場打鬥打死他們的人，又都是朝廷的軍官和士兵軍人，咱的罪過可就大了，所以咱更得要想辦法到邊境上去。我聽說那裏的管控輕得多，隻要咱不到邊境上去惹事，就能平安無事。”
    鐵拳就說：“其實，那通緝令上都是通緝的大哥你自己。這回二牛讓他們抓了去，隻要二牛不供出我和三弟，我倆就是安全的，就算把咱仨一起抓住了，頂多他們說俺倆是幫凶，也不會有大問題。”
    此時，因歇了一會兒，鐵腿躍然傷口還是疼，可身上的勁頭好像有了一點，就說：“那就走吧，慢慢走。”
    大龍又說：“真是難為你倆了，是我拖累了你們呀，唉。”
    鐵拳說：“大哥你可不能這樣說。當年俺們在金線嶺的時候，整天被大膽他爹和那些官府的人攆得到處竄，那時候還沒認識你呢，也怪你嗎？其實我們呀，誰都不怪誰，咱們從小就喜歡吃這口飯，可吃這口飯，就得有這個思想準備，就得經受這樣的磨難和考驗。讓人家攆得跟兔子一樣到處跑，找到個窩鑽進去了，就能活下去；若找不到窩，被人家抓住了，可能就叫人家宰了殺了，一輩子也就交代了。這一輩子管活幾天呢，活的痛快就行。我現在已經很知足了，我活了三十多歲，老婆也娶過了，女人的滋味嚐過了，孩子有過了，唉，知足了。”
    鐵腿說：“我也是。咱們弟兄三個能夠走到今天，這完全是緣分天命。俺們要不跟著大哥你，還沒有那青崖寨的輝煌和梁山的輝煌，更不用說在太華山上更大的輝煌了。照我看，這天下除了你爹他們，還有那個方臘那幫子人以外啊，沒有多少人像咱這樣活得自由自在瀟灑舒服，吃香的喝辣的，想怎麽著就怎麽著。俺們要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所以呀，我的傷算不了什麽。隻要有一口氣就得保著護著你。”
    鐵拳和鐵腿就像宣誓效忠一樣，表了這麽一陣子忠心和決心，大龍覺得心裏舒服了不少，也更加覺得既欣慰又感動。
    這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正好看到前麵有一個村莊，有星星點點的燈火。三人就往村裏走。這是一個不小的村莊。暮色中從遠處能看到，村莊的輪廓夠大，搭眼一看，估算至少有個上百戶人家。到了村口，三人先在一道石堰前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