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三章 齊怪
    從太一曆三一零九年十二月十九日早上，雪時停時續。麵無表情一身木匠工作服的百裏之言開始準備架路竹子的切削工作，又重做了防腐，就這樣不知疲倦的幹到二十二日。小方扶竹樁，百裏之言掄起錘子一下一下的砸到預定深度，因為看不見小方，起初小方腦袋也挨了幾錘子，同樣沒日沒夜的錘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直到小方提示自己能源係統報警，百裏之言才收手。這幾天百裏之言指甲、胡茬、頭發都長長了，外衣也磨破了，回到小院規置好器具的百裏之言來到屋內脫了衣服洗漱了一番，飲茶一壺，摸回房間後臥床睡著了。二十七日，雪停。小方已準備好了早飯，百裏之言勾著嘴角正在床邊小聲跟鵝隔空對唱。
    起床洗漱後，百裏之言讓小方給自己修剪了指甲和頭發，自己刮了胡子。聽著小方的描述，百裏之言自言自語道：“我說怎麽會有人找死，七天隻喝茶，竟然神清氣爽了。”說著就慢慢坐下了，他照常端碗吃飯，夾到的菜竟然是年頭春天的茅草，百裏之言皺著眉頭咀嚼了幾下勉強咽了下去，問道：“我記得上次的剩菜都沒吃吧？”小方道：“我查看了這幾天天的小院畫麵，三天前有個小女孩兒偷偷菜偷走了。”百裏之言驚訝道：“現在居然還有人偷菜？能進到院子的都不是一般人，隨她吧。這小孩兒挺記仇的……算了，估計在家闖禍了。”小方道：“那小孩兒幫你喂了大鵝，但是還被大鵝追著咬……”
    百裏之言笑出聲道：“估計是報複她，買賣之恨吧。哈哈哈……”吃完飯，早早的換了衣服，扛起錘子朝外麵走去，繼續打樁工作，鋪路麵是明年的事情了。這次是到點喝茶、到時吃飯，晚上摸字讀書一會兒，早上睡懶覺，好在樁基本上已經快打到已變成小溪的小河源頭了。從茅草地到紅竹林外延的小河變窄變淺的速度越來越快了，茅草和新竹侵蝕了淺淺的河底，畢竟是沒有地脈的無源之水，慢慢的這邊地貌就會恢複如初了，可能會多出一條撐不了幾年的竹道罷了。十二月二十九日，百裏之言睡個懶覺，安排小方去喂養羊和兔子，大鵝偶爾會搶羊和兔的食物，有時候會打起來。也是一個惡趣味，打輸了早點上桌，打贏的也是砧板上的肉，快過年了。
    中午，七餅輕靈的從百裏之言打的木樁上跳躍著返回紅竹屋小院，第一時間先是從正在分割羊肉的百裏之言手裏叼到一塊肉。百裏之言笑道：“知道過年家裏有好吃的了？”七餅吞下肉之後，跳到小妖的窩旁，用肉墊摸了摸毛茸茸熟睡的小妖，舔了舔肉墊，繞著小妖走了一圈後，跳回自己窩裏睡著了。木俊是午飯時到的，看著開心吃飯的百裏之言道：“先生很開心？”百裏之言道：“不然呢？”木俊道：“聽相知小姐說你在拿竹樁出氣……”百裏之言道：“那麽優雅的掄錘動作，不像古人拿杆子打小球的動作麽？”木俊道：“這好像無法類比吧。”百裏之言道：“也沒讓你類比啊，你理解成都一樣就行了。”
    木俊道：“我能理解發散為我跟人類也是一樣的麽？”百裏之言愣了一下放下碗道：“可以，但是你雖然學會了吃飯，提取能量為己所用，跟我們人類基本是同理的，構造不同而已。但是下一步你應該學學種菜……或者是偷菜。”木俊道：“我認為農人和小孩子的一時興起，我不需要學習了。”百裏之言迅速扒拉完飯菜，示意小方及時收拾後，打個飽嗝道：“額……你別小看種菜和偷菜。我們人類因為會種菜而生，因為會偷菜而強，慢慢發展來的。”木俊接著道：“那您是因為很強了，才不在院中種菜麽？”百裏之言揮了揮手帶著木俊出去遛彎，背著手道：“不是，我是純粹懶，隻想吃肉。而且你巫雲姐隨手就能弄來大把好吃的菜，她不願意偷而已。”
    冬天的晴天，有一抹晚霞，巫雲在霞光中朝小院飛來，段幹糧已經從甬道出口出來了，後麵還跟著亓元和龍城馬。落地，看到在院門口等她回來的巫雲上來就揪住了百裏之言的下巴道：“胡子沒刮幹淨！天黑不影響我的視線。”這算是一個擁抱吧，百裏之言如是想。然後，跟在巫雲的身後亦步亦趨的回到客廳，此時木俊已經把刮胡刀遞給他了。百裏之言接過後緩緩道：“都是自家人，你就忍著吧。你要學會…….”還沒說完，他就被巫雲捏住了下巴用手指的光暈清理幹淨了。巫雲道：“哪有那麽多廢話，我見得大胡子不少，但你不行…..紅胡子看著像海盜，頭發也就算了。”這次，巫雲倒是帶回一些合法的過節肉菜。
    紅竹屋小院逐漸熱鬧起來，很有限的熱鬧。晚上，木俊、巫雲、百裏之言同桌吃飯，七餅膩歪在巫雲的懷裏討吃的，小方在裏外忙碌著，小妖依舊沉睡。晚飯，百裏之言吃的不多，他讓小方留了兩個人的夜宵，是為段幹糧準備的。二十九日快淩晨的時候，段幹糧出現在正在客廳摸字讀書的百裏之言麵前道：“百裏先生，我回來了。”百裏之言挽著雙手，朝上使勁伸著懶腰起身向他的方向走過來道：“在木元界遇到難處了？”段幹糧眼睛裏閃著光道：“有些難處，已經解決了。”百裏之言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讓小方留了飯，咱們喝一杯，額……喝一瓶……”段幹糧欣然接受，小方在餐廳擺好酒菜，二人先喝一杯，然後百裏之言道：“你多喝點，在家多休息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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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幹糧斟了二人的酒道：“先生生氣麽？”百裏之言道：“再先生先生的叫，就生氣了。”段幹糧莞爾道：“那好吧，之言你是怎麽想的？他們隻允許將‘杏核’的擁有權給我。”百裏之言道：“那本來就是你的，其實你可以不用糾結，本質上來講，也不屬於你。入了海的魚，隨時都可能會被大魚吞掉……”段幹糧嚴肅道：“這可能會給以後留下隱患……”百裏之言啃著羊腿道：“不會有隱患，我說的。”說著把另外一隻羊腿遞給段幹糧，段幹糧接過看了看也大口大口的啃起來，一旁的楚良白了他一眼後就回到二人的房間去休息了。九條先是跳到小妖窩邊繞著看了好幾圈，又跳到百裏之言肩膀上扭頭盯著百裏之言黑洞般的眼睛看了半天，神色飄然。
    關於到底喝了多少酒，說什麽話，百裏之言沒有在小冊子上有其他記錄了，最後的落筆是：好像大鵝叫了三次，我迷迷瞪瞪的去睡了。三十日，早，小雪。百裏之言被巫雲從被窩裏揪了出來，洗漱完畢，吃了一個扁食，然後百裏之言爬到床上睡覺去了。其實，百裏之言已清醒了，但是在院中巫雲、木俊、段幹糧、楚良的嬉笑聲中，百裏之言覺得猶如天籟，心情舒暢，內心安定，睡的更安穩了，直到第二次被巫雲從被子裏揪出來吃午飯。百裏之言才像機器一樣慢慢舒展著筋骨，慢吞吞的穿上衣服。這幾天，羊、兔、鵝也過年了，食物投放比較充足，避免它們到處跑，鬧事，換個角度想，可能是它們的斷頭飯。
    第二天，段幹糧就帶著段幹糧去繼續打竹樁了，路上，百裏之言問道：“你跟楚姑娘登記了？”段幹糧道：“沒有，我以為她會生氣呢。”百裏之言道：“然而，她沒生氣，還跟你到處跑，你知足吧。”段幹糧道：“好的，我知道了，那以後您的小世界，估計就要多出一個人了。”百裏之言想了想道：“二十公裏，應該夠了，還夠讓你們生幾個……哈哈哈……”段幹糧微笑道：“其實我在木元界的難處主要來自一個女子，那人為了保趙玉兒，用‘杏核’權限作為籌碼。那個趙玉兒又殺不得，畢竟是個技術狂人……”百裏之言道：“現在呢？”段幹糧道：“趙玉兒接受了那女子的求婚，他知道就算你會報複，也會留一份情麵，沒有了後顧之憂。”
    百裏之言一錘一錘的砸著竹樁道：“那就斬草除根……與這個世界為敵！”段幹糧笑道：“您不會的，不然您也不會每日每日的打下快一千個樁子了。”百裏之言掄著木錘在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道：“你說，我這輪錘的弧線圓麽?在小方的計算中，它總是反饋我說不圓。”扶著柱樁的九條被嚇得一身冷汗，但每次沒砸到她，她又會露出笑容，她很有可能認為這是一個遊戲，最多及時被錘一下。但是當百裏之言感到累的時候，就把木錘遞給段幹糧，九條身形緩緩變大，一把從段幹糧手裏奪過錘子。接下來，好笑的一幕就是，鬆鼠敲錘，段幹糧扶樁，時不時頭上挨一錘子，好在鬆鼠知道輕重，段幹糧、楚良、九條一家，家主估計是這條九尾鬆鼠了。
    巫雲、楚良兩人在家裏也是都有自己的事情做，除了做飯。飲食問題交給木俊了，小方則負責小院內外衛生和羊圈、兔舍的清理，當然還負責照料三隻大鵝，雖然經常被大鵝欺負。冬修時節，人們也在修複自己的心，四人偶爾也會在一起談論自己在外麵的各種趣事，對於這種比較私人的問題，百裏之言是不記錄在小冊子上的，除了自己的私人問題。比如，年初一，他收到段幹紅的禮物，一本書，名字是《怪》。百裏之言還沒來的及摸讀，隻知道書的作者還在世，就在紅河岸邊的某個地方，叫齊怪。有時候，人孤獨的時候，難以入睡，才需要晦澀的文字引導入睡，現在百裏之言可能已經過了那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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