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由他
    太一曆三一一零年，八月初五，晴，早上，紅竹小院。外延的小河源頭已至竹林了，兩側的竹林這一季又長出不少，兩三年之後，差不多就恢複了吧。林俊問竹道需不需要加長，百裏之言道：“生死不相接，不用修了。先維護好目前的就行了。”茅草質地開始變硬，顏色開始變淺，已經不適合羊和兔子食用了，它們開始對家裏的菜園動心思。午間，林俊告訴他天上有雲如魚，有雲如橋，有雲五彩，仙袂素嬈。百裏之言問道：“最後那個確定不是彩虹......也是哦，今天沒有下雨，隻可惜我看不到......”林俊道：“你可以先記下，您說不定能活千年，總會遇到。”百裏之言擺出一副驚恐麵孔道：“不要輕易‘說不一定’的詛咒。”
    午飯之前，小妖在竹筏上，二人又到顏容指點的幾處果樹地點去采摘一些果子。竹筏漂流在紅河上，百裏之言感受著秋水的爽朗，隨手將洗幹淨的果子塞進嘴裏吃掉了。當聽到熟悉的犬吠聲時，林俊道：“那小院掛了牌子叫‘夾穀小院’。”竹筏邊吃果子的百裏之言道：“哦，還好今天不是雷雨天。”一會兒百裏之言聞到遠處飄來的飯菜香味道：“也不知道小方準備飯了沒有，不會還在保衛菜園吧？”林俊道：“準備了，我早些時候就讓小方將羊驅趕進羊圈了，倒是有幾個兔子從洞裏偷偷溜回了菜園。”百裏之言微笑道：“不礙事，它吃它的，咱們吃咱們的，要是沒有菜吃了，不是還有肉嘛。”
    返回紅竹小院，中午吃飯時，百裏之言收到了段幹糧中秋回來的信息。百裏之言想了一下問道：“現在還有這個節日嗎？”林俊道；“按照這裏太陽的和月亮運行形狀的設定，下界表麵保留了一些古老的節日。”百裏之言沉吟道：“隻是表麵上麽？也是啊，這個世界哪有時間和心思過節？”林俊道：“多半是楚姑娘的意見......”百裏之言微笑道：“是啊，有了家人，想法會變的......”中秋之約既定，百裏之言開始磨刀霍霍了，沒想到首先被鎖定的是齊怪老先生院裏的南瓜和毛豆。夾穀家時新搬來的菜園的地才開墾出來，還不知道會種些什麽，關於‘狗肉’的事情，百裏之言跟林俊和小妖都明確了那隻是‘玩笑’。
    對於百裏之言的回答，現在的小妖可能會信以為真，但是對於多次經曆百裏之言‘戒酒除色’豪言的林俊來講，玩笑說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成真了，這也是他對唯一‘可觀察’人類的初步‘觀察’結果。午後，百裏之言摸讀了一會兒‘徐霞客’慢慢睡著了，醒來後感覺現在讀有點不適合，所以就將交給林俊書先放起來了。下午在工作棚裏忙了一下午木匠活，天氣也由秋暖變為秋涼，傍晚院外西側懸浮的紅竹筏上百裏之言問道：“那邊是紅色還是金色的彩霞？”林俊道：“現在西邊的天空沒有雲朵......”百裏之言道：“哦，走下去吧。”正好此時，那兩隻鴿子落在艙室頂上‘咕咕’了兩聲。
    小妖旋即出現將兩隻鴿子趕走了，此時紅竹筏已經降落。百裏之言和林俊走在廊下，小妖飛回後院的新窩裏。林俊將兩隻鴿子也在那幾根線上築巢的事情告訴百裏之言，百裏之言道：“鳥類都喜歡‘線’之類的東西麽？”林俊道：“應該不是，是那幾根線可以作為無源能源供應使用。”百裏之言想了一會兒皺眉道：“就是那個無消耗供應能源的技術？”林俊道：“恩，在我的知識庫裏，那些內容被限製學習。”百裏之言驚訝道：“你應該不是擁有所有的知識吧？”林俊道：“當然不是，就像先生以前說的，我這裏隻是有一小塊兒他們獨有的零碎拚圖。”百裏之言心想，自己可能真的不識好人心了。
    晚上，吃完晚飯後，百裏之言在自己的小冊子上記錄了迷林初秋的二三事：不見秋毫，水泡夢鏡，鴉棲高樹，蟲影地光。中州主樹稍高的一片葉子上，即墨家宅，即墨惜墨書房，她看著弟弟對於百裏之言言行記錄中關於‘切書匠’的稱呼皺眉不悅，當她到百裏之言睡前醉酒胡謅的詩句時，臉上有露出難得的笑容。即墨惜墨在自己的小冊子上補錄道：小木匠，四不像。放下筆的即墨惜墨這些天的倦意一掃而空，雖然對那個‘匠’的稱呼不太在意，她還是在想辦法怎樣報仇。預備艦隊停休整頓期間，即墨惜墨一直在處理積壓的文案工作，其他艦隊成員則是統一去學習去了，幾個挑頭的此時正在‘渡劫’。
    翌日，百裏之言打理木匠活到下午，吃了點東西活，幫林俊將最新一批貨物裝上竹筏。忙完之後，終於可以休息一下的百裏之言摸字讀書一小會兒，睡著了，看書也是進入午休狀態的最快方法。林俊去送貨後，小妖就開始探查竹林周邊的情況了。今早她找齊了七隻蜘蛛數了一遍，將百裏之言房間的蜘蛛網清理一下，不過她發現有隻蜘蛛的網逮到了幾隻蛐蛐，應該是那幾隻蜘蛛中的領頭的吧，她也沒太在意。此時一個新的蛛網在百裏之言臥室的後窗口鋪展開來，微風吹過窗戶，吹起了百裏之言桌上書本紙，醒來的百裏之言將書合上用力按壓了一下，起身關上窗子，又曲肘休息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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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醒來時，百裏之言夢到了上次從高台上跌落的瞬間自己能看見了。下午閑來無事，百裏之言叫來小方和正在窩裏睡覺的小妖道：“試著帶我飛一圈吧？”小妖扇動著翅膀啾啾的叫著顯得很高興，身形逐漸變大，差不多快遮蔽後院的程度後，小妖用爪子抓住百裏之言甩到背上就要起飛。匍匐在小妖光滑羽毛上的百裏之言喊道：“等等......”此時已經由不得他了，上下翻飛左右騰挪快速旋轉的小妖展現她的飛行技巧，殊不知在她第二次倒掛的時候，百裏之言已經一把沒抓住從她背上掉下去了。沒想到夢已成真，百裏之言隻得努力回想以前飛的感覺盡量讓自己懸浮落地，別摔的那麽難看......
    隨後，高大迷樹間自動讓出縫隙讓無頭蒼蠅似的百裏之言重重落下來，然後又自己亂竄出去飛一陣，遠處一旁看熱鬧的兩隻鴿子的腦袋隨著百裏之言在空中畫出的弧線扭動。已飛到藍河平原上空的小妖回頭用嘴啄了幾下背上的羽毛沒發現有人，就趕緊原路返回去找了。就這樣一個在回頭找人，一個在林中像跳蚤一樣跳來跳去，等跳到第六次的時候，百裏之言漸漸找回飛翔的感覺，最好停下來步行的準備。第七次騰挪飛起後，百裏之言順利平息了自己的氣息，慶幸自己這一次還是落在了地麵上，而且是平穩落地，不過他伸出手和腳去感覺了一下周圍，跟前幾次不同的是，發現這周圍地上沒有草也沒有植物。
    夾穀小院一對老夫妻和一條黃狗正驚訝的看著突然落在院子裏頭上頂著幾片枯枝樹葉的人。‘汪汪汪’黃狗率先發出了問候，百裏之言扭頭朝向略微熟悉的聲音友好的吹了幾聲口哨才意識到自己落在了哪裏。院中正在忙著給菜園翻地的老先生道：“百裏先生這是在幹什麽？弄得這般模樣？”旁邊老奶奶道：“你不知都看到了，這小子瞎飛落咱家裏了，這就是說有緣啊，來來來，我給你清理一下身上的塵土......”老者見這情景，估計是不能把人趕走轉而道：“我是夾穀坤，那是我夫人苗臻臻......”老太太伸手在百裏之言眼前晃了晃關切問道：“小娃娃，你平常都是怎樣走動？”
    恰好，小妖落在百裏之言的肩膀上，院中對他狂吠的黃狗才稍緩一些，換成低吼。百裏之言摸了一下小妖的腦袋道 ：“家裏有林俊幫我，她也可以在我肩膀上給我指引方向。”百裏之言身上和頭發上泥土和樹葉基本清理幹淨了，順著老太太的指引往客廳走，老人看到百裏之言往前走時，要是偏離了方向，小妖就往另一個方向站站。確定了來的是客人之後，黃狗在百裏之言腳邊嗅了嗅，抬頭看了看小妖搖著尾巴。客廳裏，苗奶奶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道：“聽說你喜歡喝水......”百裏之言正好感到有點口渴，道了謝，就端起來喝了。苗奶奶道：“晚上留下來喝粥吧。”夾穀坤瞥了一眼老奶奶，被老奶奶瞪了回去。
    苗奶奶準備晚飯的時間，夾穀坤就人生來當何為的話題將百裏之言數落了一番，說他是‘廩中斑鳩，倉中老鼠’，這差不多已經是謾罵了。百裏之言的回複是‘我的所有缺點都是成就別人的優點。’即墨惜墨得知後，給他備注了一個‘恬不知恥？’。苗奶奶在旁邊時，夾穀坤就跟他談論苗奶奶南瓜花、黃豆渣、紅豆粥、桂花粥做的很好吃，百裏之言還告訴她林中他知道的桂花樹的大致方位。晚飯前是稍微輕鬆一點的話題，夾穀底道：“現在科技正在從言出法隨過渡到萬物如意，‘不思量’正在建設之中。人類如此，萬物如此，花開時節當開花，不可擅改花期”百裏之言以‘林中桂花樹上藏’回答。
    晚飯時，林俊在院外等候。夾穀坤雖然對百裏之言的言語不是太滿意，對他這個人並沒有多大意見，畢竟人家眼瞎目盲，而且他夫人苗奶奶還相信‘緣分’兩個字。晚飯基本上都是老年人喜歡吃的軟食物，苗奶奶還特意將前些日子孫子孫女帶來的雞肉給燉了湯，還說來年要散養一些雞鴨鵝，這邊距離紅河也不遠。對於苗奶奶好吃好喝的招待，夾穀底倒沒說什麽，自己也美餐一頓，直到苗奶奶將他書架上的一些陳舊書籍拾掇出來幾十本一把塞給百裏之言。夾穀底強忍著發作，吹胡子瞪眼給百裏之言使眼色，馬上發現自己被氣懵了，其實林俊已經將此情此景都描述給百裏之言聽了。臨別院外，百裏之言又將那些書偷偷還給夾穀老爺子，夾穀坤道：“你挑一本拿走吧。”
    雖未飲酒，親情醉人吧。歸來時已經很晚了，晚上百裏之言試著飛了幾次都很正常的落地了，方位和方向也基本正確，雖然飛的不遠。夜裏，洗漱完畢的百裏之言摸讀從夾穀坤那裏扣來的一本《子美詩集》，書桌上排出的是：‘返照斜初徹，浮雲薄未歸。......秋分客尚在，竹露夕微微。’對於自己曾經詆毀過的詩人，百裏之言讀著讀著就睡著了。從窗外蛛網看到樹立的木牌上的五根線，中州主樹頂端花區的老者看完正在淡化的詞句問道：“不是思念那片雲，最後一句是重點吧。”旁邊的鮮於餘閑道：“這可由不得他，宇宙之大，大家都是‘客’。”老者看著頭頂群星道：“不得不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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