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覓食
    太一曆三一一零年，九月十日，中雨，早晨，紅竹屋小院。被窩裏的百裏之言一寸一寸的往外露頭，陡然來襲的冷空氣讓他還不適應，窗外的風雨對後院弦上的小妖沒有多大影響，至於那些蛋既然林俊沒有提醒，也就是不用管。百裏之言披件厚一點的衣服，閉眼盤腿在被窩裏坐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裏嘟囔道：“氣沉丹田，大肚漸圓。秋雨綿綿，又助我眠。”然後努力搖搖頭嘟著嘴猛地掀開被子穿好衣服起床洗漱了。林俊擺好煮好的紫薯、菱角和雞蛋，這就是早餐了，隻是這紅薯和菱角被放成了牛狀，雞蛋在前。吃飯的時候，百裏之言還誇林俊越來越會來事了，也沒細問東西是哪來的。
    中午，工作棚下正在忙碌的百裏之言忽然問道：“後麵的蛋還沒孵出來，要不然炒了吃吧。”林俊道：“估計不行，小妖看的很嚴......”本來他還擔心範薑狸會偷偷塞鱷魚蛋進去，現在想想也沒什麽，出了問題就找小妖。不過林俊提醒過他小妖可能在那些蛋快要破殼的時候偷偷放到他床上，為了這事，百裏之言還特意跟小妖溝通過明確了‘食材’的事情，他可不喜歡‘認賊做父’的情節。午飯前紅河平原一個叫商品的男子駕著飛舟來送物資，跟百裏之言閑聊了三句後，百裏之言大概明白了他名字中的‘品’是三緘其口的意思因為商品對他問題的回答是‘不知道’，‘不了解’，‘沒見過’。
    姓商和姓道的人很稀少，可惜了，這些隻是過客。中午，百裏之言吃的是水果飯和一盤炒青菜，在這個世界下雨天大概也被認定為可以稍作休息的一天，怕進水的小方還在查找院中房屋漏雨滲水的地方，羊圈和兔舍就被他打理的很好，等冬天來了，肉食應該很充足。天一開始冷，百裏之言就開始盤算著溫飽問題，還讓林俊先整理好漁網，外延的小河已經隱沒在竹林了，竹子停止了生長，小河還有一些蹤跡，竹林的缺口這幾年就會修複吧。金黃的茅草經了秋雨開始顏色變紅，草根已經不怎麽吸水，整個紅茅地在一片淺淺的水中。在草地下麵生活著各種小動物和蟲子，冬天的茅草葉有劇毒但是茅根和草種還是很甘美的。
    雨霖鈴，風哨竹，百裏之言記不起清了，晚飯林俊又給他提供了比較特殊的食物‘就麵飯’，米飯就著拌麵吃，百裏之言忍了。洗漱完在書房摸字讀書的時候林俊進來問道：“聽說你們人類熱衷於吃，雖然很落後，但千百年來一直沒舍棄這種能量采集方式，先生知道為什麽麽？”百裏之言放下手裏的《驚景門》打了個飽嗝道：“你可以理解為口腹之欲，也可以理解為沒事找事，大部分人類還不想像你們那樣完全機械化。”林俊道：“不理解。”百裏之言微笑道：“剛才我說的都是蠢話，你聽聽就行了。”林俊看著桌子上散落的好多本讀了幾頁的書問道：“這些書需要整理一下麽？”百裏之言皺眉道：“等我睡了吧。”
    十二日早上，多雲。百裏之言剛坐下來吃早飯，範薑狸突然出現搶了他一半早餐，林俊問要不要再多做一點，百裏之言沒讓。範薑狸肆無忌憚的在他家翻找著，拿著他的小冊子問道：“隻是因為在羊群中抬頭看了你一眼，是什麽意思？”林俊道：“昨天有隻羊因為抬頭看了先生一眼，就被我們宰殺了，範薑先生中午可以吃到羊肉了。”範薑狸驚訝道：“他又看不見，是你告訴他的？”林俊道：“是小方。”百裏之言起身微笑道：“這是林俊給我編排的一個理由。”範薑狸鄙夷道：“我不認為是編造的，以你怪異的性格做的出來。”百裏之言笑著喊了幾聲‘冤枉’，就去工作棚下忙木匠活了。
    木質家具、餐具、玩具、木偶、雕刻等等，在工作棚裏整齊的擺放著，大多是林俊整理的。範薑狸跟在百裏之言身後，看到他低著頭走著直線，總會偏一點點，有時候會用手探一下前方障礙物。工作棚下，林俊和百裏之言又開始叮叮當當的忙碌，範薑狸拿著百裏之言的小冊子繼續追問道：“你這冊子背麵怎麽是空白？浪費在這個世界可是很忌諱的。”百裏之言一邊組裝著家具一邊道：“背後當然有背後的故事，本來想畫一些圖畫的，隻可惜眼睛瞎了了，字都寫的歪歪扭扭的，就暫時空著了。”範薑狸笑道：“就是前麵的一些簡筆小人吧？”百裏之言道：“算是吧，我這幹木匠活的手估計畫不出美人了。”
    放回了小冊子，範薑狸道：“你明明看不見，為什麽還低頭走路。”不耐煩的百裏之言將手裏組裝好的小方桌遞給他道：“你幫我打磨一下邊角，然後上漆......”範薑狸道：“憑什麽？”百裏之言沒好氣道：“憑你想吃羊肉，還是想喝羊肉湯？”範薑狸討好道：“我磨，我磨......”百裏之言道：“眼瞎之後，走路鼻子朝天總會碰一鼻子灰，有時候還會踢到木板，還好不是鐵板，被絆倒是經常發生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摸給我使過兩次絆子，後來林俊都告訴我了。”範薑狸很無辜的伸雙手看著林俊，林俊則在空中給他展示兩個字：沒有。然後範薑狸驚訝的看到有六個迷木杯子上寫著‘你的杯子為什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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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連問杯’聽到這個名字後，林俊道：“這是天工處恰好收到了來自各個元界的一個訂單，不是同一個人的。”範薑狸道：“要是同一個人定的，估計會退貨，哈哈......。你家先生如此絮叨你是怎麽受得了的？”林俊道：“不覺得。”百裏之言咳嗽了兩聲道：“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再加工一個杯子賣給你。”範薑狸笑道：“不需要，我的杯子好好的。還有你個六親不認的家夥，也不說送一個......”百裏之言嬉笑道：“我可讓林俊送客......”範薑狸連連道：“別別別，我看小方已經開始操作午飯了。”過來一會兒，林俊去廚房操刀去了，範薑狸戲謔道：“你這主人可好，別家主人都是‘臨兵陣列，將在其前’，你卻相反......”
    百裏之言沉吟道：“原來第五個字讀一聲麽？我一直讀成四聲，還有無論新舊‘六親’的定義，你好像都不在其中。”範薑狸打趣道：“就好像曾經有人說‘我的光陰都蹉跎了，片刻都沒有浪費。’嘿嘿......”百裏之言不再理他。午飯有羊排和兩個小菜，二人分食幹淨，很久沒喝酒了，也漸漸習慣。吃飯時範薑狸也在說道前人‘業精於勤荒於嬉疏於戲’‘戲賭酒毒’‘未亂先棄’等等事跡，百裏之言給他斟茶遞過去堵住了他的嘴。傍晚天微微下起小雨，不見彩雲，百裏之言赤腳走在竹道上道：“有時候，我知道可能會生病，我還是想踩踩秋涼。”範薑狸輕笑道：“罷了，或許你這種老古板要慢慢才能拋光。”
    前世界睜著眼都能踢到鐵板，踩到鐵釘，這個世界真的包容，連山都沒有，本來以為這個世界的人沒有心思遊山玩水，後來才知道他們認為‘山不是用來爬的’，所以這個世界的人們對於‘遊戲’顯得有些生疏。範薑狸走後，采涼歸來畏冷的百裏之言喝了杯茶後先洗了個澡，林俊看到他肆意橫突的紅發好像知道了昨天那隻羊看的是什麽。吃完晚飯後，林俊告訴他後院那些蛋已經開始生長血肉了，小方還在按部就班的修建鵝池，小妖隔三差五就用眼睛仔細打量蛋內的情況，百裏之言問她為什麽對那些禽鳥那麽關係，小妖回複：它們能吃，你又不能吃，小樹苗又不好吃。原來小妖用那可梭梭樹代表林俊。
    可能是受百裏之言影響，小妖也比較關係自己的口糧，自從支援了一下木元界的‘杏核’後，家裏雖然不能用拮據來形容，但林俊好像也很關心口糧這件事了，估計最對自己的數落和開導多半是因為‘連坐’引起的。晚上，百裏之言看書的時候，對作者關於‘巧言令色鮮矣仁’的分析笑道：“妙語連珠，妙語連珠，妙語尚且受到株連，更何況是胡言亂語。”深夜，除了後院大風被弦破開的聲音，還有林俊那屋蛐蛐斷斷續續的晚歌，過幾天應該就會化作梭梭樹的養料了吧。百裏之言放下筆合上小冊子後皺眉道：“不能濃墨重彩，隻能輕描淡寫了。”隨即雙眉舒展道：“是不是越枯燥乏味就越安全？”
    是夜雨停雲散，滿天星鬥。按照約定，林俊將百裏之言喊醒，百裏之言推開窗感受了一下幹爽的涼風就閉上窗戶繼續睡覺了。有一次林俊問道：“先生看不見星星，為什麽還要讓我叫醒你呢？”百裏之言道：“總會看見的，而且能醒過來一會兒，下半夜會睡的更香。”雨夜是不需要有人叫醒他的，這一次醒來百裏之言好像尋找到了第三首詩，‘手可摘星辰’。摘星在這個狀態下的中州世界已經不是難事，想想能‘洗星海’的強大武器，有些人的思維是跨越千年萬年的，‘逆旅’和‘過客’也是出自那人之口，這個早在當今中州實現了。自己兩眼一抹黑在一個小院摸爬打滾尋吃覓食的時候，這個世界始終在不停的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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