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書把一卷刻畫放在桌子上，因為蔣琬正忙著溫茶，他又渴又餓，但早又過了飯點。本來想讓魏延在街上請他喝一碗燕麥糊塗的，誰知道穆青書來的如此及時。
    “我回去以後，就跟百官屬的任靈無意間透漏了有人想借著漢水之約搞事情的消息，我又加深了一重，明確說了魏諜……果如曹掾所想，不出半日就有人漏出破綻來了。”穆青書說道。
    “接著說。”蔣琬一連倒掉三泡衝茶水，他是個很注意養生的人，但凡空腹喝茶，都會把茶水衝淡。
    “有人去百官屬的卷藏閣拿走了幾卷人事檔案，去的很匆忙，甚至把自己的官帖都遺忘在登記台。”穆青書說著從懷中掏出來一枚官帖放在那一卷刻畫之上。
    蔣琬喝了一杯茶，這才騰出手給穆青書頁倒了一杯，然後拿起那枚官帖。“宋伍，此人什麽職銜？”
    “查了檔案，隻是百官屬新進來的一個世家子弟，背景倒是很清白，隻是冒這個險讓人摸不著頭腦。”
    “宋家，難道是聖上寵愛的玲妃宋家？”蔣琬放下官帖。
    “正是，這個宋伍是玲妃隔了幾家的遠親，據說幼時曾一塊生活過……”穆青書點到為止，沒有繼續過多討論宮牆內的家事。
    “你做的對，先不要動他，免得影響整個大局，悄悄的查，這個宋伍大概率是被人利用了，利用他的人也是別有用心，就像寬運碼頭的事一樣，做這個局的人就是要把魏延卷進來，再把楊長史卷進來，把對外的矛盾轉移進我們內部，同時又把消息放出去了。”蔣琬說著拿起桌麵上的刻畫。
    刻畫是從曹魏傳進來的，曹操在洛陽設校事府，曹丕曾親自統領校事府，在他的帶領下校事府逐漸取代了京師的其他監察機構，把一雙雙眼睛安插在王土之上的任意地方，隨著業務不斷擴大，校事府的能力也在提升，現場竹刻信息就是這一期時期催生的產物，當時洛陽和許昌很多普通人家的孩子都開始跟風學習竹刻技術，以求學成後能憑借技術躋身校事府。
    穆青書也學習過竹刻畫，因此他把這一習慣帶進了蜀漢外務屬。
    蔣琬正在看那刀筆傳神的竹刻畫，一名管家闖進來說楊儀正在丞相府等東曹掾去見。
    蔣琬一時間頭大，他知道肯定是魏午許的事情傳到丞相府了，楊儀又怎麽會放過整治魏延的機會。
    “被拿走的人事檔案名單有嗎？”蔣琬放下竹刻畫，皺起眉頭，隻覺得饑腸轆轆。
    “已經謄抄好了。”穆青書說著從袖籠中掏出來一塊布帛。
    “我已經安排廚房做飯了，你不要走，吃了再走。”蔣琬打開名單看了一眼，朝穆青書吩咐了一句，一邊起身一邊對管家說：“你先回去，讓廚房幫我做點吃的，什麽都行。”
    管家聽到這個要求，當時驚得瞪大眼睛，而後連連點頭許諾小跑著往丞相府趕去。
    蔣琬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穆青書麵前小案上的竹刻畫和官帖，喉嚨裏上下動了動，但並沒有說話，轉身朝一旁的文記屬走去。就在蔣琬走出外務屬院子沒多久，兩名文記形色匆匆的朝城南百官屬走去。
    五丈原上。
    魏延麵前坐著一個人，此人兩頰無肉麵色杏黃，雙眼如柳葉，鼻子卻像枯樹叉那般高挺，整個五官顯出一副陰險狡詐不計代價的模樣。
    “足下在孫大夫府上任何職？”魏延緩緩開口。
    “小人是大司馬府上勤事，後被孫大人提拔做了外事伍長，這一次被派遣到將軍這裏做事。”男人開口回答，嗓音如鸚鵡般輕盈細語。
    “直接歸孫大夫管領？”魏延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懷疑。
    男人直率的點點頭，一雙眼神毫無遮攔的落在魏延臉上，目光中滿是自信，淡定，幹脆。
    “那你告訴孫大夫，三日之後，漢水東十五裏有一處桑林，魏某同他一敘舊故。”魏延說出這句話，臉上的肌肉跟著緊繃起來，因為這個決定背後是他也無法預計的後果。
    “謝魏將軍成全，我今日就動身回去，第一小隊的五個人依然留在營中服務將軍，將軍有任何要求隨時傳喚他們，他們都是大司馬府上得力的外勤。”
    魏延點點頭。能夠翻山越嶺從長安安全來到五丈原，已經足以代表這些人的能力。就像他派郭敖穿越子午穀去到長安，郭敖無疑也是優秀的外勤。男人走出營帳後，魏延突然懷念起郭敖烹飪的牛雜，或許是味蕾反射，或許是男人的背影有幾分神似故人……
    漢中丞相府內，楊儀看著管家端上來一碗麵，微微皺起眉頭。“將公琰讓你做的？”
    “回長史老爺的話，是東曹掾吩咐的，他大概沒有吃飯吧。”管家小心的回答道。
    “越來越放肆了，聊正事呢吃著麵條怎麽聊。”楊儀嘟囔了一句，揮揮手讓管家退下。
    不消片刻功夫，蔣琬從外邊走進來，目光就落在那一碗麵上，心裏暗暗抱怨管家不識時務，應該等他來了再把麵端上來。
    “行了，別看了，坐過去一邊吃一邊說吧。”楊儀看著蔣琬滿臉難色，也不好再深究這位得力下屬。
    “你們鬧這一出，又把丞相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你說丞相是去還是不去呢？”楊儀的語氣中明顯不滿。
    “回長史的話，敢問丞相什麽意見？”蔣琬咽下一大口麵。
    “丞相什麽意見，丞相反倒問我什麽意見，你們這麽鬧，丞相以為你們有高明的想法呢！……”
    蔣琬放下碗筷，“事發突然，不過丞相的手段還是高明，這下魏諜基本算是現身了……”蔣琬把寬運碼頭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楊儀這才點點頭，示意趕緊查出魏諜。
    蔣琬笑了笑再次端起碗筷。
    “我聽說這個魏午許是魏延的侄子吧！”蔣琬那一口還沒吃進嘴裏，就聽到楊儀這麽開了口，當時嘴裏味同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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