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驟然扭頭。
    目光，落在了王鐵牛雙手之上。
    就看見王鐵牛小心翼翼的從袖子裏，掏出來了一張紙條。
    張楚雙眸微凝。
    左統領？
    左丘？
    張楚當然清楚，這紙條自也是流經左丘之手，絕對不是左丘給自己的，難不成，是陛下？
    嘶······
    這·······
    說實話，張楚心裏多少是有些驚訝的，陛下今日做了這麽多，先是罷免了蕭瑀，又是先給自己封侯，幾乎能做的陛下都已做了，這樣的事，曆朝曆代也從未聽聞過，甚至於後世史學家隻需要稍稍一加工，便又是一段君臣皆賢的千古佳話。
    說到底，這事和陛下也沒有太多的關係。
    陛下能做到這一步·······
    張楚接了過來，輕輕躺進躺椅中，吳娘則是取來了毯子，蓋到了張楚身上。
    不過，當張楚打開，掃過其上之內容後，瞳孔，微縮。
    他默默再把紙條收起，便閉上了眼睛。
    “鐵牛，長樂郡那邊，可還有什麽消息傳來麽？”
    王鐵牛躬身：“公子，沒了。”
    張楚頷首。
    看來，長樂郡徹底沉寂了。
    前一陣子，長樂郡的消息還是頗多的，但，所傳來的消息卻並不算是什麽好消息，隨著公主府的遣散，那些倉皇逃走的鄉紳豪強重新回鄉。
    就像是‘還鄉團’一樣，把這陣子所遭受的一切全都變本加厲的傾瀉到了當地百姓身上。
    經過血腥的大清洗後，長樂郡這片土地再也找不見任何公主府所存在過的痕跡。
    這其中，有官府的授意，其實也有世族門閥在背後的掌控。
    因為誰都不願意，讓長樂郡所發生的任何事，走漏出去！
    這和長樂回到長安後，朝堂上卻沒有掀起任何水花一樣，因為他們清楚，就這麽靜靜的把長樂掩埋囚禁，便就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原想著自己還能給長樂帶些長樂郡的消息過去，看來，不能如願。
    “吳娘，準備一鍋最好的火鍋底料。”張楚閉著眼睛吩咐。
    既沒有好消息，那便用美味來撫平人心吧。
    這天寒地凍下，沒有什麽事，不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
    吳娘沒有問為什麽侯爺剛吃過飯，又要準備火鍋底料這樣的蠢問題，她直接擼起來袖子，親自去熬了。
    夕陽落入天際線下。
    燃燒著的雲彩，就如同一個個巨大的。
    然後，慢慢的熄滅，慢慢的被夜幕吞噬幹淨。
    王鐵牛守在張楚身側。
    “侯爺，外麵天寒，要不要先回房間休息？”吳娘過來了，把熬製好的火鍋底料放在了石桌上。
    火鍋底料上麵已經漂浮著一層厚厚的牛油了，按現在的天寒程度，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凝結成為塊狀。
    “不用了。”
    “你們都去休息吧。”
    “鐵牛，你也去吧。”
    張楚緩緩睜開了眼睛，望著那輪已經爬上來的明月，輕笑道。
    “等會，我要出去一趟。”
    “你們不必擔心。”
    吳娘和王鐵牛相視一眼，什麽都沒有再說，齊齊躬身各自退下。
    張楚就望著月亮，當月亮快要轉到中天的時候，張楚站了起來，披上大氅，提起已經凝結了的火鍋底料，朝外走去。
    拉開大門，門外，已是有一輛馬車等候了。
    張楚什麽都沒說。
    跳上馬車。
    身著黑袍，手持馬鞭的趕車人同樣是什麽都沒說，驅趕著馬車，緩緩走進了無聲的夜幕中。
    夜禁已起，白日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已見不到除了巡邏衛隊外任何其他人。
    而這輛馬車，似乎被施加了隱形魔法一樣，所有衛隊都仿佛沒有看見，就這麽順著寬敞的，平穩的朱雀大街，行駛進了朱雀門，承天門，最後停在了長樂宮門前。
    “秦川侯，下車吧。”
    趕車的馬夫開口。
    張楚掀開車簾，先是望了圈四周，才跳下馬車，朝黑袍下的那人，抱了抱拳，大踏步走進了長樂宮。
    風仍是不小。
    畢竟這已是十二月中旬了。
    正是嚴寒時節。
    寬闊的青石板兩側，搖曳著微弱的宮燈，在寒風下倔強的燃燒。
    張楚緊了緊大氅。
    不知是不是夜風灌進領口的原因，張楚總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微微僵硬了。
    長樂宮的大門，敞開著。
    當張楚登上台階的時候，就看見兩扇宮殿大門後，長樂就靜靜的端坐在那裏。
    秋蘭就在長樂身側，咬著嘴唇好讓自己的欣喜不至於笑出來聲，望著張楚，小手在腰間迫不及待的朝張楚揮了揮。
    “侯爺來了呐。”
    長樂站了起來，遙遙望著張楚，嫣紅的嘴唇，抿了又抿，最後終是忍不住的笑吟吟喚了一聲，便踩著小步，款款而迎了上去。
    今日長樂很好看。
    倒不是說之前長樂就不好看了，而是因為，能看得出來，今日長樂很用心，也很期待。
    她裝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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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著公主袍，頭插金步瑤，櫻桃口淺臉頰微暈紅，春筍玉手指疊放於腹前，長袖紫色飄搖，小靴描金挑紅。
    公主的威儀，女兒的媚態，少女的英氣，似如畫卷，全部描繪於上。
    一年不見，變了很多，但，當目光相對，卻還是感覺一切如故。
    張楚瞄了眼她身後的案桌，一匣匣切好的肉片，一碟碟準備的植疏·······
    還有那燃燒著的炭爐。
    “這麽巧？”張楚把手裏的火鍋底料晃了晃。
    秋蘭趕忙快走兩步，接過來，雙手捧著放到了中間的炭爐上。
    長樂沒有說話，就俏生生的站在那裏。
    張楚咽了口唾沫。
    這已是不知道他咽的第幾口唾沫了。
    少年人的屁股能烙餅，冬天的炕也能睡成火爐，這個年歲，正是氣血旺盛的時候，這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一年不見，比之前更好看了。”
    “嘶········”
    “香，還那麽香。”
    張楚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嗅著那少女獨有的味道，便是聲音都變得輕佻了不少。
    不過，這話剛落下，就聽見一陣冰冷的聲音傳來。
    “還請侯爺端正！”
    “膽敢冒犯公主殿下，奴婢定會告知陛下和娘娘！”
    “秦川侯，莫要害了自己，害了殿下！”
    “侯爺，切莫言語不敬！”
    東南西北，四個角，四道聲音。
    這個時候，張楚也才注意到，在沒有點燃燭火的昏暗角落裏，各自站著一位壯實的嬤嬤。
    “她們是······”張楚皺眉，望向長樂。
    長樂嫣然輕笑：“她們是父皇安排伺候本宮的嬤嬤，侯爺可不要胡言亂語，不然，父皇可饒不了你。”
    張楚恍然。
    不就是人形監控器。
    他默默擼起來了袖子，朝最近的一個嬤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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