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嚴寒，又是第一次見麵，氣氛多少會有些冷場。
    而自然，想要打破人與人之間的陌生，哪裏還能有比得上發紅包這方式呐？
    再說了，這一群婦人，就算手再大，又能大到哪裏去？
    一把銅子，最多最多了，超不過五十枚。
    這五十文錢，也不過就是她們一日的工錢罷了。
    但，效果卻是爆炸的。
    當張楚這聲音落下，所有蜷縮著脖子，不斷揉搓著雙手，時不時在嘴邊哈口氣的婦人們，精神都是一震。
    她們這輩子，哪裏遇見過二話不說，上來先發錢的主家？
    以往，就算是再大方的主家，頂天了也不過就是在做工結束後，給些賞錢罷了。
    這倒好，活還都沒有開始幹呐，錢就已經發下來了。
    甚至於，多少還取決於自己。
    這般大方程度，這般開工獎賞，瞬間就讓織工們心裏暖洋洋的，便是天寒，都感覺不是那麽冷了，一個個的如沐春風，舒展著身子，迫不及待的朝前望去。
    當再看見那一個個敞開著，就排在前麵，裝滿銅錢的牛車，原本死寂的人群，便開始了騷動。
    說實話，五十文錢，對於百姓們也並不算是多麽一筆巨款，能在長安居住的百姓，家裏多多少少還是能有些餘錢的。
    但，不得不說，麵對這麽多錢，然後任由自己去抓，真的是人生第一次。
    這樣的體驗，這輩子都沒有過。
    而當張楚瞧見眾人的神情變化，心裏也笑了，最多不過七十多貫錢，就讓織工們產生歸屬感，充滿期待和感激，這筆生意，可以說是千值萬值！
    “開始吧。”
    “大家都別愣著了。”
    “天怪冷的，抓完之後，咱就開始培訓！”
    張楚笑著再喊道。
    不過，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盡管臉上，眼眸中，皆是期待，但，卻都是東張西望，都不想著自己第一個出頭。
    “石家媳婦。”
    “就你，別愣著了，過來，抓錢。”
    “奶奶的，其他地方或者剛搬到北山縣的織工心裏琢磨，你們這些人琢磨個屁！”
    “某家說話，什麽時候不算數過？”
    張楚朝一個五大三粗，活脫脫像是一個猩猩站起來的婦女吼了一聲。
    她是石牛的媳婦，當時結婚的時候，張楚還給了份子錢，雖說沒有當天去喝酒，可那份喜酒，石老頭一直記著呐，等到張楚來了北山縣，便親自帶著一對新人拜訪，喝了兩人一同敬的酒。
    石家媳婦撓撓頭，憨憨一笑，咧嘴道：“縣尊，你知道，俺之前挖煤，最有勁的就是這雙手了，俺想著等人多的時候，偷偷抓一把就跑，不讓你看見，不然，俺害怕你心疼嘞。”
    “就算你把這車都給扛走，某家也不心疼。某家倒還真要擔心你累著了，你家石牛再咋咋呼呼的找某家的事呐。”張楚長笑道。
    秦懷道等人也都輕笑幾聲：“石家媳婦，北山縣的織工，都別愣著了，來吧。”
    “給其他地方的織工，打個樣。”
    “縣尊，這可是你說的。”石家媳婦一擼袖子，她本就是豪爽之人，聽張楚這麽說，自也不拘著了，當即走到板車前，張開比男人手指還要粗的大手，對著銅山就攥了下去。
    嘴裏還爆出一聲輕喝，臉頰充血，當手再拿出來的時候，不得不說，她的力氣換來了回報，一個個銅子都已是被壓縮到了極限，五指也是張到了最大，手指尖也都充血發紅，滿滿一手的銅子，讓人看著就眼饞的厲害。
    不過，張楚估摸了下，頂天了這一把也就八十文左右。
    “好了好了，快兜著吧。”
    “其餘人，還愣著個屁！”
    “快點，別浪費某家時間，慢的，視為放棄這次機會。”
    張楚催促。
    這次，聲音落下，呼啦一聲········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
    石家媳婦則是兜著自己的褂子，眼都要眯到肉裏去了，從腰帶上解下來一根繩子，蹲到一旁，一文錢一文錢，小心翼翼的串了進去。
    北山縣的婦人都是持家的。
    她們這一路顛沛流離，都清楚能遇到今日的富足是多麽的來之不易，就算是在縣尊的帶領下，日子一點點好到了他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可，對於自己辛苦所賺來的每一分錢，大家仍是習慣了掰成兩半花，仍舊是對自己喜歡的一些物件摳摳搜搜。
    大家都是窮怕了。
    不過，現在要比之前好太多，起碼，去大食堂買鹵肉的時候，或者逢年過節給家裏漢子打酒的時候，給孩子買肉串，糖葫蘆的時候，這些幾乎能把每一文錢用到極致的婦人，卻又變成了可以說上一擲數文甚至於數十文的豪爽模樣。
    張楚帶著眾人退到了板車之後。
    望著眼前一群群肉眼可見的，歡呼雀躍，卻又小心翼翼，甚至於不敢置信的婦人們。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
    抓完的婦人慢慢用衣服兜著，按捺不住心中高興，退出人群，重複著和石家媳婦一樣的動作。
    在後麵排隊的婦人們則是伸長了脖子，望著前頭的動作，心裏默默計算著，調整著最好的抓取方式。
    有時候，大家也會發出一陣歡呼，那是有人超常發揮，有時候，大家則是會一同可惜的大笑，那是有人抓的用力，最後手裏的銅錢都給崩開了。
    總之，當抓錢結束後，這裏再也不是剛才那般沉寂無聲的樣子了。
    相互熟絡了的大家，開始交談，開始聊天，開始說著剛才的收獲。
    似乎，大家慢慢的自發認同成為了一個團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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