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但，萬事從來沒有如此完美過，不必因為上元夜的月亮稍欠缺而遺憾，更不必因為明日月圓卻不是上元夜的正日子而歎息，今夜，已是極好。
    月光正亮，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是陰天呐？
    月下見美人，多是讓人能心情愉悅的厲害。
    沒法子，人人對於美好的事物，總是向往。
    盡管楊明月臉上還掛著一抹薄紗，但，她於畫舫之前，籠罩著月色，已是如同仙子般了。
    溫破賊揉了揉鼻子，輕笑一聲：“嘚，看來今夜，隻有咱們三人了，房兄，你來不來？”
    溫破賊朝房遺愛邀請道。
    房遺愛想了下，點點頭：“不過，我得先把小滿送回家去。”
    “一同去，一同去。”馬周附和：“而後咱們找個相鄰的酒樓便是了，有酒，有朋，便已是極好！”
    “既如此，賓王，破賊，阿暖，請！”房遺愛是有眼色的，瞧瞧大哥站在前頭的背影，也不再耽擱時間，和溫破賊他們談笑著，走向了馬車。
    “師父，我們也走啦。”
    李泰嚷嚷了一聲，帶著三人，同樣快步離開了這裏。
    一時喧囂的白鶴灘，頓時寂靜下來。
    楊明月解下了麵紗，再福了福身子：“公子，不請麽？”
    張楚望了她一眼，不由也略有驚豔，再瞧瞧身後已是無人，輕歎口氣，緩緩登上了畫舫。
    “今夜，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施全了粉黛？”張楚路過時，從楊明月身上也頗有桂花的清香。
    “上元夜，明月如此好，怎能辜負這般佳節？”楊明月跟在張楚身後，輕聲說道。
    “侯爺！”
    蕭婉儀直接撲了上來，一身酒氣，臉色紅的厲害。
    張楚扶著她，放到了一側，微微皺眉：“怎麽飲那麽多？”
    “沒有侯爺相伴，奴家隻能於美酒相陪了。”蕭婉儀眼睛似乎都有些睜不開了，軟綿綿的說道。
    張楚搖搖頭，取來旁邊的毛毯，輕輕裹住了剛才衝過來的時候，那丟失了披肩狐裘的白嫩肩頭。
    畫舫重新動了。
    春雨丫鬟為張楚斟滿了酒杯。
    “春雨，畫舫上可有歇息的地方？”張楚看了眼蕭婉儀。
    春雨丫鬟立馬道：“公子，畫舫上有兩個可供人歇息的房間。”
    “把蕭姑娘扶進去休息吧。”張楚吩咐。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蕭婉儀抱著張楚的胳膊，死死的抱著，臉頰貼在上麵，都擠出來了肉嘟嘟的半邊臉蛋。
    “罷了罷了。”
    “公子，水麵上到也不算冷，過了上元夜，便要開始迎春了。”
    “春雨，你摟著蕭姑娘，不要讓蕭姑娘把毯子掙開了便是。”
    楊明月笑著把酒杯推給了張楚，自己則是一口飲盡：“公子，今夜的白鶴灘，怕是許久都不會被人忘記了。”
    “這一場盛大的······”
    “煙花。”
    “煙花？倒是好名字！這一場盛大的煙花，但凡能見證者，就算是到了死去的那一天，也能記憶猶新！”
    “這般盛宴，也隻有公子能想法子搞出來。”
    “奴家，今生不知還能不能再看到第二次，不過，能有今日一場，也已是心滿意足了。”
    楊明月感慨道。
    張楚手指輕輕叩著酒杯：“什麽時候走？”
    “就這兩日了。”楊明月再給自己斟滿，舉起杯子：“公子，今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奴家，敬你一杯。”
    “相見，總是能見的。”張楚一口飲盡：“有些事，不管怎麽算，也逃不過‘事在人為’這四個字罷了。”
    “不過，不論你到了何處，不要做傻事，膽敢挑戰朝廷，破壞天下的安穩，你知道下場是什麽。”張楚望著波瀾不興的水麵，緩緩道。
    “奴家便是有這心，可也實在是沒有這般能力啊。”楊明月再斟滿酒，端起兩杯，一杯交於張楚手中，凝望著，好似要把這張麵孔，徹底的刻於心中：“若是公子舍棄長安，能隨奴家而去，奴家願鞍前馬後，床頭床尾，伺候一生。”
    張楚沒有說話。
    楊明月麵色略有苦澀：“公子不要往心裏去，這話，奴家隨口說說，不敢奢望。”
    “公子，飲。”
    “今夜，當不必再想其他，在畫舫上，就隻說些畫舫上的事就好了。”
    “奴家，懂。”
    楊明月一口飲盡的同時，手指輕輕推著張楚手中酒杯的杯底，當飲盡後，放於桌上，她身子微傾，臉頰微紅。
    再斟滿，楊明月顯得有些亢奮。
    “今夜公子之詩，不知是公子，寫給誰？”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好詩，好句子，奴家不相信，公子回首，眼中沒有奴家的影子？但是有一分，那這首詩，奴家便就要厚顏無恥的認為是公子寫給奴家了。”
    “咯咯咯········”
    楊明月又近了些，手中的酒杯再放於張楚嘴角。
    張楚眯了下眼眸，望著近在咫尺的楊明月，順口飲下的同時，輕輕一歎：“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人呐，也就這麽幾年的活頭，何必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
    “公子說得對，可奴家改不了了，從記事起，便被人如此教導，至今十多年的光陰，若是沒有這個方向，奴家真不知該如何活下去。”
    “到時候，奴家可能真的是隻有一條死路了。”
    “公子，請！”
    楊明月頻頻舉杯。
    張楚也不知喝了多少。
    剛開始，還是對飲，到了後麵，楊明月坐到了古琴後。
    伴著悠揚的琴聲，張楚手指輕輕叩著膝蓋，獨自小飲，雙眸深邃，神遊天外。
    當畫舫行至渭水上的時候，張楚便打了個哈欠，隻覺得頭有些發沉。
    他看了眼酒杯。
    酒杯很小，萬萬是比不上北山縣的酒碗，和後世的酒盅差不多，按理說喝這麽點，而且還是果酒，當不會如此，不過，張楚倒是也沒有多想。
    這麽多天，自己一直奔波，沒有停留，今日能在古琴悠長之聲中，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空了心思，享受這片安寧，或許這疲累，便就上來了。
    怪不得後世有錢人，都喜歡來海上度假，果真是能忘卻一切煩心事。
    張楚喚來了春雨，在春雨的帶領下，進了客房，躺進了綿柔的被褥中，翻個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