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天真的要來了，冬天便是再有天大的不舍，也無能為力。
    而且，春天實在是太莽撞了，一頭紮到大地裏，也不管人們願不願意。
    河水解凍，柳枝抽芽。
    當到了二月中旬的時候，似乎冬天的跡象一點都看不見了。
    北山縣徹底熱鬧了起來。
    去年沒有完成的規劃和建設，全都恢複並且有條不紊的開工繼續。
    而將近一個月的壘砌和修建，玻璃作坊的雛形，也出現了，最核心的爐子，在張楚的指揮下，經過調試完全可以投入使用。
    不過，其他配套的設施，仍是還需要修建，但，終是不急了。
    “侯爺，還是不行！”
    “太過於斑駁！”
    燃燒著火焰和高溫的爐子，讓紡織作坊的溫度直逼初夏，但，沒有人會因為這點溫度而耽誤進程，不管是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在剛剛打開了的爐門前。
    一塊玻璃，被取了出來。
    隻是，就算公輸良沒有見過真正的玻璃是什麽，可也隻需要瞄上一眼，就再次宣布失敗。
    旁邊緊張站著的城陽，容嬤嬤和田婆等人的臉上，也從剛才的興奮和期待上，漸漸變得失望。
    又失敗了。
    上麵的斑駁，就好似一塊青瓦，別說堪比水晶了，就算是冰塊的透明度，都比不上。
    張楚抱著一杯北山蜜雪鋪子剛研製的葡梅水走了過來，瞅了一眼，笑道：“繼續！”
    “按照之前我所羅列的各項材料指標，做出改變，實驗下一塊！”
    張楚倒是沒有任何的沮喪。
    如果玻璃這東西，能這麽簡單就製出來，便是他都不相信。
    不是說有沙子，就能把玻璃製出來的。
    製造玻璃，需要七成的沙子，一成半的堿，一成的石灰石，以及半成的其他輔助原料。
    而且沙子的要求，也很高，光滑，顆粒大小勻稱這僅僅隻是最初的要求，不過渭水裏的沙子倒是不難淘。
    盡管，製作玻璃，石英砂是最好的選擇，可，渭水裏的石沙，也不是不能用。
    再加上水泥廠的石灰石，也很是充足和純正。
    隻是，最關鍵的，純堿和其他輔助原料，讓張楚很頭疼，不能很好的掌握。
    現在想要搞到高精尖的化學儀器製作純堿，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用最笨的法子，也是最原始的法子，從草木灰中提取。
    而至於其他輔佐原料，說來，這也是讓玻璃保持幹淨透亮清澈的關鍵。
    畢竟，不論是沙子，還是純堿，亦或者石灰石，這都是所有原料中必不可少，並且無法自己改變的，就按照比例按部就班的調配即可，若是擅自改變，玻璃是完全就造不出來。
    這是定死了的。
    而若是想要改變玻璃的質量或者說呈現狀態，就需要添加這半成的輔助原料來達到這一結果。
    而對於具體的輔助原料，說實話，張楚並不是清楚，隻能嚐試著，按照玻璃的工藝，一一實驗，一一對照。
    這一步，急不來。
    同時這一步，也是真正能確定玻璃工藝到底如何的關鍵！
    公輸良為工匠，更何況作為公輸家的人，曾為名動於天下的墨家一派後代·······嗯·······不過張楚總覺得公輸良這一支和早些的墨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但，這並不礙於公輸良每次喝多了酒，就會拿著自己的姓氏吹噓一番。
    不管是不是墨家之後，卻也是絲毫不礙於他家工匠到了他這裏，已傳承了三代！
    他很清楚，對一個新生事物而言，失敗，是大多數，成功其實才是真正的僥幸。
    公輸良拍拍屁股，振臂一呼，立馬又帶著眾人，衝向了配料倉，頓時沒有了剛才那一瞬間的失落。
    張楚則是用夾子，夾著這塊失敗的玻璃，到了旁邊的陰涼下。
    城陽從腰間的布包裏，取出來一塊極品水晶，兩者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物品。
    不過，張楚絲毫不急，他拿起來一塊石頭，砸下。
    哢嚓········
    破裂聲無比清脆。
    聽到這聲音，張楚都忍不住笑了，如此熟悉的，悅耳的，有意思的聲音，自己終於再一次聽到了。
    說實話，張楚對玻璃破碎的是很熟悉的，小時候，特別是在踢球的時候，對這聲音可以說比貓對老鼠還要敏感，隻要這聲音一響起來，嘿，那家夥，張楚保準溜的比誰都快。
    橫截麵盡管也有斑駁，可，已是如同水流淌過的一樣，手指輕輕劃過········
    稍稍用力就感覺自己手上會出一道口子。
    “侯爺，怎麽樣？”城陽小心的詢問。
    “不用急，快了。”張楚直接道。
    他拿起來一塊，遞給城陽：“小心。”
    “這玻璃，從狀態上來看，已是具備了完美的可能，隻是裏麵的一些雜質，還沒有徹底的清除。”
    “田婆，讓公輸師傅，把火的溫度，再提高些。”
    張楚思量著吩咐道。
    田婆立馬起身。
    “對了。”
    張楚再補充道：“所有配料，磨製的時候，再精細些，還有，螢石，冰晶石，硝石這些，多嚐試些比例，一定要做好記錄。”
    張楚無比認真的囑咐。
    像是螢石，冰晶石，硝石這些東西，便是輔佐原料了。
    當時，化學課上講的很清楚，硝酸鹽，能通過分解產生氧氣，然後氧氣會帶著溶體內的小氣泡融合上升，逼出玻璃內，可幫助消除玻璃裏麵的氣泡。
    又比如氟化物，就是冰晶石，螢石裏麵蘊含的東西，能大大的細化玻璃結構，減少條紋等等。
    還有炭裏麵所帶著的一些物質，也能很好地幫助玻璃純淨。
    “知道了，侯爺。”田婆匆匆去了。
    城陽捏著玻璃，她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手指，還在上麵敲了敲，發出略顯沉悶的聲音。
    “這質地，倒是和水晶差不多了。”
    城陽也沒有了剛才出爐時失敗的低落，臉上隻有驚奇。
    畢竟這些天，失敗是主旋律。
    她也習慣了。
    同時，她能很是清晰的感覺出來，每一次燒製出來的玻璃，比上一次都要更好，更有進步！
    特別是長樂姐姐所打磨廢棄的那些水晶片，她感受過，拿在手裏，兩者，除了手裏的玻璃還有餘溫外，幾乎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