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美人死的消息並未掀起什麽風浪，大家都好像從未見過這個人一樣。
    她存在過的證明隻有方靜文交給蕭卓的一份折子裏提到一句：江美人被毒蛇咬死。
    蕭卓也當沒看到一般，問都沒問一嘴。
    他現在眼中隻有蕭蕭。
    蕭蕭來到盛京的第一天就得到了蕭卓的親自迎接，這全天下可是頭一份。
    全盛京都傳開了，皇帝獨獨偏愛這位傳說中的小公主。
    所以在聽到蕭蕭來到盛京時，好些百姓都聚集在大街兩側，想要一睹這位公主的容顏。
    而王公貴族家的公子小姐則躲在沿街酒樓的包廂裏，他們站在陽台上就能將街上的況景一覽無餘。
    他們也在好奇這位年僅八歲的公主到底長什麽樣，性子好不好相處。
    不過蕭蕭倒是讓這些圍觀的群眾失望了。
    臨近盛京的時候，因為即將要見到自己父皇太過興奮，導致晚上睡不著，又熬了一早上，等到盛京主城門口的時候，早就撐不住，躺在寬大舒適的馬車裏睡得天昏地暗。
    馬車停下她沒醒。
    子江叫她，她也隻是應了一聲，翻身朝裏繼續睡。
    蕭卓走進車廂看到的就是睡得比豬都沉的蕭蕭。
    蕭卓朝子江做了噤聲的動作，然後輕手輕腳地坐到蕭蕭身旁的空位。
    車子停了又走，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著皇宮走去。
    蕭卓的眼神一直落在蕭蕭睡熟的小臉上。
    不知道是不是親爹濾鏡，他總覺得蕭蕭這張臉跟他小時候真像，活脫脫一個女版的自己。
    蕭卓有些沾沾自喜，同時也很慶幸自己長得好看，不然害得蕭蕭長得醜，他還不得愧疚死。
    子江縮在一旁，他原先的位置被蕭卓占了，他身為一個奴才自然沒有資格與主子同坐，他的整個人是跪坐在靠近車簾的地方。
    他望過來的角度，正好是從下往上看，看到蕭卓的側麵。
    這一路過來，他看著蕭蕭臉上滿是期待的樣子，嘴裏還不聽地念叨著她的父皇如何如何。
    子江心中滿是憂愁。
    他來到蕭蕭身邊的時間不算短，但他從未見過這個大曆國的皇帝，他隻知道，蕭蕭父親的位置被女皇身邊的幾位公子給替代了，特別是茉白公子，他對蕭蕭的疼愛與照顧跟親生的無異。
    子江想這世界上做父親能做到茉白公子這樣的，這個世界上應該就不會有不幸福的小孩吧！
    子江知道蕭卓經常給蕭蕭寫信，半月一封，甚至為了傳信，專門建立起特殊的傳信通道。
    不光送信，還有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送來的東西滿滿一大屋子都裝不下。
    從信件內容和送禮物的頻率來看，這位蕭蕭公主的生父應當是極為疼愛這個女兒的。
    但子江擔憂的點在於，蕭卓一國之君。
    自古皇帝多薄情。
    子江還聽說大曆國還有兩個皇子，他還擔憂蕭蕭住進皇宮會被其他皇子欺負。
    大曆國可不是朝瀾國，大曆國以男子為尊，對女子的約束頗多，就怕蕭蕭這個玩世不恭的性子會在大曆皇宮裏闖禍。
    子江想了很多很多。
    現在看到這個傳說中冷血的皇帝，子江似乎覺得眼前這人沒有別人傳的那樣狠辣。
    傳說中這位皇帝弑父殺兄奪權，然後還對唯一逃到南邊的弟弟趕緊殺絕，驅逐大曆國唯一的郡主。
    人們都說這位皇帝是想要一勞永逸，將所有皇室血脈的人都趕盡殺絕，這樣就無人能名正言順撼動他的皇位了。
    在子江的想象裏，蕭卓就跟已經被滅掉的西淩國的亡國之君淩阡陌一樣，表麵一副深沉的模樣，內裏卻陰暗得可怕的那種人。
    是那種跟他對上眼神都能讓人有不寒而栗的感覺。
    但是這些蕭卓身上沒有。
    子江從馬車還未靠近，他就遠遠透過車簾的縫隙去看那個等在城門口的身上帶著皇帝威嚴的男子的身影，確實是想象中皇帝的氣息。
    可是當蕭卓走進馬車，做出噤聲的動作時，子江又感受到了另一種感覺，那是一種柔光。
    正如現在，蕭卓坐在蕭蕭身旁，什麽都不做，就盯著蕭蕭睡熟的小臉看，嘴角弧度上揚，整個人身上嗜殺的氣息收斂了好多。
    可能是子江想得太入神，也可能是視線停留太久。
    當子江回過神來，那個原本一直落在蕭蕭身上的視線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在自己身上。’
    當對視上的那一秒，說不緊張是假的。
    不過子江雖然年歲尚輕，但好歹常年跟在蕭蕭身邊，見到的也都是一些大人物，心理素質早就練出來了。
    隻慌亂一瞬，他就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恢複到作為一個奴才該有的謹慎謙卑。
    “你抬起頭來，給朕瞧瞧。”
    蕭卓的聲音很輕很輕。
    輕到子江差點以為在自己幻聽。
    不過蕭卓身上散發著的威嚴與語氣中的命令感，讓他確定，就是讓他抬頭。
    子江順從地抬起頭，視線落在別處，沒再敢直接與這位帝王對視。
    他能感覺的，蕭卓的視線在他的臉上來回掃蕩。
    良久，隻聽到一聲輕笑：“這小丫頭真跟她娘一樣好色，找個伺候的小太監都是如此貌美。”
    子江向來覺得自己還算伶牙俐齒，但此時被這樣不知算不算得一句誇讚的話弄得說不出話來。
    蕭卓倒是不介意子江的沉默。
    蕭卓突然說這麽一句，也沒有別的心思，就隻是單純地想起他收到薑姒寫來的信件。
    本來以前蕭卓想要自己派一些人過去照顧蕭蕭，但後麵被薑姒給拒絕了，薑姒在信裏就曾提到過子江這個名字，說是蕭蕭自己選的人，死纏爛打都要把人留在身邊。
    子江不知道的是，那時蕭卓怕蕭蕭身邊混進不懷好意的人，派人把子江的身世盤了好幾回，可能子江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有那麽多親戚，倒是被蕭卓的探子給一一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