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別阿離,悟真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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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裏之外,一處破廟內。
    江瀾落地瞬間,身形微晃,一口鮮血噴出。
    “先生!”阿離落地後,跌跌撞撞地撲向江瀾,十指死死地攥住他染血的衣袖。
    江瀾素來清亮的眸子在此刻布滿血絲,他淚水在眼中打轉,將落未落。
    江瀾剛想抬手表示無礙,卻感覺經脈裏靈氣亂竄如刀絞。他張了張口想要說句話,但湧出的隻有更多暗紅的血沫。
    “都怨我......”阿離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聲音抖得不成調,“若是沒有我這個累贅,你怎會.....”
    陽光從殘破的穹頂漏下來,照見江瀾胸口的那支透骨的箭矢。
    他身上的衣料早被鮮血浸透,先前包紮的傷口又崩裂開來,素白的中衣上已經染上了不同程度的紅。
    江瀾忽然覺得自己隻是困倦,耳畔阿離的哭喊聲忽遠忽近,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紗。
    這個女孩,依舊是那麽的愛哭。
    “我就是個禍害......”阿離跪坐在江瀾身旁,顫抖的手懸在箭杆上方不敢觸碰,隻是用雙手堵住江瀾中箭的胸膛不知如何是好。
    淚水砸在江瀾漸漸冰冷的手背上,“高掌櫃他們就因我喪命,現在連你也.......”
    她望著江瀾蒼白的麵容,指尖輕輕拂過他緊蹙的眉頭。
    片刻後,她像是做好了準備一般,將雙手交叉於胸前,像是在引導著什麽。忽然間,她的指尖泛起微弱的熒光。
    那是她體內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自己的精元,是像自己這種特殊體質人群最珍貴的本源。若耗盡,輕則壽命大減,重則性命不保。
    但她麵容上卻絲毫沒有猶豫。
    掌心貼上江瀾的心口,精元如涓涓細流,緩緩渡入他破碎的經脈。
    一瞬間,她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慘白了下去,紅唇褪盡血色,冷汗浸透她的衣衫。可她咬緊牙關,不肯停下。
    “活下去吧。”她低喃著,麵容慘白,聲音輕得像一縷風,“先生,你一定要活下去。”
    ————
    一日後。
    晨光微熹,破廟內塵埃浮動。
    江瀾在破廟中被凍醒,深吸幾口氣,片刻後他坐起身,隻發現胸口上的箭矢已然消失,連傷口都不曾留下半分,體內紊亂的氣息已經平複大半,但體內依舊有著些許的灼燒感。
    破廟內空蕩蕩的,唯有晨光透過殘破的窗欞灑落。
    身側,一張殘破的紙張正被靜靜地壓在一塊石頭下。
    他顫抖地打開,一行字跡映入眼簾:
    “先生:
    見字如晤。
    阿離此去,恐難再見。
    先生曾問我,為何總將自己視作拖累。如今想來,或許並非自輕,而是自知。
    我這一生,親緣淺薄,所遇之人皆因我受累。高家被屠滿門,而今先生亦為我重傷瀕危。若是再留於身側,他日災禍再臨,阿離萬死難贖。
    先生於我,如長夜將近時天邊的第一縷晨光。
    幼時流落教司坊,饑寒交迫無人贈我半碗殘羹,隻得賣唱為生,後來難遇高家,原以為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可我的因果,似乎總是牽連他人。
    你於我素昧平生,卻願以命守護。
    此恩此情,阿離銘記於心,卻不敢再受。
    江湖路遠,望先生珍重。
    阿離,留筆。”
    ..........
    紙張上有著幾處暈開的痕跡,像是被淚水浸濕又幹後的樣子。
    江瀾攥緊信紙,指節發白。
    他猛地起身,卻因內傷踉蹌了一下,扶住牆壁才得以穩住身形。
    他猛然起身,胸口卻驟然一痛,踉蹌間扶住斑駁的牆壁,才勉強穩住身形。
    “阿離?”他低喚一聲,嗓音沙啞如礫。
    江瀾抬頭望去,晨霧如紗,山道隱沒其中,那抹纖細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施主,那位姑娘已經走了。”
    一道渾厚的聲音忽然在破廟內回蕩。
    江瀾瞳孔一縮,右手瞬間按在了腰間身後的劍柄上,猛地回頭——
    隻見殘破的廟門外,一位僧人手持佛珠,緩步踏來。
    他約莫三十歲上下,眉目平和僧袍雖舊卻纖塵不染。
    “施主傷勢嚴重,那女子寧願以命換命。”僧人輕笑,指尖摩挲著手中佛珠。
    “你是何人?”江瀾側身而立,指節緊扣劍柄。
    僧人見狀,隻是搖頭輕笑,“貧僧‘悟真’不過一介行腳僧,施主不必戒備。”
    “那那位姑娘呢?”江瀾劍身出鞘三分,表情嚴肅的望著眼前之人。
    悟真垂眸撥動佛珠,緩聲道,“她體質特殊,連貧僧竟也未能看透。不過.......”他略微一停頓,“她用精元為施主療傷,本已油盡燈枯,貧僧剛好撞見,便順手為她渡了一口靈氣,權當結個善緣。”
    “本以為即便保得住性命,也免不了元氣大傷從而躺上幾月,誰知——”他抬頭順著破廟門望向山道盡頭,似有驚歎,“不過幾個時辰,她便能行動自如,倒是罕見。”
    江瀾指腹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沉默如鐵,“去了何處?”沉默片刻,他嗓音低沉,麵色依舊冰冷。
    “貧僧不知,隻知她於卯時初刻離開。”悟真搖頭一笑,“此行本是歸鄉祭拜故人,卻偶遇二位,不過,也亦算是緣分。”
    “不過施主也盡可放心,那姑娘留下的東西,貧僧未窺半字。”
    江瀾聞言,重新將劍送回劍鞘,麵色稍有緩和,思慮片刻後,抬眼道,“這位大師,您方才說,是您為她續了靈氣?”
    悟真朗笑一聲,袖袍隨風飄動,“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江瀾雙手合十,躬身行禮,“在下江瀾,叨擾大師清修,又耽誤您祭奠故人,還勞您為那姑娘續靈氣,實在過意不去。"
    悟真原本含笑的麵容忽地一滯。
    他手中轉動的佛珠停在指間,蒼老的指節微微發白。
    “江?”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了幾分,似古井泛起微瀾,“施主可是出身江家?”
    殿外一陣風過,簷角銅鈴輕響,驚起幾隻棲鳥。
    悟真手中的佛珠突然斷裂,檀木珠子劈裏啪啦散落一地,在地麵上彈跳滾動。
    他的麵容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陰晴不定,那雙原本慈悲的眼睛在此刻竟也透露出一絲讓江瀾讀不懂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