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的冰係魔力在指尖不受控地凝結成霜花，眼前囚籠中那個灰紫色身影每一次鎖鏈震顫，都讓他後頸泛起寒意。尹天宇的聲音混著魔力抑製劑的刺鼻氣味傳來：
    “王宮那邊讓你試著用精靈祝福的力量與他溝通，那些古老紋路或許會有反應。畢竟人魔大戰時期的魔族，有不少都是精靈墮落後形成的。”
    “您在開玩笑嗎？”
    莫寒後退半步，黑曜石柱上的禁錮咒文映著他蒼白的臉色。
    “我感受到他眼裏隻有殺意，我靠近半步就會被撕成碎片！”
    囚籠中的怪物突然發出嘶吼，胸口魔族紋路迸發出的暗紫色光芒，竟將周圍空氣灼燒出扭曲的波紋。
    尹天宇摘下眼鏡擦拭，金屬鏡框在他指間發出輕微的顫抖聲：
    “我比誰都清楚這有多荒唐，我也很擔心你的安危。但王國高層收到情報，除了遺忘之城，又從東北方的死亡沙漠裏發現了魔族的陵墓，裏麵疑似存在沉睡的魔族大能。於是，他們便急著從這數百年前的禁忌實驗裏找突破口。”
    他指向怪物胸口不斷崩解的封印符文。
    “現在連王宮首席魔法師都束手無策，隻能暫時壓製，所以他們才會寄希望於……”
    “讓我當誘餌？”
    莫寒握緊拳頭，精靈祝福在血脈中不安地躁動，周身的冰元素在不斷跳動，似乎在莫寒激動的時候與他的情緒發生共鳴。但莫寒沒有去注意到這些，隻是看著這個怪物身上的傷痕，似乎能從這些傷痕中看出，他當初是經曆了多麽慘無人道的實驗。
    尹天宇沉默良久，將一卷羊皮紙塞進他手中。泛黃的紙頁上，用朱砂描繪的魔族紋路旁密密麻麻批注著實驗記錄：
    “他們承諾隻做溝通研究，不會重啟人體實驗。”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
    “可是遙想當年，那些研究員何嚐不是抱著同樣的想法？”
    囚籠方向傳來金屬斷裂的脆響，怪物掙脫了一根鎖鏈。莫寒望著羊皮紙上“實驗體存活時長： 天”的字樣，這意味著，這場研究進行了三十多年，而在那些研究人員死後，這個怪物又一直存活至今……想到這裏，莫寒喉嚨發緊：
    “如果溝通失敗，你們會殺了他嗎？”
    尹天宇望著瘋狂閃爍的封印符文，鏡片後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複雜。
    “當他徹底失控，秘能浮島連同整個學院，恐怕都會成為陪葬品。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殺了他。”
    莫寒垂眸盯著地麵斑駁的符文投影，冰係魔力在指尖若有若無地流轉，像是蟄伏的寒蛇。牢籠裏的怪物正瘋狂撞擊黑曜石柱，鎖鏈崩裂的脆響混著非人的嘶吼，震得實驗室的玻璃器皿嗡嗡作響。十二道禁錮咒文在怪物周身明滅不定，卻始終無法完全壓製住他體內翻湧的暗紫色魔力。
    “數十年的活體實驗，再加上被埋藏在地下千年，他的意識早就被魔族紋路蠶食殆盡。”
    尹天宇的聲音裹著實驗室裏濃重的魔力抑製劑氣息，金屬鏡框在幽藍燈光下泛著冷光。
    怪物突然轉頭，空洞的眼窩裏爆發出兩團漆黑的漩渦，直勾勾地盯著尹天宇。一旁的莫寒隻覺得自己的靈魂要被生生拽入深淵。
    “為了人類多一分勝算。”
    莫寒在心底重複著這句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著說服自己。當怪物的嘶吼再次穿透耳膜時，他終於抬眼：
    “教授，如果我要喚醒他，我能怎麽做？”
    尹天宇握著圖紙的手猛地收緊，羊皮紙發出細微的脆響。他鏡片後的目光閃爍，像是不敢相信莫寒竟真的應允：
    “精靈祝福……那是唯一的希望。傳說中精靈族最純淨的善意，或許能中和他體內暴走的魔化力量。喚醒他作為人的意誌，如果……他還有意識的話。”
    莫寒的眉頭瞬間擰成死結。
    “可它根本無法覺醒。”
    他的聲音帶著寒意。
    “你親口說過，以我現在的實力，連那扇大門的門縫都打不開。我現在僅僅隻有精靈祝福的鑰匙，並不能開啟那扇力量的大門。”
    尹天宇摘下眼鏡擦拭，露出眼角細密的血絲：
    “我提議過讓王宮裏的外交官來嚐試……那些真正掌握精靈祝福的人。”
    他苦笑一聲，將眼鏡重重扣回鼻梁。
    “但高層等不及了。現在半數外交官在精靈王的棲息地，以魔族的複蘇這一原因，請求精靈王的結盟。剩下的正穿梭在各大城邦，試圖通過精靈，進而發現那些隱匿起來的魔族。而他……”
    尹天宇的目光投向瘋狂掙紮的怪物。
    “他們需要的不過是個替死鬼。”
    莫寒在心底冷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王宮裏那些素未謀麵的官員，此刻在他想象中化作一群戴著金絲眼鏡的毒蛇，正吐著信子盯著他往陷阱裏跳。精靈祝福尚未覺醒的他，在這頭失控的怪物麵前，確實如同螻蟻般脆弱。
    那些官員的想法此時在莫寒腦海中如此清晰明了。他原以為自己很重要，至少在尹天宇說出外交官之前，他都以為是非自己不可。可尹天宇告訴他還有一群掌握了精靈祝福的官員時，他就想通了。那些官員恐怕是覺得自己的祝福還未覺醒，所以並不重要。
    如果能喚醒這個實驗體就是最好的，可以為人類增加一個可能性。即使失敗了，對王國來說不過是失去了一個還未成長起來的小毛孩，而不是一個可觀的戰鬥力。
    尹天宇眉頭緊皺，看著莫寒逐漸冰冷的麵孔，想到莫寒可能因此再也不相信人類，尹天宇便不再顧及其他因素，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向莫寒喊道：
    “小寒，別聽他們的！這根本就是……”
    尹天宇的話戛然而止，像是看到了什麽。莫寒疑惑的轉頭時，看見他正警惕地瞥向實驗室角落——那裏的陰影中，一個身著繡金長袍的身影若隱若現。
    尹天宇的喉結動了動，再度開口時語氣變得遲緩而沉重：
    “你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他抬手想拍莫寒的肩膀，卻在半空停頓片刻，最終隻是攥緊了自己的袖口。實驗室的冷氣掠過兩人之間，將未盡的擔憂凝成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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