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情人旅館的前台，少女還是咯咯笑個不停，隨著她的笑聲不斷，她旁邊穿著小黃鴨圖案睡衣的男人臉色愈發鐵青。
    “別笑了。”
    男人從牙縫裏硬生生擠出了這句話，同時把手裏那張印著他名字縮寫的黑色貴金屬卡片放在前台的大理石台麵上，卡麵上昂首咆哮的巨龍閃爍著流光溢彩的各色光暈。
    前台的服務人員換成了一個深紅色頭發胖胖的女人，她禮貌的接過來那張卡片，衝著路明非笑了笑。
    “請您稍等。”
    女人開口就是標準的中國話，直接給路明非嚇了一跳，本來他還愁怎麽和她交流呢，結果問題在悄無聲息之間就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您會說中文？”路明非驚訝的開口。
    “我曾經在中國做過幾年的交流生，專門學習酒店管理，我想要知道中國的酒店管理和歐洲酒店管理的差別，期間自然而然就學會了中文，後來回到德國加入了這家酒店集團，現在是這家情人旅館的負責人，正巧您二位是中國人，所以為了方便您二位和工作人員的交流，我就下來和您辦理退房手續了。”
    女人自信的笑著，臉上有些健康的紅色，不知道是不是語言的加成，路明非看著她，就感覺她不是一個日耳曼人，而是鄰居家剛剛買菜回來的大姐，馬上就要和自己嘮家常了。
    確實，親切了不少呢。
    “麻……麻煩您了。”路明非尷尬的開口。
    “沒事，為您效勞是我的責任，希望您滿意就好。”女人依舊不緊不慢的用中文回答。
    “滿意，滿意，相當滿意。”
    路明非撓了撓頭，眼神裏閃過了一抹無奈，輕輕的在心中歎了口氣。
    能不滿意嗎？自己在人家旅館的房間裏大鬧了一通，現在支付的就是賠償的費用，丟死人了。
    胖女人在前台電腦上熟練的操作著，不一會一張印有中文字跡的紙張就從旁邊的影印機裏被“吐”了出來，她拿回來，遞給了路明非。
    接過來那張印著賠償明細的紙張，路明非仔細的閱讀著，上麵記錄了七八條帶有數字的條款，包括門鎖和門，浴缸損壞和地麵的水漬處理費用，哦，對了，某個小丫頭還清空了房間的零食櫃和冰箱裏的飲品，這些都需要有相應的代價。
    但是，當路明非看向最後的應支付的字跡，後麵緊跟著的數學卻顯示為零。
    “這……”
    路明非指著那個數字“0”，不解的看著那個胖女人，後者點了點頭，表示事實如此。
    “在我們確認這筆費用需要支付的時候，就有第三方幫您把這筆費用付清了。”
    “誰呀？”
    “沒有付款機構名稱，隻有一個署名‘z’，應該是您的朋友吧。”女人笑著說道。
    “好的，麻煩您了。”路明非點頭。
    他沒有頭緒，但既然不用付賬，回頭再好好追查這個神秘人，那就趕緊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他可是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裏待著了。
    “親愛的，你可真厲害，竟然把這麽多東西都弄壞了。”
    正當路明非拔腿想跑的時候，被他遺忘的那個“可愛女孩子”的聲音適時的響起了，這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都差點要‘壞’了呢，親愛的真不知道憐惜人，大壞蛋～”竇煙兒的聲音裏滿是嗔怪。
    果然，當她的話音落下，現場的氣氛頓時如同“凍結”了一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隻留下呼吸聲慢慢的急促起來。
    “下次，還是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有個思想準備，就不會向昨晚那樣‘醜態百出’了呢～”竇煙兒一句一個大“爆炸”，次次“爆炸”衝著路明非。
    路明非感覺自己的大腦“轟”的一聲，耳朵裏滿是“這場爆炸”導致的“餘震”，眼睛開始慢慢的紅起來。
    竇煙兒看到路明非校長這副樣子，滿足的捂嘴偷笑，靜靜的看著他能做些什麽，說不定還會有更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也說不定呢！
    路明非他明顯看到，前台那個德國胖女人聽完了那句話開始露出了奇怪的微笑，眼神也變得戲謔了起來，一副“不說了，我懂”的樣子，甚至還咽了咽口水。
    xxxx！你不要這麽看著我啊！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我去！你個交流生，你連中國人吃瓜的表情都學到了！有沒有人管一下啊？！！“文化遺產”被洋人偷走了欸！！！
    我冤啊！！！竇娥都沒有冤啊！！！七月飛雪啊！！！！七月月底也是七月啊！！！
    路明非想要解釋，但他知道，他越是解釋，這件事的真實程度說不定在那個胖女人眼裏越可信，距離那場芬格爾要求的拍賣會時間還有不到五個小時了，他沒時間再去浪費了，所以，他幹脆牙一咬，一不做二不休！
    “寶貝兒，別埋怨了，我去給你買個包！算是補償你了，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路明非大手一揮，模仿著電視劇裏那種霸道總裁的樣子，暴發戶的嘴臉，配合著騷氣的小動作，無所謂了，既然已經這個樣子了，那就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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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看著他，笑了，路明非可能都沒有意識到，他確實是個暴發戶，而且“爆發”的很徹底。
    竇煙兒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效果，也就不再為難路明非校長，順著他的話自然而然接了一句。
    “一個怎麽夠？起碼得買一套，我要香奈兒的～流浪、水桶、方胖子、荔枝紋，還有cf！都得買！！！”
    路明非聽著少女如數家珍的說了一大通包包的名稱，完全是一頭霧水，對於女孩子的包包，在他看來沒什麽不一樣，就是裝東西的唄！
    但是在女孩子心裏，卻是每一個都有它的專屬意義和特別用途，最重要的是他們很好看，很漂亮！
    “啊？我怎麽還聽到了某個電腦遊戲的名字？那玩意兒也出香奈兒聯名款了？上麵得畫啥啊？夜玫瑰？潘多拉？還是靈狐者？總不能是瘋狂寶貝吧？”
    路明非同樣一通遊戲角色嘰裏呱啦的說出來，直接把竇煙兒和那個紅發胖女人給說愣了，隨即其中那個年長的就開始笑起來。
    “您可真幽默。”紅發女人眯眼輕笑，轉頭對竇煙兒眨了眨眼睛，“看來您還需要跟您的男朋友解釋一下什麽是香奈兒cf～”
    “嘿嘿，誰說不是呢，好了，我們走吧！”
    年輕女孩不等路明非再說出什麽沒見識的話來，直接挽起他的胳膊，拉著他就離開了這家情人旅館，笑容得意又開朗。
    路明非雖然有點不適應，但是出於趕緊離開這裏的目的，也就任由她隨意動作了，有什麽事出了這裏，再說！
    “可真是有趣的一對情侶呢，希望他們在德國的剩下旅程都一切順利吧。”
    紅發女人目送著二人離開，隨即笑著走到前台後麵的私人電梯，摁下按鈕，電梯關門往上行去。
    ————
    “好了，可以放開了吧？‘親愛的’？！”
    路明非無奈的搖了搖頭，試圖掙脫自己身側女孩的雙臂，結果這丫頭兩隻手緊緊的抱著他的胳膊，他幾次用力都沒能奏效。
    “那可不行，親愛的，你說好給我買一堆香奈兒包包的，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竇煙兒一臉無辜的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兩隻手抓住路明非的手臂，輕輕的搖晃，倒是直接撒起嬌來了。
    “那是為了脫身陪你演的戲，你還當真了？再說了，那麽尷尬的情形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呀！竇煙兒同學！”
    “叫我親愛的！”
    “親你個大頭鬼啊，快點放手，我們趕緊去找套我穿的正裝，再好好構思一下今晚拍賣會任務的細節，還有四個多小時我們就要入場了。”
    路明非心累啊，本來以為一切都結束了，自己把她帶出那個情人旅館，然後再完成這個坑爹的任務，他就又可以回他的小破房間繼續打遊戲吃外賣，浪費他多餘的生命了。
    但是，這情況突然出現了啊？
    一個任務搭檔，非讓自己給她買奢侈品包包，不買就不撒手，這種情況他這三十二年以來還是第一次遇見！
    “我不管！給我買嘛～買嘛～你都是黑卡用戶，卡塞爾學院的一把手了，一個香奈兒的包包還不是小意思，芬格爾副校長經常送給漂亮妹子各種禮物的！你是他的領導，你不能比他還小氣啊？！！”
    路明非用自己那隻空閑的手掌捂住了眼睛，他覺得這個丫頭真的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這纏著人要東西的行為他真的不感冒，即使他可以隨手就買一堆。
    “沒事，回到學院我就會和芬格爾副校長他好好談一下的，主題就是關於學院資金在他手裏的過度浪費問題，所以，可以把我放開了吧？”
    “不要！”
    “我再說最後一遍，我不想弄傷你，我們隻是合作關係，這個任務結束之後，我就會把你送回國，你去享受你的剩餘假期，我們下次見麵就應該是在學院裏了。”
    “算了，還是不要再見麵了吧，我一般也不會出現校園裏。”
    路明非下達了最後通牒，竇煙兒也聽出了他的語氣裏蘊含的意味，委屈巴巴的鬆開了手，然後低著頭站在他身邊，看不清表情。
    “我們去找個商場，然後你我各買一套拍賣會的衣服，晚上做好赴會的準備。”
    路明非熟練的安排了下麵要做的兩個重要事項，少女還是低著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還有什麽問題嗎？”路明非問道。
    “沒有，都知道了。”女孩的聲音悶悶的。
    “那就好，我們去找一家商場吧。”
    “哦。”
    路明非轉身朝著街角走去，那裏看起來挺熱鬧的，說不定能找到會說中文的市民，他需要向他們問一下離這裏最近的商場怎麽前往。
    竇煙兒低著頭，靜靜的跟著他的步伐，還是低著腦袋，默不作聲，不知在想著什麽。
    停在路口，等待紅綠燈，路明非回頭看了下原本活潑開朗，現在卻沉默寡言的少女，眼睛裏閃過了一絲愧疚。
    “果然，又傷害到關心我的人了呢……”
    路明非心中喃喃，他不是不能給她買一個香奈兒的包包，而是他覺得這麽好的女孩子還是不要和自己有太多的關聯了，自己會毀了她的，她應該有著美好的未來，不能被他路明非再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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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經過了一夜思考得出的結論，他決定了，等回到了卡塞爾學院，他就向校董會辭職，帶著自己所有的記憶和愧疚找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靜靜的等待命運最後的結局。
    嗯，沒錯，就是這樣，隻要自己不出現的話，對所有人都會好的！
    紅燈結束，綠燈亮起，路明非再次往前走去，但走了兩步之後，後背的拉緊感讓他不由得回頭看了下。
    沒錯，還是竇煙兒那個丫頭。
    路明非眼中閃過了一抹掙紮，但是他還是決定要向她再次說些重話，即使那些不是他的本意。
    “竇煙兒同學……”
    “聽我說，求求你，聽我說……”
    少女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不同於之前給路明非的任何印象，她現在顯得是那麽嬌柔，那麽無助，那麽的脆弱，仿佛已經到了某種情況的邊緣……
    路明非想說的話被迫停了下來，他靜靜的看著突然情緒崩潰的女孩子，不忍心再說什麽了。
    “謝謝……”女孩子的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悲傷。
    她抬起頭，兩道淚痕在她的臉上延伸，不過她還是用力扯出了一個笑臉，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
    “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少女的聲音很輕，卻強忍著不知道有多少的情緒，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因為，她不想讓他厭煩，那樣的話，後麵的話他就不會聽了。
    “我沒有哭哦，我在笑，真的……在笑呢……”
    少女輕聲否認著自己的狼狽和崩潰，手上的力量又加大了，仿佛隻要不小心鬆開自己的那兩根手指，就會錯失自己的全世界。
    “校長，我什麽都可以做，隻要您願意我什麽都可以做的，隻要，隻要您讓我留在您的身邊。”
    路明非愣住了，他不知道女孩子這樣的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說出這種話來呢？
    “我以後都聽您的，您說什麽我都會聽的，我會乖乖的，所以，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用空閑的手掌抹了把眼淚，竇煙兒的眼淚卻流的更多了，她笨拙的擦拭，流下，流下，擦拭，卻怎麽也止不住。
    “我不想回去！那裏沒有我的一席之地，那裏！不是我的家！！！”
    “我不想再遭受那些眼神了！！！”
    “再也不想了！！！”
    “路明非校長，您不要趕我走！！！”
    女孩哭嚷著，吸引了周圍很多人的目光，有人甚至都開始拿出手機準備撥打報警電話了。
    路明非無視了周圍的一切，就隻是看著她，好像看到了某個時期的自己，具體的時間記不清了，卻一直就在心底忘不了，那是和父母分別要去嬸嬸家借住的那天，自己也是卑微的懇求父母不要把自己拋下，自己什麽都會做的，會乖乖的，會聽話，不會惹他們生氣的……
    結果，嗬嗬嗬……
    那個男人還是毅然決然的帶著妻子離開了，就像是有什麽事情必須他去完成，甚至可以放棄一切去做。
    他可真是大公無私啊！應該給他頒個獎！！！
    他低頭看了眼，竇煙兒此時的表情就像是那時候的自己，路明非甚至連她下一句要說什麽都已經猜到了。
    “我，已經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了……”
    竇煙兒終於是忍不住了，渾身顫抖的把頭抵在路明非校長的胸口，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哭的泣不成聲，仿佛有無盡的的委屈得不到發泄，積蓄到今天，突然一下子猛地爆發。
    路明非沒有安慰她，他知道，此時她需要的是盡情的發泄情緒，自己隻需要站著被她依靠就是了，別的，什麽都沒必要做。
    就像當年，那個小男孩要是有這麽個人可以依靠……
    就好了。
    於是，路明非他開口了……
    就像是在對當年的那個一臉鼻涕的可憐衰小孩說話……
    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你願意被我連累，哪怕最後會死無葬身之地嗎？”
    女孩子抬起頭，滿臉糊滿了淚水，用力的點了點頭。
    在路明非眼裏，仿佛替那個多年前的男孩回答了一句……
    “我願意！”
    男人摸了摸她的腦袋，就像是摸了摸那個男孩的腦袋。
    “嗯，那就說好了，我會當真的。”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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