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天色尚暗，禦花園的石板路上，巡邏的守衛正邁著沉穩步伐前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與潮濕的水汽，本應靜謐的氛圍，卻被一陣陣斷斷續續微弱而沙啞的聲音打破。
    守衛們瞬間警覺，握緊手中的長槍，順著聲音的方向尋去。
    在一處隱蔽的灌木叢旁，他們發現了癱倒在地的二王爺李清川。
    他衣衫淩亂不堪，名貴的蟒紋袍被扯得皺皺巴巴，領口大敞，露出幾道暗紅色蜿蜒交錯的抓痕。
    頭發如亂麻般纏在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霧氣將發絲浸濕，一縷縷貼在他毫無血色的麵龐上。
    眼睛周圍掛著重重的黑眼圈，兩雙昨日還充滿生機的雙眸，此刻黯淡無光，空洞又迷離，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李清川已經躺在這裏許久了，他感覺身體像是被車輪狠狠反複壓過，雙手，雙腿，綿軟無力，試圖開口呼救，可喉嚨像是火灼燒過一般，隻能艱難地發出幾聲沙啞的低吟。
    身體的溫度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降溫。
    冷、困、疲、乏……各種痛苦的感覺襲擊著他。
    尤其是兩顆腰子，一抽一抽的痛。
    他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掏空了身體，可又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依稀記得昨夜他明明在參加皇兄宴請國師的宴會上吃飯，然後……就不記得了。
    在沒人發現他，他就要真的成為一具沒有一絲生機的屍體了。
    好在有耳聾的守衛，有不耳聾但眼瞎的守衛，也有不耳聾也不眼瞎的守衛……在李清川不放棄自我的不斷嚐試下，終於有人發現了他。
    守衛們圍攏過來，看清草叢之人是二王爺李清川後，滿臉皆是震驚。
    為首的守衛看到二王爺這副模樣，雖心中詫異萬分，但麵上不動聲色，仔細觀察二王爺的身體狀況後，低聲吩咐道：“快，去找個軟轎來抬王爺回府。”
    其他守衛們則小心地扶起李清川。
    李清川此時意識模糊，任由守衛們擺弄。
    不多時，軟轎抬到，守衛們輕輕地將李清川安置在轎內，由專門負責此事的太監，將人抬回川王府。
    軟轎走遠，一個不經人事的年輕守衛忍不住疑惑嘟囔：“二王爺都這樣了，為啥不送去太醫院呢？”
    旁邊幾個年長些、知人事的守衛聽到，相視一笑，小聲嘀咕著什麽。
    守衛頭領瞪了他們一眼：“都給我閉嘴，少嚼舌根！記住，這裏是皇宮！天子腳下，一言一行皆有規矩。二王爺無論出了什麽事，自有上麵定奪，輪不到你們在這兒胡亂揣測，妄加議論？若是走漏半點風聲，仔細你們的腦袋！”
    他的聲音充滿的威嚴，不僅是警告他們，還有那些伏低采花的宮女太監們。
    皇宮有秘密，但也可以說沒有秘密。
    看對於誰而言，對於皇帝來說，就沒有秘密。
    禦乾宮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有他的耳線，眼線。
    熬夜批注奏折，肝上火的李清暘，聽到這荒唐的事，更是火上加火，麵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手中的茶盞被他重重地擱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此事有多少人知曉？”他聲音低沉，卻裹挾著令人膽寒的怒意，每一個字如同冰錘，直直刺向在場眾人。
    空氣仿佛都被凍結，所有人都屏氣斂息，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身邊的小太監哆哆嗦嗦地回話：“回……回陛下，當時在禦花園巡邏的守衛，太監，宮女，大……大概有十七人都看見了。”
    李清暘的眼眸瞬間眯起，寒光閃爍，猶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周身散發著凜冽的殺氣：“傳朕旨意，將這些人全部……”他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這時，滿頭大汗，姍姍來遲的李總管，邁著慌忙的小碎步，急忙上前，微微欠身，恭敬的說道：“陛下請三思啊！守衛頭領顧謙已經嚴厲警告過他們，讓他們絕不敢多說半個字。這些守衛跟隨陛下多年，忠心耿耿，此次實屬意外，若貿然處置，恐寒了其他將士的心呐。”
    皇帝的手停在半空，眼神依舊冰冷，直直盯著李總管，似乎在權衡利弊。
    片刻後，他緩緩收回手，重新端起茶杯，抿一口，周身的殺機隨著溫熱茶水入喉，慢慢收斂起來。
    李清暘放下茶杯，目光幽深：“暫且饒他們這一回。但若是有任何風吹草動，半點閑言碎語傳出，你，”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李總管：“就與他們同罪！”
    李總管渾身一顫，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忙不迭磕頭：“老奴定當竭盡全力，嚴防此事，若有差池，甘願領死！”
    李清暘揉了揉太陽穴，疲憊盡顯，抬手示意眾人退下：“你們都出去，李總管留下。”
    待眾人魚貫而出，房門緊閉，他才緩緩開口：“你跟朕多少年了？”
    李總管謙卑地垂首：“回陛下，老奴追隨陛下已有三十三餘載。”
    “你可知朕為何重用你？”他聲音平淡，卻暗藏威懾。
    李總管心中“咯噔”一下，想起方才他明目張膽的為守衛顧謙求情的事，心知不好，壞了皇心，隻是放在當時那種緊迫的情況，他也不得不為之，那可是顧家殘留於世唯一的血脈，他就算舍去不要了這老命，也要搏上一搏的。
    “陛下，老奴知道錯了，老奴不該逾矩。”李總管趕忙伏地叩首。
    皇帝輕笑一聲，卻透著寒意，“你倒是聰明。朕重用你，一是念你多年侍奉盡心盡力，二則是你向來懂得審時度勢。今日之事，你為顧謙求情，朕明白你的心思。顧家當年於朕有恩，朕不會輕易動顧家後人。”
    皇帝話鋒一轉，“但你要清楚，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這件事必須捂住。”
    李總管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虛汗：“老奴明白，老奴定會死死守住這個秘密。”
    皇帝擺了擺手，“下去吧。”
    李總管退出禦書房，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眼神變得陰冷而決絕。他心裏暗自思忖：【隻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
    想到這裏，他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念道：“阿彌陀佛，莫怪我心狠，這也是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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