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所不欲怎麽辦？那就強施於人。
    吾乃太玄宗長老沈傲塵，正道楷模、德高望重之輩！毒之一道，汙穢不堪，為天下修士所不恥！怎可讓他學之、研之、煉之？
    此等行徑，自應讓林婉兮為之。
    他出計謀，她出力，事情發展的很順利。
    東風已備好，隻欠船一隻。
    靜院中。
    人不在，院空。
    灰塵厚得能蓋住腳印。
    風一吹，細塵如霧般騰起。
    這是多久沒住人了？
    林默語人呢？
    沈傲塵尋遍了沐雲峰，都未見林默語蹤跡。
    最終無了法，去見了他那個最近不怎麽入眼，經常和林默語狗混在一起的大徒弟，楚行雲。
    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
    溫溫如玉，風度翩翩的大徒弟，被他傳喚出來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
    整個人呆呆愣愣，就好似村口的守村人，雙目無神，眼底泛黑，麵色如黃紙。
    哪還有半分風采而言。
    沈傲塵瞥見他這副模樣，當即臉上不喜
    “成何體統！身為太玄宗首席大弟子，蓬頭垢麵形如乞兒，煉丹煉得人不人鬼不鬼，當這是邪魔歪道的野作坊？”
    楚行雲喉嚨滾動，想要辯解的話化作一聲氣若遊絲的歎息“師尊教訓的是……”
    他掙紮的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疲憊。
    可班味又怎會是想去就能去的呢？
    沈傲塵見狀愈發嫌惡，別過臉冷冷問道“林默語去了何處，你可知道？”
    楚行雲愣了一秒，不答反問道“林師妹不在峰中嗎？”
    “她若在，我還需問你？”
    “我也不知林師妹去向。自那日師尊帶我回宗以後，我便一直待在煉丹房中，未曾見過其他人。”
    沈傲塵眉頭緊皺，心中有些惱怒，這個大徒弟不僅狀態糟糕，還不了有用信息。
    真是越來越上不得台麵。
    “廢物！”沈傲塵忍不住罵上一句“一問三不知，連師妹行蹤都看顧不住，要你這首席大弟子有何用？”
    “滾去思過洞！什麽時候想明白自己的失職，什麽時候再出來！”
    沈傲塵甩袖而去。
    他的懲罰，對於某些人反而是救贖。
    終於不用煉丹了！
    楚行雲望著師尊離去的背影，無力地歎了口氣，拖著疲憊的身、心，往思過洞而去。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來這裏。
    思過洞顧名思義，是一個洞，一個黑黢黢、伸手不見五指的洞，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晝夜更替，更沒有除自己以外的任何聲音，唯有時間在腐爛的寂靜裏無限拉長。
    楚行雲摸著洞口處深深淺淺的凹痕，這些應該是林師妹當初求饒留下的吧，有的時候，人沒有身處那個位置，真的很難做到感同身受。
    起初，他還能數著心跳聲計算時辰，直到記憶碎片紛至遝來師尊的怒斥，丹爐裏炸開的火光，還有劍術之戰對決的失敗，全都扭曲成猙獰的幻象，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這些記憶不斷衝擊著他，讓他愈發痛苦。
    漸漸地，他連心跳聲也數不清了，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混沌的狀態。
    他就是廢物。
    煉丹煉不好，練劍也練不好。
    他還能做什麽？
    他就是徹頭徹尾的孬種。
    當初如果不是他因為害怕，錯過了救母親的最佳時間，母親也就不會被火燒死，是他，都是他。
    他不配做一個徒弟。
    更不配做母親的孩子。
    當他從痛苦中，自我厭棄中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正對著虛空喃喃自語，指甲縫裏嵌滿剝落的石屑，指尖早已磨得血肉模糊。
    他笑了。
    原來有的折磨雖看不見，摸不著，卻遠比皮開肉綻的酷刑，還要折磨人。
    他出去了。
    明明感覺進去了幾天幾夜，出來時，才隻是過去數個時辰。
    他不敢想林師妹是怎麽在這裏待上幾天幾夜的？
    是怎麽熬過去的？
    可惜林默語不知他心中所想，要不然肯定毫不吝嗇的告訴他睡一覺就過去，黑夜可以蒙蔽雙眼，但正好閉眼秒睡。
    人的悲歡有的時候可以共通，比如此時此刻，山的另一頭，又有一個被數落的弟子。
    咱們得三師兄，白樂天。
    癡迷歪門一道煉丹的白樂天，被沈傲塵抓的正當好。
    “太玄宗丹道千年傳承，豈容你用這些旁門左道玷汙！”
    緊隨這句話之後的是一陣劈裏啪啦的摔瓶子的聲音。
    “師尊！求您別砸了。”他踉蹌著撲向滿地碎片，手指還未觸道殘餘的藥水，身體就被一道白色衣角裹挾的勁風擊中。
    “不要——”
    倒飛出去的白樂天，目眥欲裂的看著自己大半年心血，被師尊一腳踹翻。
    爐鼎傾斜倒地，爐鼎內混合藥液也隨之傾瀉而出。
    “這些醃臢邪物也配稱之為丹藥？”沈傲塵居高臨下。
    白樂天摔在地上，狼狽不堪，卻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爐鼎中流出的藥液，心中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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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尊，這是我大半年的心血啊，裏麵的配方我研究了無數次……”他聲音顫抖，帶著哭腔。
    沈傲塵冷哼一聲，“你這邪門歪道的煉丹之法，就算研究再久也是錯的。太玄宗要的是正統丹道，不是你這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白樂天咬著牙，眼中滿是不甘，他掙紮著爬起來，“師尊，我知道我走的路和正統丹道不同，但我相信我的方法也能煉出好丹藥。”
    沈傲塵眉頭緊皺，“好高騖遠，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便罰你去思過洞，和你那不爭氣的大師兄，一起好好反省！”
    說罷，沈傲塵拂袖而去。
    白樂天望著滿地狼藉，心中五味雜陳。
    他撿起一片破碎的藥瓶，這一次他不再一心認為師尊的話都是對的，反而在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要證明自己的煉丹之法。
    見過了三個徒弟。
    沈傲塵氣啊！
    氣得渾身發抖。
    “我沈傲塵，太玄宗首席長老，正道楷模！一生鑽研正統丹道，德高望重，竟教出這般不成器的孽徒！大徒弟空有首席之名，卻昏聵無能；三徒弟不務正業，專研旁門左道；二徒弟更是不知廉恥，竟與那野男人私奔！”
    “我一生光明磊落，傳道授業毫無保留，怎就落得如此下場？老天爺，你睜睜眼！看看我沈傲塵，正道翹楚，一生未行差踏錯半步，為何要讓我受這等折辱！”
    話音未落，天際陡然劃過一道紫電，雲層深處傳來悶雷轟鳴。
    “轟！”
    焦糊味混著臭氧炸開。
    方才還在痛罵的人，此刻癱在滿地狼藉中，嘴角溢出白沫，手指無意識地抽搐兩下，便陷入了昏迷。
    唯有頭頂烏雲翻湧，又一聲驚雷炸響，這一次沒劈在倒地沈傲塵的身上，而是劈進了距離他不遠的院內。
    那裏是小師弟，林墨淵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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