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皆慘
    百姓們不斷從那座小山中找到自己親人的頭顱，紛紛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悲痛萬分。
    那些還沒有找到親人的百姓，紅著眼睛，心中帶著最後一絲希望，顫抖著來回尋找，他們渴望見到她們，又害怕在此地見到她們。
    “不！潔兒！”
    一名年輕男子發出一聲悲痛的呼喊，他披頭散發，麵若癲狂，口中呼喊著愛人的名字，跌跌撞撞向前跑去，那裏有一顆年輕女孩的頭顱，慘白的臉上帶著血淚，空洞的眼眶正靜靜的看著他。
    “撲通”一聲，年輕男子摔倒在地，他掙紮著爬到那顆頭顱身旁，顫顫巍巍的將女孩的頭顱擁入懷中，口中喃喃自語，留下兩行血淚。
    悲劇還在不斷上演，希望還在不斷破滅。
    黎明前的夜空，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仿佛整個盧幽城都在哭泣。
    小男孩眼中不斷湧出淚水，他輕輕捧起地上的頭顱，稚嫩的臉上充滿哀傷，獨臂男子靜靜站在他的身邊，垂頭不語，最終他強忍悲傷，拉著小男孩，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爹，我要給我娘報仇！”
    小男孩稚嫩的話語帶著無比的堅定，他不時回頭看向李家眾人，通紅的眼中充滿仇恨。
    獨臂男子腳下一頓，回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輕為他擦去淚水，搖了搖頭：“那不是你要做的事，你是爹娘的希望，也是延續，好好活下去，這才是你要做的”
    小男孩流著淚委屈的看著父親，又看了看懷中的母親，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麽會這麽說。
    獨臂男子麵色悲切，緩緩蹲下看著自己的兒子：“仇恨，也許會讓一個人變得強大，但你要明白，殺害你娘的，不是一個強大的人，而是一個強大的李家，我跟你娘都不希望你出事，隻想讓你好好活著。”
    “不要報仇，如果可以，就把仇恨忘記，如果做不到，那就把仇恨深深埋在心底。”
    “我想，這也是你娘希望看到的”
    獨臂男子輕輕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眼中充滿憐愛，他掙紮著說出這些話，作為一名丈夫，一位父親，一個男人，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可這也是能讓自己兒子活下去的唯一辦法。
    李家太強大了，強大到讓他們這些平民連報仇的欲望都沒有。
    “可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怎能不為娘親報仇！”
    小男孩緊緊摟著自己娘親的頭顱，很氣憤，他不明白父親在說什麽，但他認為父親不應該這麽說。
    獨臂男子看著兒子滿臉氣憤的神情，沒有說話，轉頭看向自己的妻子，眼中滿是柔情，隨後站起身，拉著小男孩走出花園。
    花園外，小雨淅瀝瀝下個不停，老人的身體已經變得冰冷僵硬，但依然緊緊抱著自己的女兒。
    男子輕輕一歎，輕輕抱起老人，帶著小男孩，消失在雨幕裏。
    靜靜的看著那對父子消失在雨幕中，楊理眼睛濕潤心如刀絞，獨臂男子的每一句話他都聽的清清楚楚，那些字眼猶如針紮一般深深刺痛了他的內心。
    楊理明白，獨臂男子在說出這些話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隻剩下一副空洞的軀殼陪伴著自己的兒子，直到他長大成人的那一天。
    獨臂男子不是不想報仇，不是不想手刃仇人，隻是他沒有力量這麽做，也許，帶著自己的孩子殺上李家才是他作為丈夫，作為父親，作為男人應該有的壯烈，可那樣做到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年幼的兒子陪著自己死，甚至是生不如死。
    他不怕死，可卻不能這麽做，哪怕是把兒子托付他人自己去送死，到頭來還是會被李家找到，這對於李家來說，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對於獨臂男子來說，死是一種解脫，而活著，則要日夜承受無盡的痛苦。
    父愛如山，山者，重也。
    花園中的哭泣聲漸漸變小，百姓們抱著自己親人的頭顱，沉默的向外走去。
    有的老百姓不幸對上李家眾人的目光，連忙擦幹眼淚，小心翼翼的露出討好般的笑容，生怕惹怒他們。
    沒有人反抗，甚至沒有人敢罵他們一句。
    因為他們都還有家人，死者已矣，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存下去。
    李家，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神！
    一個把他們當成豬狗的神。
    “這個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楊理看著陸陸續續向外走的百姓，歎了一口氣。
    “回來啊！你們難道不想報仇嗎？”
    老六憤怒大吼，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如此懦弱。
    盧幽城百姓聽到後，畏懼的看了李家眾人一眼，腳下步子更快了。
    “回來，我替你們做主！”
    三公主此時淚流滿麵，悲痛的呼喊著。
    “沒用的，連你父皇都不能把他怎麽樣，你就更不行了”
    楊理輕聲道，他明白山高皇帝遠的道理，在這些百姓的眼中，李家可比趙帝管用，更何況之前李東健就已經被放過一次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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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主語噎，不知該如何反駁，隻能默默流淚。
    李家眾人見狀，皆露出得意之色，隻是懾於楊理等人不敢出聲，隻能暗自冷笑。
    “看見了嗎？這就是這群賤民，奴性早已刻進了他們的骨子裏，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反抗，隻會逆來順受！”
    李東健沙啞的聲音傳來，輕蔑的看著楊理。
    “爾等還要替他們出頭嗎？殺了我，最終不過就是在換一個人來奴役他們罷了，結局是不會變的。”
    李東健繼續開口，試圖說服楊理等人。
    “放屁！”
    老六大怒，直接爆粗口。
    “胡說八道”
    三公主抹了把眼淚寒聲道，她現在對李東健已經是憤怒大於恐懼了，此時已經全然不懼。
    “哼”
    阿大冷哼一聲，黑著臉沒說話。
    “那你呢？”
    李東健看向低頭沉默不語的楊理。
    楊理此時內心五味雜陳，他在這一刻有些恍惚，跟剛才不一樣，他現在發現似乎李東健說的有些道理，愚人自娛，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命運，自己能阻止的了嗎？
    他緩緩抬起頭，剛好看見花園外的那根拐杖，它的主人剛剛已經走了，再也用不到它了，它跟它的主人在這一刻都解脫了。
    楊理的目光緩緩移動，從拐杖到麵前的每一個百姓，看著他們麻木的臉，看著他們討好的笑容，心裏越來越動搖。
    直到他看見地上趴著的那個人。
    那個年輕男子滿臉猙獰，懷中抱著一顆女孩的頭顱，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李東健，眼中的仇恨絲毫不加掩飾。
    “你不怕他們嗎？”
    楊理走過去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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