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昭明的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表情頗有些尷尬。
    他何止是聽說過太古銅門，當年那道分隔人妖兩域的天塹破碎，他正是始作俑者。隻不過，這等隱秘自然不能對外人言說。
    裴昭明隻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示意虞靜繼續往下說。
    “當年魔魁過境，一舉打碎了太古銅門，使得赤淵顯現，人妖兩族陷入混亂。
    幸得太虛宮的大能及時出手收拾殘局，將太古銅門的碎片收集起來，以這些碎片為根基，立下了這座鎮死關，還在整座關隘之下設下了“鎮死弑妖陣”。”
    虞靜頓了頓，語氣愈發肅穆：“而那鎮死樓，便是鎮死弑妖陣的陣首所在。
    它高百丈，共分九層，分別對應著囚、鎖、封、鎮、困、禁、錮、製、死九道鎮妖鎖。”
    “是鎮妖鎖？而不是鎮妖密咒？” 裴昭明聽到這裏，臉上終於露出了驚異之色。
    他很清楚，鎮妖鎖乃是太古銅門上亙古便存在的神物，擁有無上威能。
    而世人所說的鎮妖密咒，不過是後人參悟鎮妖鎖的威能後，衍生出來的咒法，二者的威力有著天壤之別。
    若是鎮死樓真的對應著九道鎮妖鎖，那麽太虛宮當年收集的，恐怕就不是區區太古銅門碎片那麽簡單了。
    見虞靜鄭重點頭確認，裴昭明心中不由想起了之前的種種遭遇，一個模糊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油然而生。
    “嗬嗬，這麽玩是吧？” 裴昭明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想從我身上薅羊毛，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裴昭明的這番自言自語，聲音不大，卻讓站在一旁的虞靜聽得雲裏霧裏。
    她不知道恩公口中的 “這麽玩” 指的是什麽，也不明白 “薅羊毛” 是什麽意思，但她能感覺到，恩公此刻的心情，似乎並不平靜。
    雖然滿心不解，但虞靜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勸說道：“恩公，鎮死樓作為鎮死弑妖陣的陣首，其威能與凶險絕非尋常之地可比。
    那鎮死關主將李元景，手握陣法的部分權柄，若是他在樓內動手腳，您貿然前往，恐怕會將自身置於險境啊！”
    她語氣急切，眼神中滿是擔憂。
    畢竟裴昭明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實在不願看到他因一時大意而陷入危機。
    可即便虞靜說得情真意切，裴昭明依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隻是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桌上的茶杯，仿佛她說的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見此情景，虞靜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怯生生地問道：“恩公……您果真是那明教教主方臘嗎？”
    若是真的明教教主，或許真有應對鎮死樓凶險的底氣；可若是冒名頂替，那此行無疑是自投羅網。
    聞言，裴昭明臉上浮現出一抹戲謔之色，嘴角微微上揚，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這話模棱兩可，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讓虞靜一時間摸不準頭緒。
    她張了張嘴，想再追問，卻又怕惹得裴昭明不快，最終隻能訕訕一笑，躬身退了出去，心中卻愈發疑惑。
    ……
    傍晚時分，風雪早已停歇，天邊泛起一抹淡淡的橘紅色晚霞。
    裴昭明在虞靜的帶領下，來到了鎮死樓之下。
    其實，根本無需虞靜特意引領，鎮死樓高百丈，即便是風雪壓頂，依舊泛著幽幽的光澤，乃是這片區域中最顯眼的地標，隻要朝著它走，怎麽都不會迷路。
    隻是虞靜一心想報答裴昭明的恩情，堅持要一路隨行，說是要 “伺候左右”。
    裴昭明見她態度堅決，也就順著她的意，沒有拒絕。
    走近鎮死樓，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宏偉與震撼。
    整棟樓閣采用嚴格的中軸對稱設計，飛簷翹角，青瓦覆蓋。
    屋簷下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金漆蛟龍，屋脊之上則鑲嵌著琉璃鳳凰，每一處細節都透著磅礴大氣。
    與鎮死關其他粗獷簡陋的建築風格格格不入，仿佛是從繁華的上京城直接搬來的一般。
    裴昭明抬頭望去，眼中有了比較。
    這鎮死樓的高度，恐怕隻有大乾鎮國太平公主李紫薇居住的摘星樓，才能穩壓一頭。
    但這些外在的繁華，在裴昭明眼中卻隻是表象。
    他的目光穿透樓閣的遮擋，清晰地看到一道恢弘的金色氣柱貫穿整棟樓體。
    氣柱之上纏繞著無數道玄奧的紋路，每一層樓閣都會從氣柱中激射出無數道若隱若現的銀色軌跡。
    這些軌跡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一端連接著人疆大地的脈絡，另一端則延伸至赤淵深處。
    軌跡之上，無數細小的籙文飄蕩起伏，不時浮起道道明滅不定的毫光。
    看著這一幕，裴昭明的嘴角扯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容，低聲自語道：“嗬！這就是所謂的“鎮死弑妖陣”？搞得跟掛了滿樓經幡似的，這手段比起老二差得可不是一丁半點。”
    尤其是當他看到每一層樓閣中透出來的、與太古銅門同源的氣息時，嘴角的嘲諷笑容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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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佛蒞臨我鎮死關，有失遠迎，未能及時寬待，還望方教主海涵！” 就在這時，一道洪亮的聲音從鎮死樓大門處傳來。
    裴昭明循聲望去，隻見高聳的樓閣之下，一道魁梧的身影屹立於晚風之中。
    來人身穿一襲褐色袍服，麵容剛毅，眉宇間帶著幾分軍人的鐵血之氣，身上旺盛到恐怖的氣血之力如同狼煙般衝天而起，將周圍殘存的細碎風雪硬生生頂出一片真空區域。
    “在下鎮死關守將李元景，久仰方教主大名，今日得見，倒也能平了人生一大憾事！”
    李元景大步走上前來，對著裴昭明抱拳施禮，言語之間，豪邁之氣盡顯，絲毫沒有因為 “明教教主” 這一層官方敵對的身份而有所忌憚。
    卻不料，裴昭明臉上浮起一抹壞笑，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回應道：“李將軍倒是客氣。不過，咱如今怎麽也算大周的“賊寇”，你這般熱情相待，就不怕被人上京城參上一本，說你通敵？”
    然而，李元景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比起上京城那些個老爺們，自家府裏豢養妖寵的都不在少數，他們都不怕落人口實，還會在意我這區區小節？”
    說著，他臉上的笑容轉為冷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整日喊著人妖大義、家國有別，可真就事論事，孰輕孰重，他們比誰都清楚……嗬嗬——！”
    聞言，裴昭明臉上的戲謔笑容漸漸收起，看向李元景的目光之中多了些耐人尋味 。
    這個鎮死關守將，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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