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中微子臉上的笑容依舊，語氣卻多了幾分認真：“教主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繞圈子了。今日請教主前來，無他，隻是好奇而已。尤其是好奇，方教主您不遠萬裏從涼州來到這邊陲的鎮死關，究竟有何貴幹？”
    聞言，裴昭明倒是有些驚訝，他挑了挑眉，反問道：“嗬——！我本以為，你起碼會先試試我的真假，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方臘；亦或是問問虞靜恢複人身的方法。卻沒想到，你好奇的居然是這個？”
    然而，中微子隻是淡然一笑，語氣從容地說道：“曾聞佛宗有言：千人看佛，佛有千麵。方教主乃是當世真佛，其真容本就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輕易窺探。”
    說著，他朝著一旁的虞靜點了點頭，繼續道：“當然，要說對人身恢複之法不好奇，那是假的。隻不過，此事想必涉及到教主的修行秘辛，我等也不是那種不識時務之輩，不會強行打探。”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態度有了，又巧妙地避開了敏感話題。
    但裴昭明還是從中窺得一二。
    在中微子和李元景眼中，他是不是真的方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來鎮死關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很顯然，作為東道主的李元景一直默不作聲，顯然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
    裴昭明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起身走到主桌背後的城牆邊，任由寒風拂過臉頰。
    他伸了個懶腰，目光投向窗外茫茫的風雪與遠處隱約可見的赤淵輪廓，緩緩開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等呼我為“佛”但我本質是人，卻也不能免俗……”
    說罷，他並指朝著城下千裏之外的赤淵方向一指，動作豪邁，猶如指點江山般壯懷激烈：“無他，唯功德而已。”
    此話一出，原本就低矮壓抑的雲層之中，驟然響起一陣驚雷，震得整個鎮死樓都微微顫抖。
    李元景麵色一凝，眼神銳利地看向赤淵的方向。
    不知是否是錯覺，他似乎看見，在裴昭明話音落下的刹那，原本沉寂不動的赤淵妖霧，竟出現了一瞬間的劇烈震顫，仿佛被某種力量驚擾了一般。
    隻有裴昭明，在一番豪言壯語之後，嘴角不知為何突然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低聲自語了一句：“嗬嗬，原來如此！”，而後便迅速恢複了平靜，仿佛方才那抹笑容隻是眾人的錯覺。
    就在這時，身後的中微子也走到了城牆邊，目光落在風雪籠罩的赤淵之上，語氣帶著幾分探究：“方教主早已征得真佛果位，按理說，早已超脫世俗，為何還會在意這俗世的功德？”
    隻不過，裴昭明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手接過一片飄落的雪花，雪花在他掌心瞬間融化成水珠。
    他答非所問地說道：“看來，門主倒是博學多聞，連“佛宗果位”一說都知道。”
    卻不料，中微子淡然一笑，語氣帶著幾分感慨：“曾聞佛宗果位，可比擬修仙界的登仙之境，乃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境界。
    我等雖非佛宗弟子，但也知曉一些上古秘辛。
    畢竟，我們四意門，又不是乾朝那些經曆過“馬踏江湖、犁庭掃穴”傳承斷絕的宗門，一些古老的秘辛，還是傳下來一些。”
    聞言，裴昭明眉頭微蹙，心中暗自思忖。
    若是如此，他們二人應該清楚方臘的實力才對。
    可他們不僅敢設宴招待，還敢明著打探，難道是對自己的實力沒點清醒的認知？還是說，他們真的隻是單純的好客，這場宴會也隻是單純的宴請？”
    就在裴昭明思索之際，一旁原本默不作聲的李元景突然開口問道：“不知方教主打算如何積德？”
    說到此處，李元景突然朝著裴昭明拱手，語氣誠懇地說道：“並非李某有意打探教主的計劃，實在是我身為鎮死關守將，肩負著關隘之內萬千生民的性命，此事關係重大，我不得不打探清楚，還望方教主理解一二。”
    這話說得大義凜然，將 “生民大義” 搬了出來，顯然是在進行道德綁架。
    可裴昭明心中清楚，昨夜鎮死軍副將屠百川那副囂張跋扈、視人命如草芥的嘴臉，還曆曆在目。
    李元景此刻的 “愛民如子”，未免太過刻意。
    想到此處，裴昭明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目光掃過李元景與中微子，而後並指指向城下那片被血色霧靄籠罩的赤淵之地，語氣堅定。
    “悲願廣普照世間，救度眾生出苦海。既然一切災禍皆由赤淵而起，那我便平了這赤淵，救眾生脫離妖霧之苦！”
    此話一出，窗外的驚雷再次驟起，比之前更加響亮，仿佛天都在反對這個瘋狂的計劃。
    原本麵色沉穩的李元景，霎時間大驚失色，下意識地高呼一聲：“不可！”
    就連一直雲淡風輕的中微子，此刻也麵色陰沉，眉頭緊鎖，本想開口勸阻，卻被李元景搶了先。
    李元景快步上前，語氣急切地說道：“方教主，您此舉萬萬不可！赤淵絕不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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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反應過來的中微子也連忙出聲附和，語氣凝重地說道：“教主，您此舉並非渡化，而是在滅世！您若是真的填平了赤淵，恐怕會引發更大的災禍！”
    裴昭明看著兩人緊張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問道：“哦？此言何意？不妨說清楚，讓我也聽聽，為何平了這荼毒人疆的赤淵，反倒成了滅世之舉？”
    隻聽中微子輕咳一聲，伸手指著窗外的赤淵，語氣嚴肅地解釋道：“教主有所不知，這赤淵雖說常年散發妖霧，荼毒人疆，讓無數百姓受苦。
    但從另一方麵來說，它也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將赤淵深處的妖族與人類世界隔絕開來。
    妖族數量龐大，實力強悍，若是沒有赤淵的阻隔，它們早就大舉入侵人疆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您若是強行填平赤淵，無異於打開了人妖兩族之間的閘門，到時候，妖族大軍定然會趁機大舉進攻，人妖之爭再起，天下蒼生都將陷入戰火之中！
    莫說積累功德，到時候您親手製造的罪業，都能凝聚出焚盡一切的業火，將您的真佛果位都焚燒殆盡！”
    與此同時，一旁的李元景也在旁補充道：“中微子門主所言極是！況且，這千裏赤淵自打出現以來，太虛宮的大能們也並非沒有想過處理。
    隻是赤淵之下牽扯甚廣，他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選擇在鎮死關設下陣法，勉強阻擋妖霧擴散。
    方教主，您可千萬不能衝動啊！”
    兩人一唱一和，語氣急切，仿佛裴昭明真的做出了什麽足以毀滅世界的決定。
    裴昭明靜靜地聽著，沒有立刻反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赤淵的方向，眼神深邃，他很清楚，李元景和中微子說的，並非全是假話，但也絕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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