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往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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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和老高一起在知安坊給別人幫工,有一次我和老高的活計被人搶了,我倆不服,就找他們打了一架。”
老劉說起這些陳年往事,仿佛還在昨日一般,“他們人多,我和老高沒打過,被他們丟到了街上去。
說來倒也巧,我們兩個正好滾到了許先生的腳邊。”
“然後呢然後呢?”
季武好奇道。
“許先生把我們從地上扶了起來,問我們是不是想找個活兒幹。我們當然說是。
許先生便說,他剛好懂點手藝,可以傳授給我們,學好了總比給別人幫工要強,問我們願不願意跟他學。”
老劉手指摩挲著身前的木桌,眼中流露出些許緬懷之色,“我們尋思還能有這種好事兒?一時間都不敢答應,老高就問他學費是什麽。
許先生說,等我們學成之後,容得下他偶爾來吃頓白食便好,這條件委實不高,我們自然樂意的。”
“你是說,許先生就教你開了間早點鋪子?”
季武目光環視這個蒼蠅館子,隱約間有些許幻滅之感。
看起來那麽仙風道骨的許先生,就教這點東西?
“你年歲還小,不知道一門足以讓人過活的手藝有多珍貴。”
老劉瞪了他一眼。
這孩子出身在青山縣已足以稱得上上之選,季家鏢局有錢有人,從小在那裏長大的小家夥,自然不懂得尋常人生存的艱難所在。
“我們和許先生非親非故,無有半分的情誼,許先生卻願意傳授給我們安身立命的本事。
這麽說吧,你就是想當個廚子,都得給師傅使喚好些年才有可能教你,期間任打任罵,簡直是又找了一個爹。
就算這樣,教你還要再留上幾手!”
老劉鄭重道:“許先生對我們有大恩啊!不要半點銀錢,隻是偶爾過來吃頓飯。說是偶爾,其實一年都不見得來一回呢!”
“嗷。”
季武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你繼續說,當時怎麽樣了呢?”
“當時許先生和我們說,他懂得點掙辛苦錢的法子,還有可能會賺大錢的法子,問我們想學什麽。”
老劉緩緩道:“我膽子不大,便說隻想學掙辛苦錢的法子,許先生就教我怎麽磨豆腐,做豆漿、豆腐、豆腐腦,如此足以維持生計,不必再出去找活兒幹。
老高膽子大,他想學能掙大錢的法子。許先生便教他釀酒,也就是‘仙人醉’的來曆。”
頓了頓,老劉又道:“許先生誠不欺人。後來我幹起了早餐鋪子,老高學會釀酒後開了間酒館。
早餐鋪子是個辛苦活計,但成本低,沒有店麵也沒事兒,好好幹還是比給人幫工掙得多。酒館不好幹,花錢也多,但能多掙錢。
說實在話,其實我也後悔過,如果當初膽子大些,說不定可以像是老高那樣,酒館越開越紅火,甚至能開酒樓,打出名氣,那是真的掙大錢的法子!
不像是早餐鋪子,幹的再好,也照樣要不上什麽價,隻能當個辛苦活,人嘛,就是貪心。”
說到此處,老劉眼中已有淚花閃耀,“後麵老高掙了錢,便開起了酒樓,仙人醉也有了名氣。
隻是這名氣賺錢,它也害人啊!新上任的縣令聽說了仙人醉的名氣,來嚐過幾次,私下裏還找老高,想買下秘方,老高不賣。
再後來,便是老高鋃鐺入獄,來仙居也被縣令的女婿接手,成了飛鴻樓,老高更是一命嗚呼,活生生冤死在了牢獄裏。”
“原來如此。”
季武總算理清楚了全貌,看他又眼泛淚花的模樣,不由得寬慰道:“福那個什麽,禍那個什麽來著”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季文補充。
“對對對,就是這樣!”
季武拍著胸膛道:“你隻想做小本生意,不掙大錢,但也沒什麽人爭搶,反而平安。
那個老高掙了大錢,還想掙更多,被人盯上,反倒是害了身家性命。可不正是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嘛!”
老劉被季武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給逗笑了,“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等會,我有個問題。”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季文盯著老劉的臉看了一會兒,問道:“你說,許先生教給你怎麽做早餐鋪子的?”
“對啊,這還能有假?老頭子我騙你們做甚。”
老劉肯定的點頭。
“許先生什麽時候教你的?”
季文再問。
“二三十年前吧,咋了?”
老劉疑惑。
“這就是問題啊!許先生看上去至多二十歲出頭,你頭發都白了。許先生怎麽可能二三十年前就教你怎麽做早餐鋪子?”
季文繼續問道。
老劉的臉色一僵。
這個問題,他何嚐沒有想過,許先生怎麽就不見老呢?
隻是他沒敢問過。
“哎呀,許先生乃是神仙中人,仙風道骨,不老不很正常嘛?哪個神仙會老啊!”
還是季武敢想,此時毫不猶豫的說道,沒有一點懷疑。
“神仙是那麽好見的?說遇到就能遇到?”
季文還是不信,“哥你就是說書人的故事聽多了,神仙幹嘛要來這裏吃飯?神仙還要吃飯?”
“你懂什麽?你當過神仙?”
季武擼起袖子。
眼看兩兄弟要幹架的樣子,老劉連忙道:“你們吵什麽,你們爹娘也是認識許先生的,去問問不就好了。”
“對呀!”
季武騰的從凳子上跳了下來,“走走走,回家問老爹去!”
他是行動派,決定了立刻就動身,半點也不停歇。
“吃了飯再走啊。”
老劉招呼道。
“回家也有的吃。”
季武頭也不回,跑得飛快。
等到老劉的兒子抱著好不容易找到的韭菜和雞蛋回來,鋪子裏已經沒有一個客人了。
季家鏢局。
季武興衝衝的跑回家中,累的是氣喘籲籲,臉色通紅,直衝爹娘的房間。
“好哇,昨日剛收拾過你,今天你還敢逃課!”
季武的娘親蔡淑蘭已是擼起了袖子,“不讓你在床上躺三天,我跟你姓!”
“娘親,我見到許先生了!你認識嗎?許先生!”
季武大口的喘著氣,匆忙說道。
“許先生?”
蔡淑蘭一怔,連忙將袖子撫下,又整理了一下衣襟,原本凶神惡煞的表情都變得溫柔了起來,“許先生來了?在何處?你沒冒犯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