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星月沒有立馬返回時光花園，而是禦劍停在極高空，靜靜望著那輪明月。
    一股縹緲黑氣突然從劍身中冒出，化作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形，大概有個一米八的身高，一身青衫，頭別發簪，長發垂到腰部，麵龐俊秀，眼神卻很淩厲。
    它學著鄭星月盤腿而坐，撐著下巴，微微低頭，悶悶不樂。
    鄭星月打趣道：“你自己和人家打的賭，現在輸了賴誰？本來好好打一場肯定能贏，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吧？”
    青衫男子撇了撇嘴，“我以為我的劍氣肯定能撐住的。”
    “然後？”
    “是我輕敵了...”
    鄭星月拍了拍它的肩膀，“玩得開心不？”
    青衫男子頓時露出笑容，“還行！”
    鄭星月笑著點點頭，繼續撐著下巴，望著遠方。
    青衫男子看著他的側臉，疑惑道：“枕大人，您不回去嗎？”
    鄭星月輕輕呼出一口氣，“再坐一會兒，吹下風。”
    他瞄了眼青衫男子，“現在我姓鄭，叫鄭星月，別叫我枕大人了。”
    青衫男子撓了撓腦袋，“習慣了。”
    它依然沒改稱呼，好奇道：“枕大人，為什麽這一世要叫鄭星月，這名字聽著...”
    它沒再說下去。
    鄭星月笑著接話，“很像女生的名字？”
    男子沒說話，算是默認。
    雖然這個名字和枕大人前世的名字很像，但枕大人前世的實力這麽恐怖，而且凶名赫赫，如同一尊殺神一般，所有大妖見了他都得發抖，能有勇氣反抗已經算很厲害了。
    鄭星月看著明月，表情愜意，沉默一會兒，輕聲道：“是某個傻子說，若有來世，還能與我相遇的話，讓我叫‘星月’這個名字，她說很好聽。”
    男子沒有說話。
    它知道枕大人說的是誰。
    它是所有劍靈中比較膽大的類型，一向言行無忌，想到什麽就直接開口：“枕大人，她這輩子已經不是前世的她了。”
    聞言，鄭星月卻沒有生氣，而是點點頭，“我當然知道。”
    現在的蘇小沫，早已不是前世那個總是跟在他身邊的傻子了。
    以前的她畏畏縮縮，連個小孩子欺負她都不敢反抗，根本不像個大人。
    或許最大膽的一件事，就是賴在自己身邊了吧。
    鄭星月說道：“前世的我，隻知道修煉殺妖，顧不上其他，更不知道那個傻子偷偷背著我做了這麽多事，到最後死的時候也一臉微笑，讓我不要傷心，說她一生遇到了我，沒有更好了。”
    青衫男子沉默片刻，問道：“枕大人，那您這一世...”
    鄭星月搖了搖頭，“雖說蘇小沫是她的轉世，可終究不是她了，是兩個不同的人，我對她確實懷有愧疚之心，但蘇小沫不是她，我也不會擅自將蘇小沫當做她來彌補，因為那個她，早已不在了。”
    “她永遠停留在了那個歲數，她始終年輕貌美，有一雙桃花眼，畏畏縮縮，卻輕靈動人。”
    “可她不是蘇小沫。”
    說完，鄭星月突然笑了起來，望著明月，眉眼飛揚，“但我喜歡的是蘇小沫。”
    他伸出右手，掌心朝向明月，“我和她的轉世相遇了，所以我叫鄭星月，其中帶著我的愧疚，算是我的自我滿足吧，答應她的事，總得做到，可我依然不喜歡她，我喜歡的，是那個總是對陌生人畏畏縮縮，對熟人大大咧咧的女孩。”
    鄭星月微微低頭，回憶著某個傻子的麵容，歎息道：“她很好，為了我，她做了很多事，我很感謝她，也很對不起她，如果可以再見到她，我可以拿出我的一切來彌補她，修為，法寶，劍氣，甚至我的命，但...唯獨無法回應她的感情。”
    青衫男子疑惑道：“她這麽好，枕大人為什麽不喜歡？”
    鄭星月抿抿嘴，“我尚不了解她，又談何喜歡？”
    那時的自己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也多次明示自己並無結道侶的打算，隻是她依然跟在身邊，說隻是跟著，就已經很好了。
    他微微搖搖頭，“而且，喜歡這種事，不管怎麽樣，都不能勉強，喜歡一個人，任她不喜歡我，遠去它方，我也會喜歡，可不喜歡一個人，任她為我做了多少，我也不會喜歡，或許我可以為了感謝她而和她在一起，但那是不對的，對她來說是不負責的，她是個好姑娘，應該和自己喜歡、對方也喜歡她的人在一起，一生一世，幸幸福福。”
    “對我來說，雖然很對不起她，但要是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一輩子，我寧願孤獨終老。”
    青衫男子感慨道：“枕大人真是性情中人啊。”
    鄭星月沒好氣道：“少拍馬屁，前世都聽夠了，這一世再聽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青衫男子嘿嘿笑了兩聲，隨即又問了一個問題。
    “枕大人又是為什麽喜歡蘇小沫呢？”
    鄭星月眼中浮起笑意，卻搖了搖頭，笑眯起眼，“不想和你說。”
    青衫男子表情埋怨，但很快轉移注意力，雙手撐著後麵一道劍氣，感歎起來，“換做以前，我是如何也不會相信枕大人會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枕大人，是因為這次轉世，讓您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才會改變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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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星月笑了笑，搖搖頭，“重新來過，我確實有很多想法改變了，但我依然是那個我。而喜歡上蘇小沫，隻是因為...”
    他揚起嘴角，繼續道：“我遇見了她。”
    因為是她，所以我才會喜歡上。
    不是我的想法改變了，而是你出現在了我眼前。
    青衫男子突然問道：“那若是蘇小沫想起了前世的一切，怎麽辦？”
    聞言，鄭星月沉默起來。
    他忽然低下頭，神情落寞，“我不知道。”
    那個時候，蘇小沫還是蘇小沫嗎？又或者是那個她？
    他當然可以阻止蘇小沫想起一切，對他來說很簡單，但他不會那樣做，因為對於她來說不公平。
    可...
    她醒了，蘇小沫還會在嗎？
    青衫男子見到枕大人垂頭喪氣起來，慌得不行，“枕大人您別傷心啊，說不定蘇小沫一直都不會想起來呢。”
    他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特麽的，這樣也不對，那樣的話，那個她不就沒了一絲希望重生？
    但蘇小沫...
    青衫男子深深歎了口氣，“要是蘇小沫最開始就有記憶就好了，那樣，她一直是她，枕大人喜歡的是蘇小沫，也是她本人，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鄭星月無奈笑了笑：“她們倆是不同的。”
    青衫男子思考片刻，眼睛一亮：“或許蘇小沫就是最原本的她，最真實的她，前世那樣的世界，她不敢暴露本心，即使喜歡枕大人，她也沒有得寸進尺，始終保持著距離，所以您才沒發現她的本心呢？”
    鄭星月愣了愣，沉默了很久。
    最後，他搖了搖頭，“這種事...”
    青衫男子打斷道：“不是沒有可能吧？”
    鄭星月抿起嘴唇。
    要說可能，當然會有，比如自己。
    可她沒有自己的修為，甚至遠遠不及，能有轉世就不錯了，保留記憶的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
    世間哪有這麽巧合的事呢？
    鄭星月喃喃道：“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奢求更多。”
    在蘇小沫想起一切之後，他不知道會如何，但在那之前，就讓他再多貪心一會兒吧。
    青衫男子歎了口氣，見到枕大人這般糾結的模樣，又偷笑起來。
    他突然想起一句詩，搖晃著腦袋，念念有詞起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說完，他看向鄭星月，嘿嘿笑道：“是不是這樣？”
    鄭星月笑了笑，沒說話。
    他看著明月，輕輕呼出一口氣。
    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明月已在此，彩雲又何在？
    鄭星月微笑開口。
    “回家。”
    ......
    避難所，有一個女孩閉上了眼睛。
    這個每次喊著某個名字都會偷偷藏著笑意的女生，在想著一個男生。
    她的心裏漣漪陣陣。
    她輕輕默念。
    “我一直喜歡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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