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夏洛寒再次提醒。
    “這會不會太顯眼了。”
    “人家買十塊錢年貨都能過一個好年，我們卻要買一百塊錢年貨，你就不擔心別人眼紅。”
    陳偉南笑著接話：“眼紅總比遭人惦記要好。”
    “咱們買回來的年貨越多，花出去的錢越多，家裏剩下的錢就越少，也就沒人想歪主意來咱家借錢。”
    “而且年貨買多了，咱們天天在家吃好的才不會有人舉報。”
    聽到“遭人惦記”這四個字，老爹陳建軍一下子就明白自家兒子的顧慮。
    腦子瞬間浮現出生產隊十多年前發生的事兒。
    那時候的生產隊剛剛成立，階級鬥爭非常厲害。
    如果有人家裏因為有錢而被舉報了，不僅會成為生產隊的鬥爭對象，家裏的錢也會被生產隊充公。
    雖然現在的階級鬥爭已經沒那時候那麽嚴峻，但現在畢竟現在還是生產隊管著大家，保不齊哪一天又要開始鬥爭。
    真要是到了那時候家裏的錢被搜走充公，還不如現在換成吃的跟用的，全部花掉。
    剛剛還是一副拒絕表情的老爹馬上讚同道：“兒媳婦兒……”
    “既然偉南讓你買年貨那就買年貨……”
    “咱家現在不缺這點兒錢，聽你男人的，明天咱們不把這一百塊錢花光不回家。”
    媳婦兒腦子轉得也很快。
    聽到陳偉南說遭人惦記，再想到自己公公對這件事兒態度的驚人轉變，馬上明白自家男人為啥要拿這麽多錢買年貨。
    因為她以前在城裏的家也吃過這方麵虧，最後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跟著接話：“行……”
    “那咱們明天就把這一百塊錢全部花光。”
    陳偉南當時就笑了，很高興回答：“那你們去逛供銷社，買布匹，棉花，糖，發箍什麽的。”
    “我跟爹去鴿子市轉轉，看看能不能買些不要票的雞蛋跟老母雞什麽的。”
    “馬上就要過年了，不少社員因為缺錢而賣掉家裏的下蛋母雞或者糧食……”
    “收購站的價格太低，人家更願意去鴿子市，公社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大家夥兒都想過個好年，我跟爹也去撞撞運氣。”
    如果放在平時，聽到兒子要去鴿子市，陳建軍肯定會攔著。
    但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家夥兒都想趁著年前給家人多買點兒好東西，公社也就默許了年前這幾天鴿子市的存在。
    平時公社對鴿子市的管理非常嚴格，經常安排民兵去突襲鴿子市，阻止老百姓在私底下投機倒把。
    隻有過年前的這幾天公社不派人突襲鴿子市，這已經形成了不成文的規矩，誰都不會去打破。
    否則整個公社一半的社員都會受到影響。
    法不責眾。
    公社領導擔子再大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公社一大半社員都戴上一頂投機倒把帽子。
    正因為這個原因，老爹陳建軍才沒有阻止兒子明天去鴿子市。
    …………
    今天趕集的社員特別多。
    因為陳偉南推著自行車緣故，沿途碰到的社員都會忍不住朝他多看幾眼，露出一副羨慕表情。
    這個年代的自行車在大城市雖然不是什麽稀罕物，但在偏遠的鄉下還是非常稀少。
    好多生產隊都隻有一輛自行車，對於普通社員來說，想要買到一輛自行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
    看陳偉南推著一輛自行車去公社，大家想不羨慕都難。
    趕到供銷社，裏麵已經人擠人，到處都是伸長脖子想要買東西的社員。
    雖然大家夥兒的條件都很差，但麵對每年一次的春節，條件再差也要拿幾塊錢買點兒好東西給家裏小孩打牙祭。
    “媳婦兒……你跟娘帶著幾個小孩兒在供銷社買東西，我跟爹去外麵轉轉。”
    “咱們今天有的是時間，千萬不要跟擠，咱們慢慢買。”
    說完就推著自行車往鴿子市方向走。
    這裏跟供銷社一樣的熱鬧。
    平時隻有幾十個老百姓偷偷摸摸躲在牆角賣東西，今天光賣東西的攤位都有一百多個，分散在箱子兩側。
    兩排攤位中間全都是人頭攢動的社員，目測最少有四五百人。
    公社要是這時候來突襲鴿子市，把這些人全部抓進去，估計每個生產隊都能分到幾十個人，到時整個公社都會亂了去。
    所以陳偉南有十成把握確定今天公社不會派人來找鴿子市麻煩。
    直接推著自行車，帶著老爹混入人流，在兩側攤位搜尋自己想要的年貨。
    正如陳偉南之前想得那樣，年前還真有不少社員把家裏的老母雞拿到鴿子市換錢。
    剛看了十幾個攤位，一個大叔就進入陳偉南視野。
    麵前放著一個蓋了黑布的籃子，一個老母雞腦袋從黑布縫隙裏伸出來，說明對方是在賣雞。
    陳偉南果斷停下來：“大叔……”
    “你的老母雞是怎麽賣的？”
    “三塊五一隻……”大叔的性子似乎有點兒靦腆，猶豫了一下很小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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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爹對市場上老母雞的價格似乎非常熟悉，馬上插話：“老母雞送到收購站才兩塊五一隻，你賣我們三塊五一隻，搶錢嗎？”
    麵對老爹的反駁，對方似乎並不怎麽挨說了，臉都紅了才憋出幾個字。
    “我家的老母雞比別人家都大……還在下蛋，送到收購站太虧，所以才來鴿子市。”
    說完後生怕老爹不相信，直接從黑布下麵掏出一隻老母雞：“你自己提一下……”
    “我這隻老母雞是不是比別人家的老母雞重。”
    “要不是我婆娘想還錢給孫子買東西，我才不想賣掉兒。”
    陳偉南一上手就知道對方剛剛說的話沒有誇大其詞，不過他手裏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想了一下回答：“三塊錢一隻，我把你的兩隻雞全買了。”
    大叔對這個價格似乎並不怎麽滿意，想了一下回答：“小兄弟，你砍價太狠了……再加五毛錢我就賣給你……”
    陳偉南似乎很喜歡這兩隻老母雞，想了一下就做出決定：“行……就給你六塊五毛錢……”
    “對了，我剛才聽你說這兩隻老母雞還在下蛋……你有雞蛋賣嗎？”
    “五分錢一個，有多少我買多少。”
    大叔眼前一亮回答：“有三十個……”
    說完就把另一個蓋了稻草的小籃子從身後拿出來。
    整整三十個雞蛋，很小心埋在稻草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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