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南笑著接話：“爹……”
    “今後咱們不僅能頓頓吃肉吃到膩，再過幾個月咱們還能住上寬敞明亮的紅磚瓦房。”
    “好日子還在後頭。”
    “隻要你跟媽照顧好自己身體，將來咱們有的是好日子過。”
    老爹臉上笑容更濃了，馬上接話：“行……”
    “我們都聽你的。”
    “肯定養好身體，將來過好日子。”
    跟陳偉南家的輕鬆氛圍相比，大伯家的年夜飯氣氛就要凝重很多。
    雖然桌子上擺著紅燒肉，粉蒸肉，涼拌鹵豬頭肉，爆炒肥腸，爆炒豬肝，殺豬菜……光葷菜都有六個，剩下兩個小菜也都是用油渣炒出來的，油水非常足。
    但他卻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從前天生產隊分豬肉開始就緊鎖著眉頭，心情非常不好。
    “當家的……我記得你最喜歡吃紅燒肉了，怎麽今天才吃了兩三塊？”大伯母很小心問。
    見自己男人仍然皺著眉頭不接話，大伯母再次開口：“豬大腸我也都洗幹淨了……”
    “用鄰居教我的辦法炒的，雖然比不上陳偉南炒出來的大腸，但味道也不差，你也嚐一嚐……”說著就用筷子夾了兩塊肥腸放到大伯碗裏。
    剛剛還隻是沉著一張臉的大伯，聽到大伯母剛才的話就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突然“啪”的一聲把握在手裏的筷子拍在桌子上，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孫子當場被嚇得哭了起來。
    孫子就是大伯母的命。
    雖然大伯是一家之主，大伯母平時幹啥事兒都聽他的，但如果牽扯到自己孫子，哪怕對方是大伯，大伯母也沒好臉色。
    張嘴就開始罵人：“你發什麽瘋……”
    “好好吃頓團年飯不行嗎，不想吃就別吃，拍什麽桌子，把我乖孫都嚇哭了。”
    “肚子裏有火氣去外麵發，當著我們的麵兒發火算什麽本事。”
    大伯還真是個喜歡窩裏橫的人，真要是讓他去了外麵，就算有火都不敢發。
    麵對媳婦兒的質問跟反駁，他感覺自己一家之主的權威受到了挑釁，果斷開口：“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會吃。”
    “陳偉南那個小畜生過完年就要蓋紅磚瓦房了……我們家裏的存款加起來還不到兩百塊……”
    “當初分家時，他們可是連吃飯錢都沒有……”
    “剛過去三年時間……人家不僅頓頓吃肉，連房子都要換成紅磚瓦房了，日子越過越紅火……”
    “我們呢？”
    “幾年下來存款不僅沒有增加，反而越過越少……”
    “我這張老臉都在生產隊丟盡了，你們還有心情在這兒吃飯？”
    大伯這番話一出口，陳偉東跟他媳婦兒全都低著腦袋坐在桌子旁，一言不發。
    家裏越過越差，這件事兒裏麵有不少他們兩口子的功勞。
    平時好吃懶做慣了，連帶著去生產隊上工都開始偷奸耍滑，專撿輕鬆的活兒幹，掙到手的工分自然就少了。
    大家可別小瞧那兩三百工分。
    按生產隊規矩，兩個工分換一斤稻穀，十個工分換一斤苞穀，一個工分換兩分錢。
    要是把三百工分換回來的糧食全都換成錢，那也有二十多塊錢。
    一個人一年少掙三百工分，陳偉東兩口子一年就少掙六百工分，加上大伯平時少掙的工分，一年光上工就少掙六七十塊錢。
    三年加起來就是兩百多塊。
    要是陳偉東之前不在陳偉南背後動手腳，不想著算計陳偉南，家裏還能節省百來塊錢，加起來就是三百多塊存款。
    不說蓋房子，最起碼不用像現在這樣拮據。
    但老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好吃懶做已經融入到兩口子骨子裏去了，短時間肯定沒法兒改過來。
    哪怕大伯在年夜飯飯桌上發火，今後該怎麽辦還是繼續怎麽辦。
    畢竟大伯這個當長輩的都喜歡偷奸耍滑，作為晚輩，肯定有樣學樣。
    不可能你上工的時候偷奸耍滑，撿現成的，我在地裏累死累活……
    見兒子跟兒媳婦兒都不開口，大伯更生氣了。
    他是個非常要麵子的人，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陳偉南一家永遠把自己踩在腳底下。
    突然捏緊拳頭叫道：“小畜生一家過完年蓋房子……”
    “這個風一起，生產隊其他社員肯定也會陸陸續續蓋房子。”
    “畢竟現在大家的掙錢門路多了很多。”
    “除了上工以外，大家還能喂豬，加入燒炭隊燒炭。”
    “運氣好的話一年輕輕鬆鬆掙三四百塊錢，特別是那些分家不離家的社員。”
    “今年養豬掙了錢，過完年肯定還會繼續養豬，甚至還有可能學小畜生直接養四頭豬。”
    “我們不能一次又一次被他們比下去……”
    “要是風生產隊大部分社員都蓋了紅磚瓦房，我們家還住在土房子裏，那才叫真正的丟臉。”
    “所以我們也要蓋房子……”
    “但蓋房子需要錢……”
    “上工掙回來的錢太少，燒炭隊又隻能幹三個月……這幾天我想了一下：咱們還是要繼續養豬。”
    在兒子陳偉東看來，養豬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不僅不掙錢，還會白白浪費自己力氣，今年家裏養豬就是最好證明。
    馬上站出來反駁：“養豬不僅不掙錢，還耽誤我們上工掙工分。”
    “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過完年以後不養豬了嗎，怎麽突然又要養了。”
    大伯沒好氣道：“別人養豬為什麽就能掙錢……”
    “隻要別人能靠養豬掙錢，我們就繼續養下去。”
    “我問了周圍養豬的鄰居……”
    “平時喂豬，就算家裏有紅薯跟洋芋，人家也會去外麵扯豬草回來喂豬，平時少吃點兒紅薯洋芋，秋收和春耕的時候就能省下來不少糧食喂豬，不影響家裏上工掙工分。”
    “過完年以後：上完工都不能回家休息……每個人扯半簍子豬草才能回家吃飯……”
    “種洋芋跟紅薯也不能請假……”
    “中午跟晚上去自留地忙活……”
    “還要把家裏的糞水全部挑到自留地施肥，增加紅薯跟洋芋產量。”
    “隻要豬食不斷，明年的兩頭豬比今年最少能多長六十斤豬肉，換成錢就是七十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