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知麵不知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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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剛離開東麵的那塊空地向村西跑去,就聽見了一聲槍響,很顯然,這一槍是張弛開的,看來張弛和魏見秋已經對上了,陳敬腳下加快,可等他跑回到那個院子裏時,看見東西南三邊圍牆下麵的那幾堆木柴已經燒得差不多,隻剩下一些餘燼冒著煙,他走進房門大敞四開的屋子裏麵,發現張弛和老大不在,於是他迅速從屋子裏出來,跳上西麵的院牆向西邊望去,黑暗中,並沒有看見張弛的手電光,陳敬從圍牆上跳到外麵,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跡,立即向西麵走去,很快,就發現了東一具西一具的狼和狐狸的屍體,好幾頭狼和狐狸肚破腸流,他確認,那是野豬嘴裏獠牙的傑作,陳敬腳步不停,邊走邊看著地上,然後他站在一頭狼的屍體旁,蹲下身子,仔細地看了一下這頭狼的胸腹部位上的一個小孔,伸出手指向裏麵探了一下,又用鼻子聞了聞那個小孔,沒有火藥的氣味,接著,他又查看了一下另外幾頭狼和狐狸的屍體,都是被一種鋒利的鐵器透胸而入,陳敬站起身,循著雪地上足跡,一路向西,很快就出了村子,前麵不遠處,就是進山的路了。
烏老大衝進院子裏的時候,陳敬一直藏身在東麵那戶人家的房子裏,按照巴隊長的推測,既然這次魏見秋終於舍得露麵,烏家的哥倆也一定會出現,三人中,除了烏老大外,烏家老二和魏見秋都是謀定而後動的性格,做事兒喜歡留後手,所以要防備他們趁大家夥一哄而上圍攻他們中某一個人的時候,在背後下黑手,於是幾人商定,陳敬先不現身,這樣,烏家老二就會投鼠忌器,不到關鍵時刻,他是不會輕易露頭的,魏見秋這次有備而來,一定召集了不少猛獸做幫手,猛獸再猛,也會怕火,用火拖住他的猛獸一段時間,先解決掉烏家哥倆中的一個,剩下的事兒就好辦了,隻是如何把烏家的哥倆中的某一個引到村東的那塊空地上,是個難題,陳敬想了想,說他有辦法,他從懷中把令牌掏出來,到院子裏把它掛在院門上,小聲衝著令牌說了幾句話,巴隊長和大程子見過他的這麵令牌,知道玄陽道長的魂魄呆在裏麵,一下子明白了陳敬的計劃,吳大力卻一頭霧水,大程子向他使了個眼色,吳大力憋著沒問出口。
玄陽道長上了烏老大的身後,烏老大為了把他從身上逼退,用他那根棍子往自己的腦袋上敲了好幾下,玄陽道長硬挺著,硬是控製著他跑向村東空地上,陳敬眼見著院子裏的木柴堆被點燃,烏家老二卻一直不現身,擔心他們哥倆合在一處,巴隊長吃大虧,就從東邊那家的破房子裏出來,一路潛行到空地北麵的院子裏埋伏好,一擊得手,捏碎了烏老大的喉骨,錘斷了他的後脊梁骨,沒成想,烏老二卻趁著這個空隙,控製住了大程子和吳大力。而此刻,看張弛和老大追著魏見秋方向,明顯是進了山裏,擔心張弛遭到魏見秋的暗算,陳敬腳下速度越來越快,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他已經站在了山口處,向四周看了看,仍然沒有看見一丁點兒的手電光,他又俯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地上已經被雪覆蓋了大半兒的足跡,發現這一路上,一溜腳印兒一直踩在好幾頭野豬留下的蹄印兒上麵,知道張弛也是順著野豬的蹄印兒一路追過來的,陳敬立即抬腳向前奔去。
背上蹲著老大的那頭野豬一直跑在最前麵,這一路狂奔,累得它口中白沫飛濺,它身後的那幾個同伴兒也是呼哧帶喘,速度都慢了下來,老大從它的背上跳下去,躍到後麵的一頭野豬背上,嘴裏哢哢叫著,身下這頭野豬向前猛衝了一陣兒後,前蹄一軟,一下子趴在地上,老大從它身上滾落,迅速站穩,直立起來,鼻孔不停地掀動,分辨著周圍的味道,接著它身子一躥,向旁邊的山坡上跑了過去,很快,在坡上積雪和樹木的掩護下,老大的身影消失不見。
張弛停住腳,彎下身子,兩隻手扶在雙腿的膝蓋上,胸口快速地起伏,有些喘不上氣來,他努力地瞪大眼睛向前望去,微弱的雪光中,那幾頭野豬已經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張弛深深地喘了幾口氣,直起腰來,一邊聽著前麵的動靜,一邊又快步小跑起來,老大記仇,這他知道,可卻沒想到,老大竟然會對魏見秋如此窮追不舍。又向前跑了一頓飯的功夫,張弛的耳朵裏終於聽到前麵隱隱約約地傳來野豬的哼哧聲,他放慢腳步,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段兒,打開手電,向前麵聲音傳過來的地方照過去,猛然一驚,隻見離他二十多米的路上,幾頭野豬橫七豎八地臥在地上,就連他的手電光,都沒能讓它們站起來,張弛把右手拇指搭在手槍的保險上,一步一步向前,看野豬沒有起來攻擊他的意思,他急忙把手電向四周照過去,卻沒看見老大,一頭野豬掙紮著站起來,對著張弛吭吭兩聲,張弛立馬向後退了幾步,卻見那頭野豬向旁邊山坡上走了上去,然而沒等走幾步,就支撐不住,又一頭栽倒,衝著張弛,嘴裏哼哧了幾聲,張弛馬上明白,老大是向山坡上去了,張弛站在路上,轉身對著來路的方向,用手電照過去,沒有看見陳敬他們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們跟烏家哥倆交手的結果如何,他按著手電的開關,把手電光閃了幾下,接著從地上撿起一塊兒石頭,在路上的積雪中畫了又深又長的一條直線,衝著山坡的方向,又畫了一個箭頭,扔下石頭後,他直接向山坡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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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山頂處,有幾個巨大的石頭砬子,魏見秋捂著左邊的肩膀,藏身在一個石頭砬子的後麵,向山下看去,耳中已經聽不見野豬的吭吭聲,他早就知道,那幾頭窩裏反的野豬已是強弩之末,本來按他的估算,跑進這座山裏用不了多久,那幾頭畜生就得累趴窩,沒想到,在那個小東西的驅趕下,它們竟然追了他這麽久,魏見秋咂咂嘴兒,又舔了舔被老大撓出幾道深深傷痕的上下嘴唇,心裏打定主意,這個小東西,既然不能得到,就趁今晚這個機會弄死它,否則,以後會是一個大麻煩,他原本費了半個多月時間在山裏轉來轉去,召集來的這些家夥,今晚竟然幾次被它弄得反戈,差點兒讓他把自己交待在那個破村子裏,魏見秋咬咬牙,伸腳踢了踢臥在他身前的幾頭狼和狐狸,衝他們小聲地打了一個呼哨,幾個家夥立即起身,看向魏見秋,魏見秋衝山下指了一下,它們馬上踩著積雪,不聲不響地向下麵去了。魏見秋緩緩坐下,把捂在左肩上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傷口已經沒有鮮血流出來了,雖然仍然感覺疼,可他知道,傷口正在自己愈合,張弛的那一槍,子彈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一個對穿,對此刻的他來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已經下了半天半夜的大雪終於停了,張弛在山坡上走走停停,不時地隱身在樹後向四下裏觀察著動靜,他仍然沒有找到老大的四隻小爪子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再往前麵不遠,山頂處一片黑乎乎的,張弛從樹後露出腦袋,用手電向那個方向迅速地照了一下,確定是幾個大石頭砬子,他正要向上挪動幾步,心頭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讓他止住腳,接著猛地轉身把手裏的槍對準身後的方向,兩隻狼已經一左一右向他猛撲過來,情急之中,張弛正要對著一隻狼扣動扳機,頭上一個小白點從樹上跳下,正是老大,隻聽他嘴裏哢了一聲,兩隻狼一個急停,轉頭便向後撤去,老大在雪地上幾個跳躍,攔在兩隻狼的身前,嘴裏大叫幾聲,兩隻狼又掉轉頭,向石頭砬子方向疾速奔去,跟在它們身後的老大停下身子,向著樹後的張弛看看,對他叫了一聲,便又向兩隻狼追了過去,張弛打開手電,向上照著,正要跟上老大,卻聽見兩聲哀嚎,已經衝到石頭砬子跟前的那兩隻狼,先後從坡上滾了下來。
魏見秋用大釘子解決了那兩隻狼,從隱身的石頭砬子後走出來,對著身前的方向,吹起了口哨,音調高低起伏強烈,十分刺耳難聽,他右手裏緊握著兩根大鐵釘子,正要對著從下麵不遠處一棵樹上掉下來一個小白點射出去,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道:“你這身臭味兒,還真是一個師父傳下來的!”魏見秋反應極快,撤步扭身,右手中的大釘子對著聲音的位置劃去,沒想到,卻劃了一個空,他向前躥出幾步,趁機把眼睛向身周掃視一圈,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魏見秋向後又退一步,右手一動,就要把大鐵釘子打向躺在地上的老大,整個後背上突然一涼,那個聲音在他的的腦子裏說道:“我帶著你從山北麵那個懸崖上跳下去怎麽樣?”
魏見秋急忙回答道:“不跳!”剛說完這句話,他的右手不受自己控製地高高舉起,猛地刺了下去,兩根大鐵釘子被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腹部,魏見秋一個踉蹌,差點兒坐倒在地,腦子急轉中,他掙紮著伸出左手,從懷裏掏出那個撥浪鼓,用盡力氣搖動,同時口中咕噥了幾句什麽,隨著一陣鼓聲響起,兩根大鐵釘子一下子從他的腹部被彈射出來,接著就感覺後背上一輕,那個聲音咳嗽兩聲,說道:“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手段!”魏見秋知道,上了他身的那個不知道是誰的魂魄,被自己的鼓聲催動了兩根插進自己身體裏的大鐵釘子所傷,所以才從他的身上退了出去,他惡向膽邊生,俯身一撈,兩根鐵釘子又回到他的手裏,回身對著老大的方向,又要把鐵釘子射出去,那個聲音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一個人影突然顯現,看年紀應該是不小了,一身道士裝扮,衝他就撲了過來,魏見秋把撥浪鼓一搖,趁那個人形影子身形一頓的機會,向山頂疾跑幾步,順著陡峭的雪坡,就滑了下去。那個人形影子晃了晃,衝正向這處爬過來的張弛飄了過去,對他說道:“孩兒,窮寇莫追。咳咳,先把令牌拿出來,讓我進去!”張弛聽他聲音不對,急忙問道:“師父,您被他傷了?”玄陽道長又咳嗽兩聲,邊向令牌裏麵鑽去,邊說了一句:“帶上老大,先下去再說!”
抓在手裏的老大身子硬挺挺的,張弛以為它又是在裝死,就直接把它放進衣服裏麵的兜裏,向山下奔去,迎麵一個身影正向上麵快速爬上來,張弛定睛一看,正是陳敬。
兩人簡單交談了幾句,迅速向山下走去,一邊走,張弛一邊把玄陽道長被魏見秋所傷的事情跟陳敬說了一遍,陳敬停住腳,想了一下,對張弛說道:“師父在令牌裏將養一段兒時間,就會恢複,不用太擔心。”張弛聽他這麽說,稍稍放下心來,可當他伸手摸了摸衣服裏的老大,一下子就愣住,手上的感覺告訴他,老大有些不對勁兒,身體竟然還是硬邦邦的,他急忙從懷裏把老大掏了出來,顫抖著雙手把它捧在手裏,說話的聲音也有了顫音,問陳敬道:“老大這是咋了?”陳敬看見老大在張弛手裏硬挺挺一動不動的模樣,心下也是一慌,把老大從張弛手裏接過去,用手指小心地摸了摸它的心口,長出了一口氣,對張弛說:“別急!它這是累著了,又被魏見秋的口哨聲壓製,真暈過去了,把你那個瓷瓶裏的藥丸兒拿出來一顆。”張弛立即掏出瓷瓶,控製著哆嗦個不停的手,倒出一顆藥丸兒,陳敬接過去,輕輕掰開老大的嘴,把藥丸兒放了進去,雙手攏在一起,輕輕地搓弄著老大的身體,不一會兒,老大硬邦邦的身子就軟和下來,陳敬把老大遞給張弛,示意他放回到衣服的口袋裏,說道:“走吧,巴隊長他們三個都受了點兒傷。”
那幾頭野豬已經不見了蹤影,再往回走了一段路,張弛發現路邊橫著幾條狼和狐狸的屍體,死相慘烈,不是被扯掉了腿,就是腦袋朝向身後,明顯是被扭斷了脖子,張弛指了指那幾具屍體,眼睛看向陳敬,陳敬點頭,說了一句:“它們趴在路邊雪堆兒裏埋伏我,被我都弄死了!”
轉過一個彎兒,一輛打著車燈的車迎麵開過來,在他們身前不遠處停下,駕駛位車門推開,巴隊長從車上下來,見兩人身上都好好的,放鬆地吐了一口氣,說道:“路窄雪厚,我都後悔把車開過來了!”說著,把眼睛向陳敬和張弛分別看去,眼神兒中滿是詢問之意,張弛便說道:“在村子裏時挨了我一槍,剛才好像也吃了大虧,從山頂順著北麵陡坡上的積雪,滾下去了!”巴隊長點點頭,口中卻是一聲歎息,張弛借著車燈的光,看見巴隊長右邊的臉上好像灰突突的,糊著一層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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