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一個在前，兩個跟在後麵，朝地下室的入口這裏走過來，裹在黑霧中的烏老二慢慢站起，隨手把靠在牆上的棍子抓在手裏，身子向後麵牆角裏靠了靠，聽見腳步聲越走越近，就扭臉向來人看過去，這一看，不自禁地啞然失笑，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年輕人鼻青臉腫的，額頭上還凸起了一個大包，不過，看他走路的姿勢，腿腳還算利索，緊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背槍的武警，三個人也不說話，快到入口台階那裏的時候，鼻青臉腫的那個回頭示意兩個武警停步等待，他順著台階下來，把一把鑰匙插進門上的鎖孔裏擰了幾下，拔出鑰匙後，又在門把手旁邊按了幾個按鍵，門裏哢噠哢噠兩聲後，他把門拽開，轉身對等在台階上的兩個武警招了招手，門邊牆角裏的烏老二盯著門上的幾個按鍵看了幾眼，笑了笑，當仁不讓，趁機先走進門裏，門內仍然是幾級台階，短短的過道裏沒開燈，烏老二暗道一聲僥幸，立刻腳步不停地順著台階奔了下去，眼前就是個大廳，天花板上亮著幾盞燈，烏老二用棍子在自己的身前身後攪動幾下，讓裹著他的那團霧氣顏色變淡了一些，聽見身後腳步聲又響起來，立即走向大廳左側一個比較昏暗的角落，把身子緊緊貼在牆上，看著走下台階的三個人。
    李東民仍然走在最前麵，他在通往地下一層的電梯門前停住腳，從兜裏掏出一張卡片，把它在電梯右側門框上刷了一下，電梯門打開，李東民讓到一邊，兩個武警率先走進電梯裏，李東民跟進去，按下關閉電梯門的按鈕，兩扇門慢慢合上，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電梯門馬上要徹底關閉的時候，從電梯外麵伸進來一根棍子，電梯門被擋住，立馬又向兩邊滑開，一個周身似乎正在往外冒著淡淡煙氣的人站在電梯門外，對著裏麵的三個人微笑，李東民反應極快，立即把右手向後腰上摸去，同時嘴裏叫道：“快！攔住他！”兩個武警條件反射似就要把背在肩頭上的槍取下，烏老二腳下不動，手中的棍子卻向前疾探，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來回伸縮數下，電梯裏的李東民剛從後腰上掏出的手槍還沒來得及舉起來，就掉落在地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倒在電梯裏的地板上，他身後的那個武警則捂著自己的脖子跟著委頓於地，另一個武警兩手持槍對著電梯門外的烏老二喊道：“放下武器！”摳著扳機的指頭很明顯地在顫抖，烏老二把右腳踏進電梯門裏，衝著拿槍對著他的武警笑了笑，把伸進電梯裏的棍子收回來，立在腳邊，那個武警見狀，立馬又厲聲喝道：“後退！”
    烏老二盯著正對著他的槍口，點點頭，說：“喊那麽大聲幹什麽？”說著，邁進電梯門裏的那隻腳慢慢向後退，手中的棍子卻不經意地往地上用力一杵，一團黑霧瞬間從他的腳底騰起，毫不耽擱地對著電梯裏湧了進去，那個武警哪見過這種異狀，一緊張，便要扣動扳機，卻不妨一團黑霧直接裹上了他的麵門，身子一軟，便滑坐在地，手裏的槍卻仍然緊緊地抓在手裏，烏老二走進電梯，蹲下身子，把槍從他的手中小心地拿出來，放到一邊，看著他的臉說道：“該開槍的時候不開槍，你亂喊亂叫個什麽勁？”說著，還感覺十分不滿地搖搖頭，接著便湊到李東民身旁，在他身上摸了摸，從左麵的褲兜裏掏出一串鑰匙，又撿起地上的那張開電梯的卡片，站起來，看著電梯上的按鈕，按了一下，電梯悄無聲息地向下滑動，很快就穩穩地停住，烏老二卻不急著開門，反而把兩腳在地板上快速地跺了十幾下，電梯裏瞬間充滿了濃濃的黑霧，裹在霧團中的烏老二滿意地點頭，這才伸手按下開門的按鈕，抬腳走了出去。
    酒店頂樓，此時走廊裏所有的燈都已經亮了起來，宋處長一臉嚴肅地從電梯裏走出來，身後跟著蔫頭耷腦的李樹和張成龍，宋處長停住腳，轉身看著他們兩個人，說：“你們確定？”李樹和張成龍互相看了看，同時點頭，李樹說道：“處長，我倆在一樓沒找到人，順著指示牌，才找到他們的監控室，監控室的門開著，裏麵也沒人，不過，監控屏幕都是亮著的，奇怪的是，從屏幕上看，一樓大廳前台裏麵是空著的，之前那兩個昏倒的客服不見了，我讓李成龍守在監控室裏，我趕緊跑回到大廳裏，想確認一下這個監控是不是實時的，到了前台那裏一看，那兩個客服確實不在裏麵，我當時以為是被酒店裏其他人發現後給抬走了，就又立馬回到監控室裏，和李成龍一起調出監控看了看。”
    說到這裏，李樹突然停住，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接著說道：“處長，一個女的，在你們上樓後，就從大廳裏麵辦公區的一個房間裏走出來，直奔前台裏麵，衝著地上的兩個客服比劃了幾下，那兩個客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跟在那個女的身後，向酒店外麵去了，怎麽說呢，那兩個客服的動作看起來非常非常不利索，像是被用線牽著的木偶一樣！我和張成龍把那段兒監控拷貝下來後，又返回大廳，去那個女人出來的房間看了看，裏麵很簡陋，像是打掃衛生的人呆的房間，放了不少工具，我倆見裏麵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就出來在辦公區域四處找了一圈兒，可讓人納悶兒的是，竟然一個工作人員也沒找到，然後我倆商量了一下，乘電梯上了二樓，二樓燈火通明的，不少客房門開著，裏麵卻沒有客人！”見一臉疑惑的李樹又停了下來，張成龍馬上補充道：“之後我們兩個分別去了除了頂樓之外的其他幾個樓層，情況和二樓一樣，燈亮著，沒人！”
    李樹插口道：“處長，我上了五樓後，順著走廊挨個房間看了看，除了東側的一個房間門上關著的，其他客房的門都開著，我敲了敲那個關著門的房間，裏麵沒有動靜，按了下門把手，才發現門鎖著，我一急，抬腳就把門踹開，裏麵關著燈，窗簾也是拉上的，我打著手電剛走進去，門就在身後被關上了，怎麽拽也拽不開，接著就聽見有一個小孩兒哭幾聲笑一聲的，我罵了幾句後，腦子一懵，就倒在地上，要不是您和張成龍過去找我，不知道我得在裏麵躺多長時間！”
    宋處長認真聽著兩人從頭到尾講了一遍，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看著兩人問道：“那個把兩個客服弄走的女人有什麽特征？”李樹立即從兜裏掏出手機，從手機相冊裏調出幾張照片，把手機遞給宋處長，說：“從監控視頻裏看，個頭不算高，也挺瘦，因為她一直低著頭，麵目沒看清！”宋處長把李樹手機上的幾張照片分別點開看了看，便把手機遞還給他，說：“咱們的人和市局的人都到了，一會兒你倆帶上勘驗組的，去一樓那個女人出來的房間裏，好好勘查一下，任何線索都不要放過！”李樹和張成龍答應，李樹想了想，問宋處長道：“處長，這家酒店的老板，抓不抓？”宋處長搖搖頭，簡單說道：“那個讓市局的人去辦，咱們今晚，好像還有點兒麻煩事兒！”說著，向胖子、大個兒還有瞎子三個人走過去，李樹和張成龍跟在他後麵，張成龍壓低聲音問李樹：“什麽麻煩事兒？”李樹搖頭，用口型回答張成龍說：“你問我，我問誰？”
    走廊裏，胖子坐在木箱上，不時地用手在木箱外側拍打幾下，臉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地上那具女屍隨著他的拍打木箱的聲音四肢不停抖動，瞎子和大個兒靠牆站著，不忍看那具女屍動來動去的身體，卻又忍不住不看，最後，實在有些受不了的瞎子走到胖子的身後，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說：“不是，老楊，你發現沒有，幹你們這行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他娘的是怪人！”胖子嘿嘿一笑，停止了拍打木箱的動作，轉頭對瞎子說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以後咱們常在一起辦辦案子，你就習慣了！”瞎子急忙搖頭，說道：“不是，別，你趕緊打住，今晚這一回，已經夠我和大個兒喝一壺的了，絕對沒有以後了！”大個兒也走過來，附和瞎子道：“看著她一拘連一拘連地，你好受啊？說你們都是怪人，半點兒都不屈！”胖子依然笑嘻嘻地，反問兩人道：“張弛以前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怪？”瞎子和大個兒聽胖子提起張弛，馬上嚴肅起來，大個兒歎息一聲，說：“可惜了我們張弛了，入了你們的賊坑！”瞎子向四周看了一圈兒，見其他人都在忙活，十分認真地壓低聲音問胖子道：“不是，那啥，你剛才跟我倆說，你看見張弛從安全出口的門出去，是真的？”胖子正要回答，見宋處長走近，便嗯哪了一聲，回頭看了瞎子和大個兒一眼，伸手抓過大個兒已經被包紮好的手腕，用力在他手腕上麵捏了捏，囑咐大個兒道：“別忘了，隔一會兒就像我這樣捏捏，活活血！”大個急忙點頭，呲牙咧嘴地從胖子手中把自己的手腕掙脫出來，看著繃帶上滲出的鮮紅血跡，倒是鬆了口氣。
    宋處長對著趴著不動的矮壯男人瞅了瞅，對胖子說：“老楊，這人，還得麻煩你，把他帶回省廳的地下室關起來！”說著，盯著胖子屁股下麵坐著的木箱，說：“這個箱子和裏麵的東西，暫時還得留在這裏，恐怕一會兒還用得上！”胖子兩眼立馬瞪大，吃驚地問宋處長：“幾樓？”沒等宋處長回答，李樹和張成龍異口同聲地搶著說：“五樓！”李樹往走廊東麵看了看，指著一個房間補充道：“東麵第三個房間！”胖子從木箱上站起來，看著宋處長，說道：“我下去看看，找到了，直接塞到木箱裏！”說著，就要把木箱提起來背到自己身上，宋處長伸手攔住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對胖子使了個眼色，說：“樓下那個不麻煩你，趕緊把他弄回去才是正事兒！”又對瞎子和大個兒說：“你們也跟著走一趟？”瞎子和大個兒猶豫了一下，大個兒開口問宋處長，說：“宋處長，張弛怎麽辦？”瞎子眼看著宋處長的眉頭皺在了一起，急忙拉了一把大個兒，搶著說：“那麽大個人，丟不了，咱們按宋處說的辦，陪老楊一起回趟省廳！”大個兒見瞎子這麽說，歎了口氣，直接走到矮壯男人身旁，俯身伸手，抓住他的兩個肩膀，把他提溜起來，推著他就向電梯方向走過去，瞎子也跟了上去，胖子和宋處長兩人同時看向對方，宋處長臉上表情明顯露出一絲憂慮之色，胖子對他笑了笑，說：“啥都不是事兒，是事兒趕一陣兒，嘿嘿，宋處長，不用多慮，有那個誰在，出不了婁子！”宋處長點頭，說：“但願如此！”
    濃霧一路卷向東側走廊裏麵，很快，一團一團的黑霧就聚集在走廊盡頭兩個相鄰的房間門口，烏老二把自己也裹在一團的黑霧當中，手中的棍子一下一下杵在地板上，最裏麵那個房間門口分立兩邊的武警似乎被著突如其來的黑霧嚇到，正要從不停往他們兩人身上纏繞的霧氣裏走出來，其中一個腳下一軟，便倒地，另一個好像感覺奇怪一樣，低頭看著倒在地上那個，隨後也是軟倒在地，動作和前一個如出一轍，就連躺倒在地上的姿勢都別無二致，烏老二腳步不停，走到第二個房間門口，用棍子在門上敲了敲，說道：“魏見秋，你二師父來看看你，能把門打開一下不？”門內靜悄悄的，烏老二冷笑一聲，說：“哦，你二師父我雖然人沒老，卻有些糊塗了，這門，你打不開，別急，我來給你打開！”嘴裏說著話，手上已經從那串鑰匙裏挑出一把，對著門上的鎖孔裏插進去，擰了擰，拔出來，又換了一把，還是不行，對著手裏的鑰匙串兒上仔細看了看，又挑出一把來，插進鎖孔裏一擰，哢噠一聲，他滿意地點頭，拔出鑰匙，對著門上的那幾個按鍵看了看，正要伸手按下去，旁邊地上一個聲音說道：“按錯了的話，想進去，那可就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