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越忙活越心驚，果然如清脆女聲所說，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那些圍在他身周的女子身影顏色越來深，而且沒人再開口說話，整個五樓的陰氣明顯越來越盛，見清脆女聲一點兒不含糊地說動手就動手，他張開兩條胳膊，挺著大肚子就直對著她迎了過去，對方見他光著上半身，以為他存心輕薄，自然越發惱怒，便正對著胖子的胸前直撞而來，胖子停住腳，故意叫道：“好凶！嚇死我了！”等清脆女聲察覺出不對想要後退時，胖子的兩條胳膊已經把她攬在自己的懷裏，一雙胖手還作勢在她的後背上到處亂摸，清脆女聲叫不出聲，隻能胡亂掙紮，幾個一直在胖子身邊轉來繞去的女人身影見狀，突然停住身形，把胖子圍在中間，一齊鼓起嘴來對著胖子哈氣。
    胖子打了個哆嗦，瞪著兩眼前後左右瞅了一圈兒，罵道：“都刷牙了嗎？不知道自己口臭啊！”見自己摟著的清脆女聲的身影比之前暗淡了不少，急忙把兩個胳膊鬆開，身子一轉，用自己的後背對著她，哄著她道：“來，趴胖爺後背上，保證讓你舒服得不想下來!”清脆女聲聽話地往他背上撲上來，胖子晃了晃肩膀，清脆女聲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對他不停哈氣的那幾個著起急，各自扭動幾下，身影竟然氣球一樣膨脹，同時張牙舞爪地對著胖子擠過來，胖子暗道：“腥氣這麽重，胖子我得小心了！”
    心裏囑咐著自己小心，手上動作卻比剛才還大，他左右兩手先後在兩邊腋下用力拍了幾下，嘴上大喝一聲：“都來胖爺的懷裏吧！”兩條胳膊已經向上揚起，露出胳肢窩，除了他身後的兩個，左右兩邊和身前的幾個女人身影突然向後縮了回去，胖子喘了一口氣，極快地轉身，抬起雙手，左右開弓，打在她們的胸口部位，趁她們的身影動作稍微凝滯，兩條胳膊一摟，就把這兩個又摟在自己的懷裏，腳下不停，直奔樓梯間的門口，到了門口後立即轉身，看著那些一直憑牆而立卻蠢蠢欲動的女子身影笑道：“怎麽都不說話了？胖爺我最不喜歡說起話來說一半兒留一半兒的人，誰能告訴我，十二個時辰各自對應著什麽脾氣？”
    那些靠著牆的影子沒人搭腔，雖然看不清臉麵，卻也能感覺出她們的表情都是陰森無比，之前衝他哈氣的那幾個又朝他飄移過來，胖子兩條胳膊一緊，被他摟在懷裏的兩個身影又暗淡了幾分，其中一個聲音虛弱地說道：“你撒手，我就告訴你！”胖子搖頭，說：“你先告訴我，我才撒手！”說著，手上又是緊了緊，對方急忙求饒道：“我說我說，你聽好，我們這些陰人的憤怒、厭惡、恐懼、快樂、悲傷、驚訝、嫉妒、焦慮、滿足、同情、浪漫還有懷舊，與十二地支順序對應，至於為啥，你別問我們，去問那個人，這些隨時變化的情緒，都是她為了那個陣法，強行訓練我們的，如果有誰在對應的時辰，稍微表現出一點兒不同，就會受罰，懲罰手段極其嚴酷，簡直讓人生不如死！”胖子撇了撇嘴，道：“你被燒得說胡話了？還生不如死，本來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對方似乎被胖子說到了傷心事兒，突然抽泣起來，哽咽著說道：“可是很奇怪，這裏出了事兒，那個神婆竟然還沒下來，我們都怕得很，也不知道她從哪弄到了那些裝著屍油的骨壇，讓我們附身住進去，哦，對了，她有一件十分要緊的法器，是個銅製的人頭，裏麵中空，我們就是被那個人頭強行吸到這裏來的，每天午夜的時候，那神婆就會對那個銅人頭施行血祭，屆時我們都會被吸進銅人頭裏麵被她煉製，慘不堪言！”胖子歎息一聲，不再多言，兩個眼睛眨了又眨，琢磨了一會兒，開口道：“聽起來十二個情緒沒幾個好的，實在沒意思！不過這個銅製的人頭，倒是頭一次聽說！”他懷裏的止住抽泣，催促道：“胖子，快撒手，我們兩個被烤得不行了！”胖子答道：“好啊，胖爺我最言而有信了！”說著，兩條胳膊鬆開，卻立即轉身把自己的後背對著這兩個，沒等他發話，就覺得自己的背上涼了兩下，他嘿嘿笑道：“我就不信你們真能舍得我這天生養魂之體！誰還想來，趁早，我助你們脫困！”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覺出身後似乎情形不對，急忙轉身，一下子愣住，那些本來氣勢洶洶的陰魂們，竟然都聚集在他的身前，他嚇了一跳，立即張開雙臂亮出胳肢窩，讓他沒想到的是，見他轉身，她們又搶著往他身後擠了過去，胖子急起來，叫道：“幹什麽？一個一個怎麽這麽不矜持呢？”
    半個時辰後，胖子搖搖欲墜，臉上虛汗淌成了流，他伸手扶在身邊牆上，自言自語道：“太多了，太多了，受不了，實在受不了了！”慢慢靠牆坐下，雙腿盤起，開始閉目調息，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雙眼，兩手撐在地上，費力站起，走進離他最近的客房裏，直接到窗戶邊上，伸手扯開窗簾，滿窗陽光刺眼，他眯了眯眼睛，把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又把窗簾拉上，細心地遮擋嚴實，疲憊不堪地說道：“耐心等到天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啊，不對，不能回家也不能找媽，萬一把家裏人嚇出個子午卯酉來，事兒就大發了！我的意思是你們都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忘了什麽十二個時辰十二個脾氣那些屁事兒，啊，聽胖爺的話！”兩腳在地上先後用力一頓，整層樓的各個客房裏同時爆響一聲，胖子被震得呲了呲牙，冷靜了片刻，抬起右手在後脖頸上使勁兒拍了拍，微微朝後扭臉看去，心裏默數，一直數到十二才扭回頭來，不再廢話，抬腿就向門口走去，腳下突然踩碎了什麽東西，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鼻，他低頭往地板上看去，發現腳下的一塊地板炸開成了木屑，一個碎成幾塊兒的罐子躺在一邊，他踩中的是罐子裏的小玻璃瓶，胖子屏息皺眉，把腳在地板上認真蹭了蹭，快步走出客房，隨後把門關嚴，往兩邊走廊看了看，十分疑惑道：“這麽折騰，那個人怎麽連個臉都不露呢？被老道長家的老二拖住了？這得上去看看熱鬧！”一想起有熱鬧可看，胖子身上立馬又來了力氣，一路小跑著到了樓梯間，直接往樓上走，很快就到了六樓安全門，他把門拉開，看著上麵的黑布簾子，小心地先掀開右邊，探頭往裏麵看了一下，縮回頭，又掀開左邊，也是探頭進去看一眼，又縮回頭，嘴裏罵了一句，直接把黑布簾扯下，邁步就走了進去，朝著走廊另一側喊道：“還有活著的嗎？”
    劉星星見烏老大轉身欲走，自己那顆懸在半空的心剛要落下，卻沒想到烏老大竟然看出了破綻，沒等他後悔自己觀察不細，那團黑霧已經裹上了他的麵門，他一緊張，不免呼吸粗重，黑霧被他吸進去不少，眼前立馬開始發黑，烏老大抓向他肩頭的手卻落了個空，也吃了一驚，把手腕一擰，又向他脖子上抓過來，又落空，這下子烏老大倒真被嚇到，急忙向後退了兩步，瞪起兩眼對著這個假弟弟看來看去，忽然間，假弟弟倒地，真身現形，竟然是個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家夥，烏老大半晌才回過味兒來，卻沒急著向前，反而對著大堂裏麵四下細瞅，又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臉上竟然顯出沉思的神情，突然把目光移向大堂右側樓梯間的安全門上，就見那扇門正在無風自動，烏老大腳下動了動，卻又停住，低頭瞧了兩眼地上躺著的這個小人兒，若有所思道：“我弟弟在哪兒？出什麽事兒了？為什麽他能裝得這麽像？不對，他一定見過我弟弟的模樣！”想及此處，他立馬向前兩步，靠近劉星星，俯下身子，伸手狠狠地往劉星星的臉上拍了兩下，劉星星嘴裏聲音微弱地哼了兩聲，兩眼仍然緊閉，大腦門兒上青黑一片，烏老大心裏一急，抓住劉星星的胸口衣服，把他往自己肩膀上一甩，拐著腳大踏步地向大堂裏麵走，路過樓梯間的門時，他一腳把門踢開，一眼看見上下兩節樓梯上各躺著一個年輕女子，烏老大往樓梯上下分別瞅了瞅，又聽了聽動靜，急不可待地抬腳上樓。
    胖子一路走，一路喊，卻一直沒人回應，快到走廊中間時，他看見地板上散落著冰塊兒一樣的東西，大小長短形狀不一，他好奇地蹲下身子，撿起一塊兒，舉在眼前細看，疑惑道：“誰把凍肉扔得到處都是？這是什麽肉，裏麵怎麽是黑的？”瞅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到底是什麽肉，好奇心上來，把手裏的肉塊兒扔掉，又撿起一塊兒更大的，又舉到眼皮子底下，惡心勁兒一下子湧上來，急忙把拿在手裏的肉塊兒扔掉，喃喃道：“娘的，晦氣！”一邊站起身，一邊把手往自己的褲子上擦，低頭看著剛剛扔掉的小孩兒頭顱，發現被一層冰殼包裹著的小腦袋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裏的黑眼珠睜得老大，正盯著他看，胖子往左挪開兩步，忍不住又低頭看過去，沒想到，那兩個黑眼珠仍然和他對視，胖子不自在地晃晃光頭，移開自己的視線，向一邊又跳開一步，低頭，又是四目相對，胖子終於不耐煩，上前一步，伸出右腳把那個小腦袋瓜撥拉了一下，讓它臉朝下，完事兒後，他吐了口氣，正要繼續向前，一抬眼，看見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背對著他，胖子心中抖了抖，急忙用手背把自己的兩個眼皮抹了抹，再抬眼看時，那個人卻已經消失不見，胖子叫道：“老道長家的老二，是你不？是你的話，吱一聲，不是的話，你吱兩聲！”沒人回應，胖子躊躇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躡手躡腳摸向走廊盡頭，隔著一點兒距離，他站定，分別往左右兩邊的客房門瞧了瞧，左麵的門半敞半開，右麵的門關著，他走到左邊客房門口，探頭向裏麵看去，一個人背對著門，低著頭蹲在黑暗的房間正中央，胖子在五樓折騰了半天，體力幾乎耗盡，此時兩眼眼力不濟，在黑暗中視物，稍微有點兒距離就是模糊一片，他不能確定這人是不是陳敬，所以有些不敢妄動，於是他把頭縮回來，身體靠在牆上，閉上兩眼想要恢複一下自己的眼力，剛剛屏住息，氣兒還沒靜下來，一隻手搭在他肩頭上，胖子嗷地一聲叫出來，抬手欲打，一人說道：“你在跟自己藏貓貓嗎？”
    崔可行走下兩節樓梯，眼前就是一道門，他湊到近處，借著樓梯上麵透下來的光線，往門裏麵看進去，裏麵極為寬敞，水泥地麵十分平整光滑，應該是停車場，空蕩蕩的，裏麵沒有開燈，也沒有窗戶，四下裏到處都是一片昏暗，隻有門口這裏稍微有些光亮，崔可行眼力差得很，在昏暗中看東西自然費勁兒，不過，既然有一個客服往下帶路，這裏麵一定會有貓膩，他向來謹慎小心，尤其知道自己的身手不行，便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一探究竟，三心二意間，聽見上麵大堂裏有人大喊了一聲，立馬擔心起劉星星來，這個小矮子，人小心大，事事搶尖兒，雖然自己有些看不上他，可畢竟已經成了吃一鍋飯的夥計，要是出了事兒，自己心裏也過不去那個勁兒，他來不及再惦記停車場裏的貓膩，轉身就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梯上躥了上去，不過，他沒直接把門推開，而是稍稍打開一點兒縫隙，透過縫隙向外麵大堂裏看過去，這一看不打緊，心差點沒跳出嗓子眼兒來，果然，自信的劉星星還是躺在了地上，缺了半條胳膊的烏老大正瞪著兩眼四處亂看，崔可行急忙把頭縮回來，心中懊悔不已，剛才自己怎麽就沒把劉星星這個惹禍的苗子拽回來！可事已至此，自己出去的話，也絕不是烏老大的對手，崔可行急得直扯自己的頭發，想來想去，隻有一條路，那就是上樓去找陳敬，想通了，崔可行倒不慌了，他把腳上的鞋子脫下來拎在手裏，抬腳就往樓上跑，躺在樓梯上的客服似乎醒轉過來，隻不過兩個眼神兒仍然空洞，像是比剛才還呆傻，崔可行經過她身邊時，她動了動嘴角，卻沒說出話來，崔可行來不及多事兒，仍然是兩個台階兩個台階地向上。
    陳敬放下搭在胖子肩頭的手，見胖子兩邊臉上肥肉抖個不停，知道他被自己嚇到，也不解釋，轉身就走進左邊的房間裏麵，嘴上不饒人地笑話胖子道：“這一路大呼小叫的，你是在給自己壯膽兒吧？”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跟進房間裏，埋怨道：“不帶您這樣的啊，我喊您的時候，您吱一聲又累不著，至於一聲不吭嗎？還偷摸出來嚇人！”陳敬又蹲在了地中央，回頭看著胖子，招了招手，說：“你來看看，地板上畫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