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捋仙【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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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舌尖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讓我反胃的想要嘔吐。
    是不是隻有舌尖痛了,心才不會那麽痛了。
    直到問及隨行仙家名號,老爺子才活過來似的,把脊梁挺得筆直,”胡天彪掌令旗,胡翠娥掌醫薄,還有......”
    胡老爺子每報出一個名字,我的心髒便漏跳半拍,那些音節像沾了朱砂的銀針,穿過皮肉直刺心尖。
    郝姐的銅錢卦在桌案上擺成七星陣,卦象隨每一個名字明滅流轉。
    當胡老爺子說他隻是“目前代為管理這個堂口”時,北鬥勺柄處的銅錢突然立起,在燈光的照耀下抖出殘影。
    我藏在意識深海處突然看見一幕幻想:胡老爺子佝僂著背,把令旗裹進褪色的黃綢裏,一遍遍擦拭著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丙申年亥月卯時的八字,勞您給瞧瞧。”郝姐突兀的甩出來一句話。
    我緊閉的右眼突然像是湧入了漫天大雪,左眼卻燒著熊熊烈火,胡老爺子在冰火兩重天的煎熬裏掐算,指尖每動一下,我的指甲縫彷佛都有一粒血珠滲出。
    當他說出“此人祖墳東南方有斷碑,碑下壓著三枚厭勝錢”時,郝姐手中正在記錄的鋼筆“哢噠”折斷,墨汁濺在黃表紙上,像條扭曲的黑蜈蚣。
    “倒是小瞧您了。”郝姐用濕紙巾裹住染墨的指尖,供桌上的蓮花燈在她眼底投下跳躍的陰影。
    胡老爺子操控著我的右手,將令旗穗子一縷縷“捋順”,緩緩的說道:“我是最先來我弟子這裏的,和我弟子的緣分頗深,教主之位本就是我的,事已至此,怪不得旁人,我深知我的身體情況,如果之後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出現,我願意把教主之位拱手相讓。”
    舌尖的那股鐵鏽味更加濃烈,喉頭湧上的血被他生生壓成一句平靜的告別:“勞駕,再放一首送神曲。”
    左眼那顆淚珠,落得無聲又無息。
    它滑過我滾燙的臉頰時,郝姐家供桌上的一隻青色琉璃狐狸法相突然好似眨了眨眼,一縷青煙自香爐裏鑽出,漸漸聚成個穿翠綠色襦裙的女子輪廓,正是她家掌堂大教主胡小青。
    “胡兄受苦了。”胡小青的虛影朝胡老爺子深施一禮,發間步搖墜著的翡翠狐狸撞出清越的響聲。
    我後頸突然浮起細密的刺痛,那是兩股仙家的靈力在暗中較量,郝姐的指甲正死死的扣住羅漢床的扶手,她家教主竟然在強行接管她的口舌。
    “今年農曆五月十三那日......”胡小青的煙影晃了晃,抬手給郝姐打出了那日發生的真實影像:畫麵裏十幾個仙家們被困在金色的結界陣法中,胡老爺子斷尾處的血正凝成一個鑰匙的形狀。
    他深知如果不能破開結界讓所有的仙家身歸原處,那屬於他們的小弟子將一輩子都出不了馬,等待小弟子的隻有一個結局:三年之後會被送到精神病院。
    他深知仙家修行不易,不能讓所有的仙家們都折在這裏給人當一輩子的奴隸,他和蟒老爺子一仙護在一邊,蟒老爺子用自己龐大的身軀緊緊的護著所有的仙家們,不管是胡天花奶奶還是黃天花奶奶,她們都把年紀小的仙家們抱在懷裏,胡老爺子和蟒老爺子最後竟是都想用自己千年道行來強行破開禁製。
    在生死攸關的最後一刻,還好闍黎洞的洞主還有老常他們趕到了,才沒讓胡老爺子和蟒老爺子真的損了千年。
    郝姐的嘴唇不受控製的開合:“是我錯了。”
    陽陽在一旁早已淚流滿麵,在這件事裏,受害者不僅僅隻有我家仙家們,還有她家老胡、老常、老胡、老蟒,大家都多多少損失了道行。
    胡老爺子的笑聲在我胸腔裏蕩開時,窗欞上凝結的霜花突然簌簌墜落。
    “吃虧要趁早......”我的喉嚨裏滾出帶著昆侖山雪鬆氣息的調笑。
    胡小青的煙影在供桌上空旋了三旋,翡翠突然炸開漫天星子,每粒光點墜地時都化作冰晶,將郝姐那些未出口的話凍在半空。
    音響裏的送仙鼓敲響第一聲時,我的尾椎骨竄出幾分灼燒的痛,胡老爺子的神識化作一隻赤色的狐狸,叼著令牌從我身上躍出,對著虛空中那抹淡青色的煙影作了個輯。
    我像一具被抽了線的傀儡,軟綿綿的從凳沿滑落,鋪天蓋地的醉意又向我襲來,讓我全身軟的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渾身的骨頭彷佛被碾碎了一般,酸痛難忍,後腰撞上地磚的那一瞬間,陽陽及時的扶住了我,讓我的後腦勺不至於磕到地上。
    “接仙接的太狠了......”美惠姐往我人中抹清涼油的手都在抖。
    我勉強掀開眼皮,看見郝姐正對著供桌上的那尊青色狐狸法相出神。
    胡小青的目光透著幾分敬意,聲音清亮如玉石相擊:“胡老爺子果然是大義之人,這般胸襟,實在令人欽佩。”
    她說完又轉頭看向郝姐,沒有說話,隻深深的看了一眼,就消散不見。
    陽陽把我扶起來坐著,我靠在她的懷裏,美惠姐端來一杯溫水,遞到我嘴邊,可我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勉強用眼神示意她放在一旁。
    郝姐站在一旁,神色複雜的看著我,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轉身去擦拭散落在供桌上的香灰。
    紅姐則默默的蹲在我身邊,用手輕輕拍著我,仿佛在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
    屋內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有香爐中嫋嫋升起的青煙還在緩緩的飄散。
    我癱坐著,胡老爺子的大義與豁達,彷佛在我心中種下一棵種子,讓我明白,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坦然接受,學會和自己和解。
    陽陽見我臉色蒼白,忍不住輕聲問道:“然然,你還好嗎?要不要躺著休息會兒?”我勉強扯了扯嘴角,想要回答,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酒意和疲憊都在似有似無的侵蝕著我的每一寸神經,我終於是沒堅持住,兩眼一黑,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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