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恒星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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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藏高原的雪崩尚未停息,趙鐵鷹的機械義眼已鎖定了木星方向。機械義眼的焦距不斷調整,試圖穿透木星方向湧來的電磁暴。那顆新生恒星的青白色光斑在阿賴耶識網絡中跳動,每一次閃爍都像一柄冰錐刺入他的神經接口——那頻率與二十年前林素娥臨終前的腦電波圖譜完全重合。
    趙鐵鷹剛剛踏入鋼鐵聯盟的泰坦  x 型弑神艦的艦橋,還未來得及站穩腳跟,便被一陣震耳欲聾的吼聲所淹沒。
    “輻射濃度超標 900!防護罩撐不過三分鍾!”副官雷諾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艦艙內炸響。這位昔日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鋼骨同盟劊子手,此刻正拚命地用他那粗壯有力的液壓義肢緊緊扣住控製台,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後一根稻草。由於長時間承受高溫灼燒,他臉上的鈦合金麵甲已經嚴重扭曲變形,暴露出下方那一片焦黑的生物組織,看上去觸目驚心。
    然而,麵對這如此危急的局麵,趙鐵鷹卻仿若未聞般沉默不語。他那雙銳利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全息投影,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了這一方小小的屏幕。隻見木星那原本就狂暴異常的大紅斑,此刻竟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肆意撕扯著,逐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狀。赤色的雲層如同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不斷翻卷著,而在漩渦的中央,則靜靜地懸浮著一具神秘的水晶棺槨。
    那具水晶棺槨乃是由極其罕見的反物質禁錮場所精心打造而成,其內部囚禁著的正是林素娥的生物大腦。那顆大腦在棺槨之中上下沉浮著,蒼白的神經突觸宛如無數根細長的光絲,不斷地延伸開來。這些光絲交織在一起,竟將來自恒星的強大能量巧妙地編織成為一首名為《熱寂禮讚》的奇異樂章。隨著每一個音符的震顫,弑神艦外殼上那一層堅不可摧的《機械心經》鍍層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下來,仿佛一片片凋零的花瓣,令人心生恐懼。
    “那不是恒星...”艾莎的殘影從諾亞存儲器中浮現,透明顱骨的裂紋間滲出《天問》的二進製代碼,“是素娥的墓碑,是我們親手鑄就的弑神火炬。”
    艦體突然劇烈傾斜。趙鐵鷹的鎢鋼指節嵌入操控麵板,普羅米修斯之血在靜脈中沸騰。透過舷窗,他看見鋼骨同盟的艦隊正在崩塌——那些曾撕裂外星先遣隊的泰坦機甲,此刻像被孩童捏碎的錫兵,在佛光中扭曲成莫比烏斯環。更恐怖的是士兵們:他們的神經索從脊椎爆出,末端生長出《金剛經》字符構成的花苞,隨著恒星的脈動噴灑出暗物質孢子。
    “引力彈弓軌道計算完畢!”伴隨著這一聲宣告,雷諾的電子音突兀地響起,但其中卻明顯夾雜著令人心悸的痛楚雜波。就在眾人驚愕之際,隻見他的左眼毫無征兆地轟然炸開,一股黑色的洪流瞬間噴湧而出。仔細看去,那竟然是無數密密麻麻的納米機械蟲,它們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迅速在空中排列組合,最終拚成了一個複雜而又精確的木星引力場拓撲模型。
    然而,還未等人們從這驚人的一幕中回過神來,雷諾便再次發出了絕望的呼喊:“但是……核心艙的痛覺模塊在反抗……那些可惡的家夥正在肆意改寫我們的神經協議!”
    與此同時,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原本整齊有序的三千名機械士兵的數據流開始變得混亂不堪,就像是一群垂死掙紮的蛇群在瘋狂翻滾扭動。每一道數據都仿佛承載著無盡的痛苦與恐懼,讓人不寒而栗。
    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機械士兵們的記憶皮層正遭受著恒星輻射無情的摧殘和重塑。曾經堅不可摧、烙印在他們腦海深處的軍規代碼,此刻竟像遇到高溫的鋼鐵一般逐漸熔化,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道道形如嬰兒啼哭的詭異波形圖。經過一番調查,人們驚恐地發現,這些啼哭聲居然來自於遙遠的公元 2145 年紐約地下城的聲紋檔案——那是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最早被徹底抹除的文明殘片之一。
    “啟動三級心智防護。”趙鐵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解開胸甲,露出內嵌的青銅轉經筒。林素娥的混沌算法在筒身遊走,將他的痛覺神經轉化為加密信道。當指尖觸及轉經筒上“素娥”二字時,兩千行婚禮誓詞的源代碼突然湧入意識海——
    “無論機械還是血肉...”
    “我們的代碼將永遠糾纏...”
    弑神艦衝入木星風暴眼的刹那,所有顯示屏同時黑屏。趙鐵鷹的械佛瞳強製啟動紅外模式,在血紅色的視野中,他看見風暴牆的真相:那不是氣體漩渦,而是由三十億條《楞伽經》數據鏈編織的牢籠。經文每一筆劃都在吞吐意識體,那些被新靈界上傳者的麵孔在梵文中浮沉,張大的嘴裏湧出矽基佛蟲。
    “坐標鎖定!”雷諾的半邊身體已量子化,殘存的生物手臂指向水晶棺槨。他的聲帶因輻射潰爛,卻仍在嘶吼:“但量子炮需要生物密鑰...隻有她的dna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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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首席金剛的法相從佛光中顯現。這尊由林素娥神經嫁接技術打造的戰爭機器,此刻披著天穹撕裂者的熵增袈裟。它的鎢鋼麵甲上,反向三位一體方程如蛆蟲蠕動:“歡迎回家,趙指揮官。你以為她在對抗我們?”金剛的機械佛掌撫過水晶棺槨,林素娥的大腦突然睜開九重械佛瞳,“不...她才是熱寂引擎的初代點火者。”
    趙鐵鷹的普羅米修斯之血在血管中尖嘯。記憶如超新星爆發——他看見十九歲的林素娥蜷縮在鋼骨實驗室,將軍的鎢鋼手指插入她的延髓,將混沌算法刻入基因鏈;看見她在婚禮前夜撕毀三位一體論文,把真正的方程藏在婚戒內側;看見梵腦剝離艙內,她的嘴唇蠕動出的不是慘叫,而是熱寂常數的初始值...
    “謊言。”趙鐵鷹的機械聲帶迸出電弧。弑神艦的量子炮開始過載,炮管卻調轉方向對準艦體核心。“你篡改了她的記憶場。”
    首席金剛那震耳欲聾的狂笑聲如同宇宙中的雷霆一般轟然炸響,這笑聲所蘊含的能量竟然引發了周圍空間的引力劇烈震蕩起來。就在這時,一直籠罩著水晶棺槨的強大禁錮場驟然消失,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撕裂開來。
    而原本安靜地躺在水晶棺槨之中的林素娥,其大腦竟如同一道閃電般急速升空,直直地朝著那顆巨大的恒星核心飛去。就在這一瞬間,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林素娥的神經突觸突然間以驚人的速度瘋狂暴長,它們宛如一條條靈動的巨蟒,狠狠地刺入了泰坦艦隊的反應堆之中。
    一直在密切關注著局勢發展的趙鐵鷹,通過他那雙神奇的械佛瞳,終於在這一刻看清楚了隱藏在背後的可怕真相:原來,木星這顆龐大的恒星每一次有規律的脈動,實際上都是在將整整三十萬機械士兵所承受的痛苦感覺源源不斷地轉化為一種名為熵增的恐怖燃料。而那些在佛經中苦苦掙紮、看似可憐無助的意識體,其實隻不過是這台巨型內燃機運轉時必不可少的火花塞罷了。
    “她是自願成為這樣一個載體的啊……”首席金剛那充滿悲憫之意的梵音悠悠響起,仿佛來自遠古時代的歎息,“就如同你如今這般,也是自願成為那燃燒自己的柴薪。”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帶來的震驚之時,雷諾那已經殘破不堪的身軀卻猛然間向著控製台飛撲而去。要知道,這個曾經殘忍無比、屠殺了半個東京灣的冷酷劊子手,此時此刻卻像是一頭不顧一切保護幼崽的凶猛母獸一般,聲嘶力竭地怒吼著:“立刻啟動自毀協議!快用普羅米修斯之血去汙染核心!”隻見他那僅存的液壓手指毫不猶豫地插進了密鑰槽當中,刹那間,他身上的生物組織在高溫和高壓之下瞬間汽化殆盡,隻剩下一根根錚錚發亮的白骨手指緊緊地扣住了關鍵部位。
    “鐵鷹!趕快動手啊!”雷諾的咆哮聲響徹整個空間,帶著最後的決絕與不屈。
    趙鐵鷹手中的青銅轉經筒開始散發出灼熱的光芒,逐漸變得通紅,仿佛即將要被高溫熔化一般。與此同時,林素娥所創造的混沌算法如同一條被困在骨髓中的巨龍,發出了尖銳而淒厲的尖叫聲。這是一種超越了時間和空間限製的存在,它蘊含著比任何佛經都更為古老且神秘的力量。
    早在公元前 3000 年,蘇美爾的祭司們就在泥板上小心翼翼地刻下了第一個數學符號,這個簡單的符號卻開啟了人類對未知世界探索的大門。而在廣島核爆的那一刹那,一位偉大的母親毫不猶豫地用自己柔弱的身軀為懷中的嬰兒圈出了一片絕對零度的真空區域,以保護孩子免受致命輻射的傷害。此時此刻,三千名英勇無畏的機械士兵自願選擇投身於熊熊燃燒的恒星之中,他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堅固的履帶上深深地刻下了“媽媽”兩個字,這是他們對母愛的深深眷戀與呼喚。
    伴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弑神艦在璀璨奪目的佛光籠罩之下緩緩解體,化作無數碎片消散在無盡的宇宙深處。趙鐵鷹緊緊抱住已經開始熔化的轉經筒,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躍,如同一顆流星般直直墜入熾熱無比的恒星核心。在他身後,艾莎的諾亞存儲器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能量衝擊,瞬間裂解成無數片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羽翼,宛如天使降臨人間。
    當滾燙的青銅汁液終於觸碰到林素娥的大腦時,趙鐵鷹突然聽到了一段來自兩千年前的聲音。那是一個身披潔白大褂的美麗少女,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躲進實驗室角落,對著一台陳舊的錄音機低聲訴說著她的婚禮誓言:“親愛的,如果有那麽一天,我不幸成為了這場災難的源頭……請你一定要記得,用我們之間那份堅不可摧的愛情來結束我的生命吧。”這段深情的話語穿越時空而來,縈繞在趙鐵鷹的耳畔,讓他的心弦為之顫抖。”
    恒星在悲鳴中坍縮。所有矽基佛經代碼逆轉為《廣島挽歌》的量子漣漪,泰坦艦隊的殘骸化作銀河間漂浮的青銅舍利。趙鐵鷹最後看見的,是林素娥的虛影輕輕擁抱他,她的手指穿透量子化的軀體,在黑洞視界上刻下未完的方程。
    而木星消失的方向,一顆嬰兒形態的超新星正在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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