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碎的刹那，劇烈的撕扯感傳來，顧霆安與夏芷璿被一股無形之力拋離，重重摔落在金字塔大廳的地麵上。
    顧霆安掙紮著爬起，顧不得渾身劇痛，瘋了似的朝夏芷璿撲去：“芷璿！”
    夏芷璿卻猛地向後縮，眼神裏的驚恐與排斥像冰錐紮進他心口。她撐著地麵後退，直到後背抵住冰冷的石壁，才顫抖著開口：“別過來……”
    聲音嘶啞，帶著剛從噩夢中掙脫的破碎感。
    顧霆安的動作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涼。他看著她眼底那片死寂的荒蕪，比三百萬年前洞穴裏的黑暗更讓他窒息。
    “芷璿，我……”他想說什麽，卻發現所有語言都蒼白得可笑。道歉？解釋？在那些血淋淋的真相麵前，連呼吸都像是一種褻瀆。
    夏芷璿緩緩低下頭，長發遮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臉上沒有淚，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幻境裏的一切，都是真的，對嗎？”
    顧霆安喉嚨滾動，艱難地點頭：“是。”
    “所以，你恨了我三百萬年。”她輕聲說，語氣像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而我……被折磨的時候，還在盼著你救我。”
    “不是的！我後來……”顧霆安急忙辯解，想說他後來瘋了一樣找過她，可話到嘴邊才想起，他找到的隻有“訣別信”，他的尋找不過是用更深的恨意作踐自己。
    夏芷璿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顧霆安，我們之間，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個錯？”
    “不是！”顧霆安吼出聲，眼眶通紅，“三百萬年前的山崗，你說想和我守著小院子過一輩子，那不是錯！你在洞穴裏念著我的名字，那不是錯！”
    “可你信了假的，忘了真的。”夏芷璿打斷他，聲音輕得像歎息，“愛到最後，隻剩下互相折磨，這還不夠錯嗎？”
    顧霆安被這句話釘在原地，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他看著她身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劍傷——那是他在幻境裏刺下去的，此刻正泛著刺目的紅。
    “是我錯了……”他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聲音哽咽，“芷璿，你要我怎麽做才肯原諒我？哪怕……哪怕讓我去死……”
    “死？”夏芷璿搖搖頭，眼神空洞，“你死了，三百萬年前的痛就能消失嗎？我身上的傷，心裏的疤，就能不見了嗎？”
    她站起身，踉蹌著朝大廳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卻異常堅定。
    “芷璿！”顧霆安急忙爬起來去追，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那是夏芷璿下意識揮出的靈力，帶著抗拒的決絕。
    “別跟著我。”夏芷璿沒有回頭，聲音飄在空氣中，“顧霆安，我們……兩清了。”
    兩清了。
    這三個字像三道驚雷，炸得顧霆安心神俱裂。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盡頭，想要衝破那層靈力屏障，卻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大廳裏隻剩下他一人，還有散落一地的黑暗氣息。他緩緩蹲下身，雙手捂住臉，壓抑的嗚咽聲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像一頭受傷的困獸。
    而通道盡頭，夏芷璿扶著石壁，一步步往前走。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砸在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沒有回人間，也沒有去天庭，而是朝著金字塔最深處走去。那裏有慕洛茜留下的一絲氣息——她想知道，當年慕洛茜封印她的記憶時，是不是早就料到，三百萬年後的重逢，隻會是另一場災難。
    通道深處，一道微弱的白光閃爍。夏芷璿走近，才發現那是一塊水鏡，鏡麵上浮現出慕洛茜的虛影。
    “你來了。”慕洛茜的聲音帶著一絲歎息。
    夏芷璿看著鏡中的人，聲音顫抖：“姐姐，你早就知道，對不對？知道我們會記起來，知道……我們會變成這樣。”
    “情劫本就殘酷。”慕洛茜的虛影輕輕搖頭，“三百萬年前我封印你的記憶，是想給你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可緣分這東西，纏上了，躲不掉。”
    “重新開始？”夏芷璿笑了，笑得苦澀，“帶著一身的疤，怎麽重新開始？”
    “疤會結痂，痛會消散。”慕洛茜說，“但前提是，你得先放過自己。”
    夏芷璿沉默了。放過自己？可那些被背叛的瞬間，那些在黑暗中等待的日夜，那些幻境裏撕心裂肺的真相，怎麽放？
    “霆安他……”慕洛茜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他這些年，過得也不好。恨有多深，執念就有多深。”
    “與我無關。”夏芷璿別過頭，語氣冰冷，“他的痛，是他自找的。”
    鏡中的慕洛茜歎了口氣：“你嘴上這麽說，心裏真的這麽想嗎？剛才在幻境裏，你明明有機會用靈力傷他，卻收了手。”
    夏芷璿的身體猛地一僵。
    是啊，她收了手。在得知所有真相，在最恨他的時候，她還是沒能下手。
    這該死的，斷不掉的牽絆。
    “水鏡裏有一道去往異世的門。”慕洛茜的聲音變得悠遠，“如果你想離開，現在還來得及。”
    夏芷璿看著水鏡深處緩緩浮現的光門，眼中閃過一絲動搖。離開？去一個沒有人認識顧霆安，沒有三百萬年恩怨的地方？
    可就在這時，通道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顧霆安嘶啞的呼喊：“芷璿！芷璿你在哪裏！”
    他終究還是跟來了。
    夏芷璿看著光門，又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走，還是留？
    這個選擇，比三百萬年前那場被誤會撕裂的愛情，更讓她痛苦。
    而通道盡頭，顧霆安正跌跌撞撞地跑來，眼中隻有一個念頭——這一次，就算拚了命，也不能再讓她走了。
    兩人的命運，再次站在了懸崖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