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又是那溫柔的環境。
    清月宮。它依舊完好無損。淩亂的床鋪，整齊的書架，一切都如先前那般熟悉。
    但林亦卻又感覺陌生無比。他忽然覺得此地不該存在：清月宮裏沒有了龍若雨，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林亦看著眼前本屬於自己的軀體，如今卻如同雕塑一般破碎在地，心底有股難以言明的滋味。
    他抬手，通過血脈聯係，直接將送給李隻浪的萬魂幡通過自帶的空間坐標給召喚了回來。
    他看著過去的自己，沒來由的一陣厭惡。
    “你這樣的畜生，煉化成屍獸再合適不過了。”
    林亦嗤笑一聲，直接用殺戮道韻包裹住自己的軀體，將其煉化到了萬魂幡內。
    隨著道韻的動用，
    他能感受到力量在丹田裏洶湧澎湃，也能感受到屬於龍若雨的軀體和屬於自己的靈魂正開始摩擦碰撞。
    刺痛。
    看來隨著境界的攀升，那排異反應卻是愈演愈烈了。
    林亦從床底夾層，取出了存在道祖賜給李隻浪的魚竿。然後操控起魚鉤上殘留的，為數不多的存在本源道韻，將其打入了自己體內。
    刹那間，在存在之力的霸道鎮壓下，林亦的神魂和龍若雨的軀體都開始消停起來，保持住了絕對的靜止與存在。
    難受的排異反應瞬間消失。
    然後，法訣變換，道韻變轉。原本的存在之力由壓製變成了加持。
    林亦的神魂和龍若雨的軀體都保持了絕對存在的狀態，再度開始了排異反應。
    劇烈的刺痛感讓林亦兩眼一黑，直接跪到了地上。
    排異的同時，自然也伴隨著融合。但這個速度是不對能的，一般融合還未進行一半，軀體和神魂就會因為排異而被消耗殆盡。
    好在有永恒存在之力的加持。
    隻要有足夠的時間，隻要能忍受住這深入骨髓，刺入識海的痛苦。神魂和軀體就能在長時間的排異中完全融合成功。
    但這份痛苦非常人難以忍受，哪怕林亦已經在憶海懸天經曆了問天聖地的全部刑罰，也險些意識崩潰。
    按照本能反應，林亦是該努力配合，加速融合過程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卻是利用這渾渾噩噩的狀態，主動開始將意識沉淪，再度來到了憶海懸天。
    此刻的林亦，隻想繼續了解龍若雨的一切。再了解多一點，再了解詳細一點。他感覺自己就像惡臭泥潭的蟲子，用盡手段也要窺探那九天仙女的一切。
    龍若雨的一切記憶，一切思緒，對他來說都甘之若飴。
    隨著感知沉淪在憶海懸天內，林亦眼前的場景再度變換。
    …………
    終於，苦盡甘來。在皓月聖地的搭救下，龍若雨成功脫離問天聖地的魔爪，被軟禁在了皓月聖地悟道宮。
    但她卻仍舊低落。
    在此地，她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就連最親近的侍女也已經故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該做什麽。
    宛若孤苦無依的浮萍。
    悟道宮很大，也很美。
    但龍若雨很清楚，自己不屬於這裏。她甚至沒有自己的住處，就好似孤魂野鬼一般。
    她不是傻子，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龍若雨很清楚，哪怕皓月聖地沒有折磨自己，但她依舊逃脫不了工具的宿命。
    終有一天，她也會變成皓月聖地掌握龍族的籌碼。
    她想，就這樣一死了之吧。至少不會再連累生養自己家人，連累屬於自己的龍族。
    可她又下不去決心。好不容易才從無窮盡的苦難中擺脫，她很珍惜這片刻來之不易的安穩。
    龍若雨覺得自己很懦弱。
    ……
    歲月常相似否？紅塵一葉扁舟。
    不知過去多久，白星如意料之中那般找到了她。
    但令龍若雨驚訝的是，白星竟然不是讓她作為人質去和龍族談判，反而是讓她接觸一個叫林亦的男人，並抓住他的心。
    “林亦？林亦…”
    龍若雨有些疑惑的喃喃自語。她感覺自己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怎麽？你不願意？”
    白星眉頭微皺。
    “我有不願意的資格嗎？”
    龍若雨苦笑。
    “現在的我，不就是皓月聖地搶來的工具嗎？工具能對自己的命運做決定嗎？”
    “你倒看的透徹。”
    白星嗤笑一聲：“不過嘛，你好好聽話，按我說的去做，就沒人會再為難你。”
    “遵命。”
    龍若雨拱手，習慣性的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
    ……
    很快，在白星的安排下，她就來到了清月宮。
    然後就看到了那道憂鬱的身影。
    對視片刻。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男人眼中的焦慮同不安。
    原來，他就是林亦。
    龍若雨瞬間想起，在年少時，有那麽一個人，曾帶給過自己驚豔。隻是，命運弄人，他的遭遇，與自己何其相似。他如今的狀況，似乎比自己還要悲慘幾分。
    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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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在這之前，龍若雨僅僅是因為有作為工具的自知之明去完成白星交代的任務。那麽當她見到林亦的那一刻，她就是自己有了那麽一個衝動。
    接觸眼前這個驚豔過自己的人，並了解他的衝動。
    就這樣，她再度有了屬於自己的棲息之地。
    ……
    時過境遷，歲月荏苒。
    不同的是，龍若雨漸漸發現，自己似乎對林亦真的有了別樣的情愫。
    並不再是因為白星的指令。
    這是兩個苦命人互相依靠後漸漸產生的感情。
    林亦亦是如此。
    所以那一天，他才會突然開口問：“我對你意味著什麽？”
    可惜龍若雨沒有給出回答。
    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
    ……
    這份感情原本是可以適可而止的。經曆過無數苦難的龍若雨早已對此變得麻木。
    但那一天，她將要被道貌偉然的李隻浪奴役，再度變成工具。林亦卻是不惜一切代，將她重新贖回。
    這一刻，龍若雨終於覺得：自己不是皓月聖地的工具了。自己也會有人關心，也可以有人依靠。
    她既感動又忐忑。
    她也問林亦：“我出現在你的生活裏，有什麽意義嗎？”
    哪怕林亦未曾給出答案，龍若雨依舊感受到了喜悅。
    於是原本死寂冷漠的心髒又開始了如浪潮噴湧一般的悸動。
    她很確定，這就是愛。
    …………
    憶海懸天的運轉戛然而止。
    林亦的眼中猛然爆發出了一絲血色交織的金光。
    這一刻，兩人的神魂與感情似乎已經跨越時空共鳴。
    他們共同給出了那個答案。
    “你是我的救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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