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那灼燒般的痛苦，讓林亦倍感煎熬。
    但其實也還行，比之當初被殺戮道韻所完全侵蝕，並沒有強烈太多。隻是有些遺憾。
    沒想到，布局這麽多年，付出了這麽多，好不容易才登臨見隱寶座，但如今卻又這般草草結束自己一生。
    ……
    “林亦！給我住手！這是我選的路，我不允許你幹涉！我告訴你，就算你救活我了，等你一死，我還是會陪你一起。”
    白星的聲音依舊在耳邊響起，妄圖動搖他的決心。
    “那又怎樣？”
    但林亦卻是莫名放聲輕笑起來。
    “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麵前。至於那之後的事，就不是我所管轄的範疇了。”
    他最後一次努力睜眼，仿佛要將白星的容貌鐫刻在自己的生命裏。
    “可惜，靈魂消散後入不了輪回道，要是能有下輩子的話該多好。我還要纏著你才行。”
    ……
    滄海桑田，大道變遷，似乎都融合在了這一炷香的時間內。
    靈魂和毒素的損耗進度，在同一時間來到了接近一半的界點。
    林亦的意識已經被泯滅殆盡，再也無法掀起波瀾。
    ……
    “林亦！林亦！”
    白星還在呼喚他的名字，聲音漸漸從焦急變為了惶恐。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林亦那不斷流失的魂源。她想要做什麽，卻又因為林亦施加的禁製而無法動彈。
    感受到林亦的意識不斷消散，白星突然感覺，自己的心髒是那樣的痛。
    “你，一定是在騙我對吧。”
    她扯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容，開始自欺欺人起來。
    “你是見隱，歎息之毒一定對你沒用。你不要這樣子。”
    她說。
    可惜，林亦不會回答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應該不會管我才對。”
    白星簡直要抓狂了！
    在她的印象裏，林亦應該是個極其自私，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才對。
    可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卻願意為了自己以命換命。
    白星突然確定，自己錯了。
    她既沒有教好林亦，也沒有選擇相信林亦。
    她什麽也沒做好，什麽也沒做對。
    啪嗒，啪嗒……
    淚珠從眼眶湧出，如雨般落下。
    “我錯了，我錯了。”
    白星雙眼緊閉，絕美的容顏扭成一團，如土坑一般破爛。
    此刻的她，是那樣的無助。
    她什麽也做不到。
    絕望如潮水一般，淹沒著她的一切，保持了數千年的歡愉道心，在此刻寸寸崩壞……
    ……
    突然！
    就在白星將要被痛苦擊碎意誌的前一刻，她突然感覺林亦的眼皮跳動了一下。
    ……
    “林亦？”
    白星的眼中瞬間恢複了一絲清明，倍感難以置信。
    “你還有意識嗎？”
    她驚喜出聲。
    可惜，林亦聯同周圍的環境，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對！
    不是林亦！
    龍若雨敏銳的發現，剛才影響其軀體運轉的，似乎是另一道靈魂波動。
    那似乎隻是一道殘魂。它一直潛伏在林亦的識海內不曾讓人察覺，但此刻卻又開始張牙舞爪起來。
    奪舍？
    白星心中一驚。
    但很快，她又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道殘魂並沒有傷害林亦的魂源，反而是瘋狂擋在其魂源之前，替它抵抗著歎息之毒的侵蝕。
    難道是……
    龍若雨？
    白星瞳孔一縮，有些難以置信。
    ……
    她沒有猜錯。
    這道殘魂，還真是屬於龍若雨的。
    林亦當初將其封禁在自己識海內，妄圖在未來尋得一絲複活之法。
    但此刻，因為神魂受損的原因，他的神識封禁早已失效。於是這道殘魂又脫離掌控跑出了封禁。
    但不知道為什麽，龍若雨的殘魂並沒有跟著歎息之毒一起傷害自己的“仇人”。反而是為其提供庇護。
    哪怕魂體和意識早已破碎不堪。但它還是是憑借著本能，保護著林亦那日風燭殘年般的神魂不再受損。
    ……
    歎息之毒的侵蝕還在繼續，但攻擊的對象卻是二次轉換，變成了龍若雨的殘魂。
    依舊沒有任何有效的解決辦法，隻能不斷的抵消，抵消。
    ……
    “值得嗎。”
    白星下意識的開口。
    她很清楚，等到歎息之毒被消耗殆盡後，龍若雨的殘魂也會所剩無幾，再無一絲複生的可能。
    她一直以為，龍若雨給林亦留下的最後一道執念會是仇恨。
    但很顯然，哪怕自己生命葬送在林亦手中，她留下的執念裏，依舊是愛意居多。
    “值得嗎。”
    她微微歎了口，再度問道。
    “像她這樣的的人，有什麽好的，值得你付出一切。”
    白星不明白龍若雨的想法，就像她不明白自己感情一般。
    ……
    歎息之毒的侵蝕仍在繼續，但卻無法再對林亦造成任何影響。
    ……
    唉。
    悠悠的歎息聲從林亦識海傳來，仿佛在與天地和鳴。長恨多空靈。
    歎息之毒，歎息，歎息。最形象的，那就是毒發時那一聲席卷整個靈魂的歎息聲。
    ……
    我這是，死了嗎？
    他有些迷茫。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十分模糊，仿佛早已支離破碎。
    不對！
    我，好像沒死？
    林亦驚訝的發現，這些支離破碎的意識碎片，竟然跟著靈魂一起在重組。
    然後，就是大量的記憶，如江水倒灌一般湧入他的腦海，讓他倍感痛苦。
    從幼時到遲暮……
    從登臨見隱後的隕落，回退至踏上修行路……
    明明是自己的記憶，卻又那樣的陌生，仿佛過客一般。
    好似一場輪回。
    好似在頃刻間經曆了一場十萬年的大道變遷。
    ……
    終於。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萬年，林亦終於艱難的睜開了眼。
    麵前，依舊是白星的那熟悉的俏臉，隻是遍布淚水。
    恍惚若如初見。
    林亦錯愕了片刻。
    然後，下意識的內視軀體識海。
    於是，昏迷時的一切經過，又在見隱的力量下重演……
    靈魂，是最神秘的生命構造。
    它大概可以看做由兩部分組成。
    一部分承載了記憶，一部分承載了思維和意識。
    林亦看到了自己那承載思維意識的部分被歎息之毒所侵蝕。
    他又看到了龍若雨那承受記憶的靈魂部分被歎息之毒侵蝕。
    最後，兩道殘魂似乎因為軀體同源的，又在歎息之毒消耗殆盡後開始了融合……
    也就是說，現在的這道在歎息之毒泯滅中新生靈魂，在屬於林亦的同時，又屬於龍若雨……
    頓時，林亦的眼中隻剩迷茫。
    ……
    我，究竟是誰？
    他下意識的問出這個問題，道心都開始向著塵埃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