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木的話在眾人腦海之中回蕩，久久盤旋不散。
    連一直繃著臉色的可可布爾，都忍不住喉頭動了動，心頭猛地一顫。
    那顫意裏，有震驚，有憤懣，更有藏了大半輩子的委屈。
    可可布爾不是什麽世家子弟。
    他能從一個普通人一路成為現在的道館館主，眾人之師，靠的是沒日沒夜練精靈，是被鐵甲犀牛的鐵頭撞斷過三根肋骨仍咬著牙爬起來的狠勁，是實打實的天賦和血汗。
    可這道館館主四個字，早就成了他頭頂的天花板。
    年輕時他不是沒遇見過機會。
    卡洛斯的貝萊爾世家曾派使者找他，說隻要他肯掛個世家供奉的名頭，道館經費翻倍，連進化石都能隨便挑。
    甚至是成為天王。
    那天使者坐在他那間漏風的道館裏，指尖敲著桌麵笑：“可可布爾先生，憑你的本事，何必守著這窮地方？跟著我們，才能讓你和你的精靈真正出頭。”
    他當時看著窗外的方向。
    前幾天貝萊爾家的人剛強收了礦工們的樹果，說是精靈保護費，有個老礦工反抗，被他們的大狼犬咬傷了腿。
    可可布爾捏著手裏的精靈球，直接把使者遞來的契約撕了：“我可可布爾的路，自己走。你們那醃臢錢，髒了我的手。”
    話是硬氣，可後果也來得快。
    從那以後，道館的維修經費總被拖延，聯盟分配的稀有精靈蛋從沒他的份，連他想帶弟子去參加地區交流賽，名額都能被莫名頂替。
    有回他撞見貝萊爾家的小輩在酒館嘲笑他：“那老東西，累死累活守著道館，還真當自己是人物？聯盟的冊子上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最後還不是給我們卡洛斯打工的？”
    那些話像針，紮了他幾十年。
    所以他才一眼看中了卡露妮。
    這姑娘眼裏有光，有衝勁，更重要的是，她沒被世家纏上。
    他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手把手教她對戰技巧，甚至不惜暴露，將他從礦區中找到的超級石其中之一給了她。
    他想把這孩子推上冠軍之位，不是為了師徒名分，是想看看，若卡洛斯的冠軍不是世家出身，是不是就能替像他一樣的人，撬開那層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天花板。
    同樣被阪木的話戳中心窩的，還有豐緣的源治。
    他站在水梧桐和赤焰鬆身後，默默無聲。
    他也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他也不是什麽世家子弟。
    若不是他有天賦，又比較苟，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他為了現在的地位，一路卑躬屈膝。
    才不至於被人替代。
    原來不止關東，哪裏都一樣。
    那些盤踞在暗處的世家、財閥，像藤蔓一樣纏在各個地區的骨頭上，吸著血，還假裝是滋養土地的善舉。
    可要說能真刀真槍跟這些藤蔓較勁，把它們連根拔起的，放眼整個精靈世界，似乎真就隻有阪木一個。
    不管是赤日，弗拉達利，他們都缺了阪木那份狠勁，更缺那份我就是最強的底氣。
    更別說，他們也沒有阪木手下的力量了。
    廳裏靜著，豐緣和合眾那邊的目光，悄悄落在了龍婆婆和大婆婆身上。誰都清楚，這兩位從龍之故鄉出來的老人，論起世家，才是真正站在頂端的人物。
    龍之故鄉傳承了上千年，族裏藏著最古老的龍係精靈血脈，連聯盟都得讓三分，說是最大的世家頭子也不為過。
    龍婆婆捏著拐杖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
    阪木那話裏的“清算”二字，讓她心頭發沉。
    她沒選擇，阪木連西爾弗財閥都敢炸，沒道理對龍之故鄉手軟。
    據說連佐佐木一族都解散了，
    好在……好在族裏沒做過壞事。
    她悄悄鬆了口氣，心裏已有了主意。
    回去就把族裏的聚居地打散，讓年輕子弟去各個城市定居，別再抱團成族群，就做普通村落、尋常人家。
    這樣，總不算世家了吧？
    說不定散開來，還能再出個龍係冠軍，靠實力說話，不比守著老巢強？
    另一邊，大婆婆忽然皺起了眉。她沒龍婆婆那麽多顧慮，活了近百歲，什麽風浪沒見過？
    阪木的話她聽明白了。
    不是要一刀切滅了所有世家，是要清那些髒東西。
    她抬眼看向主位，打破了廳裏的沉寂：“那我們呢？”
    這話一出，旁邊的夏卡嚇得臉都白了，慌忙伸手去拽大婆婆的袖子，指尖都在抖：“姐姐！您……”
    他抬頭看阪木，眼神裏滿是慌張，生怕這老人家一句話惹惱了這位煞神。
    阪木卻沒動怒，反而抬眼看向大婆婆，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若你們所在的世家真的那麽幹淨，你又何必擔憂？”
    大婆婆哼了一聲，腰板挺得筆直：“幹淨？哪有絕對幹淨的地方？不過是藏沒藏臭蟲罷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廳裏眾人，最後落回阪木身上，聲音斬釘截鐵：“那就摘幹淨，將裏麵的臭蟲都給殺了，如何？”
    “最好不過。”阪木點頭，眼裏閃過一絲讚許。
    他要的從不是趕盡殺絕，是打破那套腐爛的規矩。
    大婆婆這話說得通透，也算是變相的妥協了。
    夏卡鬆了口氣，手從大婆婆袖子上滑落，後背都驚出了汗。
    神奧地區，洛基亞看著阪木，聽著他的話，仿佛第一次認識阪木。
    在他的心裏，阪木應該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憑著武力鎮壓一切的逆賊。
    但一切都從他來到常磐市以後，看到所有的所有後，才覺得他真的大錯特錯。
    原來想要改變一個世界，單單是心懷正義是遠遠不夠的。
    還需要屠戮一切的鐵血手腕。
    所有人都說阪木是壞蛋，但曆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
    而且，在關東千萬人民心中，在他們能夠日日溫飽，阪木就是唯一的神明。
    就連之前對阪木有意見的奧利弗德，也不得不承認，阪木的厲害。
    還有，他都想把嘉德麗雅送到阪木創建的學院裏了。
    據說，石英大會的渡和n都要在裏麵念書。
    這個學院中出來的，可都不是凡人了。
    “你們做不到，我可以幫你們。”阪木對沉默的眾人張口：
    “隻要，你們加入新聯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