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悲傷如同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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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隨著戒律的開啟,那一瞬,空氣仿佛安靜了幾分,
    隻有南雲雨月能感知到的規則之力緩緩鋪展開來,像一層透明的漣漪,朝豐川祥子的方向擴散過去。
    就在“戒律”覆蓋到她身上的一刹那——
    南雲雨月看到了一道幾乎透明的霧影,浮在豐川祥子的肩背位置,詭異地波動了一下。
    那霧是淡灰色的,很輕很薄,隻是一閃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
    南雲雨月眼神一凝,
    他繼續關注著豐川祥子身上的情況,但那片霧像是錯覺,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戒律’仍在持續運行,
    他讓感知範圍專注於覆蓋豐川祥子的身體,
    但除了那一瞬之外,一切平靜得就像無波水麵。
    她的神誌、情緒、精神波動,全部在正常範圍內,沒有任何失控的跡象。
    “奇怪。”
    南雲雨月收回視線,稍微側過身,低聲對若葉睦說:
    “豐川同學看起來挺好的,是有什麽事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刻意用了平穩的語調,
    若葉睦搖了搖頭。
    剛才,南雲雨月從若葉睦神情裏能看出些許隱憂,所以他才特意開啟了‘戒律’確認了一下。
    不過隨即,南雲雨月又將戒律覆蓋在了若葉睦的身上,確保她也安全無事後,這才放下心來。
    他最擔心的就是若葉睦和豐川祥子兩人言靈失控,
    至於心理上的問題,時間還長,他可以慢慢為她們疏導。
    就在這時——
    “叮鈴鈴——”
    上課鈴響了。
    數學老師走進教室,道:
    “開始上課,請同學們把課本翻到——”
    話音未落,教室頓時安靜下來,
    數學課就在老師的板書聲中不緊不慢地推進著。
    窗外的陽光慢慢從左邊移動到右邊,黑板的陰影一點點拉長,整節課仿佛一口氣拉到了終點也沒人察覺。
    午休、下午……時間都在這種不帶波瀾的節奏裏被吞掉了,一切都和往常沒有分別,
    直到放學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教室裏才驟然炸裂開來。
    “誒明天周末啊!”
    “終於不用起早了……”
    “下周就是音樂祭了哎,一年一度,不知道這次有什麽節目。”
    “真期望明年自己也能夠登台表演……”
    “加油加油。”
    到處都是壓低的興奮嗓音、桌椅拖動的刺耳聲音、翻找書包的匆忙動作。
    南雲雨月也開始收拾自己的課桌上的東西,
    今天他帶來的那本夏目漱石的《心》他隻看了三分之一,於是他便把這本書塞進了抽屜洞裏,沒有再帶回家去。
    南雲雨月一邊收拾著,一邊側身瞥了一眼旁邊的若葉睦。
    此時的若葉睦,依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她神情平靜得近乎沉默,隻有桌麵上一隻沒合上的筆輕輕滾動了一圈,在夕陽下發出一下“咚”的輕響。
    不同於教室裏的其他同學,越到放學,她的心髒便越在收緊。
    放學了……要回家了。
    周末……不想周末。
    若葉睦就這麽靜靜的坐著,眼簾低垂,與教室裏的喧鬧格格不入。
    世界仿佛暗淡了下來,然後南雲雨月就像早晨喚醒她那樣,輕輕戳了戳她的手臂:
    “周末我來找你。”
    若葉睦抬起頭,眼神落到他臉上,聲音有些低:
    “邀請。”
    翻譯一下就是,這一次的若葉家晚宴不同以往,整個邀請名單都被大幅縮減了,隻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收到消息。
    這不是普通的周末晚宴,據說有非常重要的客人要來,許多曾多次受邀的人,這次都沒資格踏進若葉家宅的大門。
    比如輕小說家南雲雨月,就沒有收到任何邀請。
    南雲雨月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
    “放心。”他說。
    “到時候有了確切時間,記得給我發消息說一聲。”
    若葉睦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穿過下課的人潮,走過鋪著陽光的走廊。
    直到校門口,兩人才各自分開。
    人群從他們之間穿梭而過,夾雜著談笑聲和輕快的腳步聲。
    南雲雨月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若葉睦遠去的背影,默默思索。
    …………
    與此同時,
    剛剛放學的豐川祥子,卻感到一種說不清的低落。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和誰打招呼,也沒有跟正在聊音樂祭的同學們聊天,也沒有去找若葉睦,隻是一個人走出班門,順著走廊緩緩地走著。
    豐川祥子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怎麽了,從下午開始,她便感覺自己的內心完全被傷感和失落覆蓋了,無論做什麽都感覺有些莫名的悲傷。
    可明明……今天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啊……
    豐川祥子默默想著。
    尤其是放學後,當聽到前排幾個同學興奮地討論音樂祭時,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豐川祥子還記得小時候,母親坐在客廳那架立式鋼琴前,手指在黑白鍵間遊走的樣子。
    她總會把旋律一點一點的教給自己,語氣溫柔認真。
    “慢一點,右手放輕鬆……對,就是這樣。”
    不過,母親的聲音,她再也聽不到了。
    豐川祥子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這些事。
    她把那些回憶藏得很深,深到平時不會輕易被觸碰。
    可今天下午,不知為什麽,這股如同潮水般的思念來得毫無預兆,無聲地浮了上來。
    豐川祥子以為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月之森音樂祭的緣故。
    過去的她,曾一直期待過有一天,母親能夠看到自己站在聚光燈下演出。
    或許正是這份期盼,讓豐川祥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幼時的夢已然破滅。
    於是,她的心就這樣沉了下去。
    據說,人有創傷保護機製,大腦會幫人屏蔽過濾一些過於傷感的事件,讓機體仍能夠正常運轉。
    可你不會忘記它。
    至於難過這種情緒,自然也不會。
    這種難過,不像是驟然聽到莫大的悲傷消息之後那樣劇烈的難過,
    而是那種靜靜蔓延的、仿佛落葉一樣的傷感。
    豐川祥子沒有哭,隻是低頭看著自己走廊上的影子,一言不發。
    影子也安靜地陪著她一起前行,漸漸拉長在走廊盡頭的金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