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幾縷慘淡的月光穿過雲層，勉強勾勒出嶧城沉睡的輪廓。
    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偶爾幾聲犬吠，很快又被寂靜吞噬。
    幾道黑影如同鬼魅，貼著牆根，利用陰影快速移動。他們動作迅捷而無聲，配合默契，正是竹下俊和他精心挑選的特戰隊員。
    竹下俊打了個手勢，隊伍立刻分散開。
    第一小隊如同幽靈般撲向外圍幾個看似鬆懈的哨位。幾聲微不可聞的悶響和短促的掙紮後，一切重歸死寂。
    “清除完畢。”通訊器裏傳來低沉的聲音。
    竹下俊微微點頭，帶著第二、三小隊，繞過正麵，來到旅部西側圍牆下。這裏果然如他觀察到的，燈光昏暗，隻有一個固定的哨塔，距離較遠。
    幾隻帶著繩索的鉤爪被無聲地拋出，牢牢扣在牆頭。
    第二小隊隊員如同靈猿，迅速攀爬而上，悄無聲息地翻入院內，警戒四周。
    “安全。”
    竹下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絲因即將到來的背信棄義而產生的不安。
    為了帝國，甚至於可以說是為了這個世界，他必須要鏟除劉文鋒這個瘋子！
    他別無選擇！
    他帶著第三小隊，緊隨其後，翻入牆內。
    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幾盞昏暗的馬燈在風中搖曳。大部分營房都黑著燈。
    竹下俊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神色。勝利後的鬆懈，是人之常情。
    他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避開幾個明處的巡邏兵，直撲院落深處那棟亮著燈的小樓——劉文鋒的指揮部兼住所。
    後門虛掩著。竹下俊示意隊員警戒，自己輕輕推開門，閃身而入。
    屋內，隻有一盞孤燈，映照著空蕩蕩的房間。地圖還掛在牆上，桌上的文件也擺放整齊，甚至還有一杯冒著熱氣、似乎剛沏好的茶。
    但，沒有人！
    竹下俊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不對！
    “隊長！”一名隊員低聲驚呼，指著桌角。那裏放著一張紙條。
    竹下俊一步上前，拿起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筆鋒銳利，帶著一種戲謔的冰冷：
    “竹下君，歡迎光臨。茶已備好，可惜，是為你送行的。”
    “不好！中計了！”竹下俊厲聲喝道，心髒猛地沉了下去。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嘩啦啦！
    小樓四周，無數探照燈驟然亮起，將整個院落照得如同白晝！
    四麵八方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和拉動槍栓的聲音！
    原本黑暗的窗戶，此刻都亮起了燈光，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從窗口、牆垛後、屋頂上伸了出來，對準了小樓！
    “隱蔽！”竹下俊大吼，和隊員們迅速尋找掩體。
    但小樓內部空間有限，根本無處可藏。他們就像是被關進籠子的困獸。
    “噠噠噠！噠噠噠！”
    幾挺機槍率先開火，子彈咆哮著掃過門窗，木屑紛飛，牆壁上留下密集的彈孔。火力之猛烈，瞬間壓得特戰隊員抬不起頭。
    “隊長！我們被包圍了！”副官的聲音帶著驚惶。
    竹下俊臉色鐵青，緊握著武士刀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他知道，自己徹底栽了。劉文鋒不僅算到了他會來，甚至連他會選擇的路線和突襲方式都料到了。
    這份算計，簡直可怕！
    槍聲稍歇。
    一個沉穩而冰冷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院落，清晰地傳入小樓內每一個人的耳中。
    “竹下君，別來無恙啊。”
    是劉文鋒的聲音。
    “你的特戰隊很優秀，潛入得悄無聲息。”劉文鋒的語氣帶著一絲嘲諷，“可惜，走錯了地方。”
    小樓內，特戰隊員們臉色煞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竹下君，我敬你是條漢子。放下武器，出來投降吧。”劉文鋒的聲音繼續傳來，“我劉文鋒說話算話，可以給你和你的隊員一個體麵的結局。”
    “隊長！不能投降！”一名隊員激動地喊道，“支那人言而無信！劉文鋒更是出了名的殺俘！我們投降也是死！”
    “對！跟他拚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另一名隊員眼中閃著凶光，拔出了刺刀。
    “為天蝗陛下盡忠！玉碎！”
    隊員們群情激憤，死亡的恐懼和武士道精神交織在一起，讓他們變得狂躁。
    “都住口！”竹下俊猛地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狂躁的隊員們瞬間安靜下來，看向他們的隊長。
    竹下俊環視著自己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悲哀。他緩緩將武士刀收回鞘中，動作一絲不苟。
    “我們……已經敗了。”他的聲音低沉而疲憊，“敗得很徹底。”
    “負隅頑抗，除了增加無謂的傷亡，沒有任何意義。”
    “隊長……”副官還想說什麽。
    竹下俊擺了擺手，眼神堅定：“作為隊長，我的任務是指揮你們完成任務，或者……在失敗時，盡可能保全部隊的生命。”
    “現在，任務失敗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的窗邊，對著外麵喊道：
    “文鋒君！”
    外麵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竹下君，想通了？”劉文鋒的聲音再次響起。
    “勝負已分，我無話可說。”竹下俊的聲音平靜，“但我希望，能與你單獨談談。”
    “隊長！”隊員們再次驚呼。
    竹下俊沒有理會，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外麵的答複。
    院子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探照燈的光柱，冷冷地切割著夜空。
    片刻之後，劉文鋒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玩味：
    “好。”
    “我答應你。”
    小樓外，劉文鋒負手而立，神情冷漠地聽著擴音器裏傳來的竹下俊的回應。
    “旅座！”楊鍇急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不可！這小鬼子詭計多端，誰知道他是不是想耍詐？您親自去見他，太危險了！”
    李雲龍的大嗓門也嚷嚷起來：“就是啊，旅座！跟他廢什麽話？裏麵那幾十號鬼子，一輪炮彈下去，保準轟成渣！跟他見麵？萬一他狗急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