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這次簡直是胡鬧過了頭了！”娘的訓斥聲不斷地從一旁傳來，“鬧得整個慕蓮宮人仰馬翻不說，還害得你大姊受如此重傷，你說你該當何罪？”

    婉蘭正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個水盆舉過頭頂，水盆裏裝滿了水。她啜泣了一下，委屈道：“蘭兒隻是想試探一下這皇宮的守衛如何嘛，沒想到就一群草包”

    “還一群草包？”娘聽到婉蘭這一說，氣得幾乎牙都要咬碎了，“若不是你大姊及早發現護著你，說不定你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好啦，娘！您別生氣了，就當蘭兒一時貪玩好了！”此時我正坐在長椅上，任身邊的太醫在為我消毒包紮傷口，“反正我也隻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您就別罰蘭兒了。”正說著，卻有些吃痛地皺了皺眉

    “蓮兒你可別再為她說話了！”娘雙手叉腰，連連喘著粗氣，“不讓她記住這次的教訓，指不定哪天她還要捅出什麽更大的簍子來！”說罷又望向婉蘭道，見婉蘭已偷偷將手中的盆放下，怒言提醒道，“哎哎別動，你給我舉好了，灑出一滴水來就再罰你跪一個時辰！”

    “舅母罷了吧！”這時煜傾也出言勸道，“想來婉蘭小姐也隻是貪玩，並沒有什麽惡意，適當訓斥懲戒一下也就夠了，沒必要再重罰了。”

    聽到煜傾出言，我不禁轉頭去看他，隻見他此時正望著婉蘭，眸子裏似有些許說不清的情緒閃過，還未待我抓住，已如一縷青煙消散殆盡。

    轉眼又是七八天過去了，婉蘭似乎已經適應了宮中的生活。想來是上次經娘那一罰，婉蘭的鬧勁頓時收斂了許多，但仍是調皮貪玩，惹出不少的事端。每每麵對此景，娘隻得一個勁地歎息。

    這天婉蘭突然興致勃勃地拿了隻紙鳶來，吵著要與我出去放紙鳶，娘在一旁聽見了，唬她道：“你大姊的箭傷都還未痊愈，不便多走動，你還纏著她去放紙鳶，你真是”

    “沒關係的，娘。”我輕鬆笑道，“都過了那麽多天了，蓮兒的傷早愈了大半，出去稍微走動走動沒什麽問題的，況且那麽多日都呆在屋裏也是無聊憋悶得很，倒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神。”

    娘看了眼婉蘭，終是歎了口氣：“蘭兒你若是有你大姊一半懂事就好了！”

    禦花園的太液池邊恰好有一塊寬闊的草坪，我便攜了婉蘭在此處放紙鳶。

    夏盛早退，秋意已漸深，整個草坪上的草都已經枯黃了，不過這似乎並沒有掃了婉蘭的好興致。她先給紙鳶放了些線，而我則一手拿著風箏高高舉起，隻待一陣風過，我將風箏向上一拋，婉蘭便逆風飛奔了起來，手中的滾輪骨碌碌地轉著，不一會兒那紙鳶已飛上了藍天。

    “飛啦！飛啦！”婉蘭高興得又蹦又跳，“大姊你快看呐，紙鳶飛起來了！”

    我與娘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望著婉蘭不斷地歡呼雀躍，心底暗歎自己真的已經離婉蘭這樣的天真年歲好遠好遠。風箏飛遠了，也攜著我的心緒一起飛上了天空。

    正出神間，忽聞煜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哈！你們果然是在這裏。”

    我回過頭，即見煜傾一身明黃正向我而來，莞爾道：“郎君怎會尋來此地？”

    煜傾笑道：“我方才去慕蓮宮見你們都不在，便問了慕蓮宮裏的奴才，聽聞是婉蘭小姐要出來放紙鳶，我就想這皇宮裏能放紙鳶的地方，不就隻有這一處麽？”

    我挪了挪位置，好讓煜傾有空處在我身側坐下，煜傾坐下後順勢摟住了我，讓我的頭枕在他肩上。我抬眼看他，卻見他的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婉蘭身上，隨著婉蘭奔跑的身影而移動。

    “嗬嗬！”突然一道輕笑聲從煜傾口中蹦出。

    我不解問：“郎君笑什麽呢？”

    煜傾沒有即刻回答，而是目光依然流連於婉蘭處，好一陣才嘖嘖歎道：“我是看你們姐妹倆一文一武，一靜一動，一個文雅嫻靜，一個俏皮靈動，真可謂一對並蒂雙姝啊！”他說著，目光依然追逐著婉蘭奔跑著的姿影。

    我無言，隻低頭依在他懷裏，太多太多的事我已懶於去想，隻是有股莫名的情緒自心間升起，纏繞如縷，輕淡如煙，在還未抓住辨清之前，就已消散不見，反而讓人疑惑那是否真的存在過。

    這日剛用完午膳，婉蘭才下桌就躥得沒影了，我身感有些疲憊困倦，便躺在內殿的長椅上閉目小歇。不知何時深睡過去，待我迷迷糊糊醒來，睜眼隻見日光透過西麵的樹影與窗格子照耀了進來，在我身上落下了零零星星的光斑，恍惚如隔世。

    我一睜眼，守在一旁的清吟便道：“娘娘這一覺睡得可真久，眼見著這日影都已經西斜了！”

    “唔”我似是困意未去，翻了個身又想繼續睡，卻在清吟說出下一句話時登時翻坐起身。

    隻聽得清吟道：“皇上都來了好久了！”

    “什麽？你說煜傾來了？”我驚訝之餘又責怪清吟道，“怎麽不早些喚醒我？”

    “是皇上不讓奴婢喚娘娘醒的。”清吟的容色有些委屈，“皇上說娘娘每日都要為後宮諸事操勞，難得睡個安穩覺”

    我打斷清吟，急急問道：“那皇上現在在哪？”

    “估計在後花園吧！”

    我急忙從長椅上下來，又在鏡前理了理妝容，撲上了些脂粉，便急急往後花園走去。剛走過一個拐彎口，我忽然聽見了婉蘭的聲音從一旁的花廊傳來

    “皇上，你說是蓮花好，還是蘭花好呢？”

    我猛地頓足，好在有樹影將我擋住，他們看不見我。

    煜傾沉默了一陣，緩緩而道：“蓮花外表清麗，不俗不媚，香氣素雅沁人心脾，最難得的是其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堪為花中君子。蘭花葉挺蒼翠，花姿玲瓏潔雅，幽香清遠，高潔脫俗，古來亦有花中君子之稱。隻能說，蓮花與蘭花各具所殊，各有其吸引人之處，隻留得有心人欣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