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劉煜澤使用了何種法子，竟真的說服了群臣，冊封皇後的詔書竟在當天就頒布了下來，更讓我吃驚的是冊封大典就定在了次日。

    如此一來，朝前和後宮又是好一番忙碌，雖說一切從簡，然而待得最終冊封禮成，我仍是已經累得疲憊不堪。我本以為就此完事，誰料劉煜澤又偏要拉我去另一個地方。

    禦輦緩緩起行，望著眼前的紅牆碧瓦不斷向後退去，眼前的景物已由繁華漸漸變得蕭索，我已然心知劉煜澤攜我此行的目的地。

    “為什麽要帶我去那裏？”還沒到目的地，我已忍不住問。

    “因為他想見你。”很簡單的回答，卻讓我心底格外紛亂

    西宮，清涼閣。

    禦輦於宮門前停下，劉煜澤緊緊地捏住我的手，攜我一起進去，一路走，直走道一處被眾侍衛圍著的閣子前，煜澤命令侍衛打開了門鎖，推門便帶我踏了進去。

    轉過一扇屏風，便見煜傾負手臨窗而立，顯然是聽到身後有響動，煜傾回過頭來，瞳孔在看見我與劉煜澤在一起的那刻陡然放大。

    想來不久前冊封大典上的禮樂和鍾聲，他是聽得到的，而此刻我又身著鳳衣頭戴鳳冠，與劉煜澤一起攜手而立，也正好驗證了他方才的猜測吧！

    想不到再一次與他相見，是以這樣的方式。

    就在三人都即將陷於沉寂之時，劉煜澤忽然輕笑一聲，用莫名的語調道：“想來皇後與二弟有好些話要談，朕就就不打擾了，二位盡興。”說罷竟然真走了出去，還吩咐侍衛將門關上。

    門一關，本就光線微弱的閣子此時更是極其晦暗，煜傾身後的窗子成了整間閣子唯一的光源，他的一身月白衣裳立於那裏，被周身的光芒一映，模模糊糊仿若是一道虛幻煙影，我想去觸摸，卻怎麽也摸不到。

    “這便是你的選擇。”

    我正要移步上前，卻因他的話而頓住了腳步。

    無悲無喜，無怨無怒。他這樣的語氣讓我突然感到害怕。

    “難道這樣不好嗎？”我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強笑道，“而今所有人都能夠平平安安地活下來，沒有流血，沒有犧牲”

    “那你呢？”他的目光突然灼灼地向我襲來，“為什麽不願跟我走？”

    “走？”我淡笑，隻當無故問，“我為什麽要走？”

    煜傾麵上帶著憧憬的笑：“既然皇兄已經答應我放我走，我們就可以歸隱山林，白首偕老了，不是嗎？”

    “不！”我心裏有團火在燒，麵上卻冷漠道，“我不會走。我是新帝的皇後，我怎麽會走？”

    “為什麽不能走，皇後之位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嗎？”

    他隻知我成了劉煜澤的皇後，卻不知眼前的這一切，都是我用這個皇後之位為交易換來的。

    過了許久，他突然問，隻四個字，卻直擊我的痛處：“你愛他嗎？”。

    “誰說我不愛他？”我卻反問，似是偏偏要與他作對，“我早就已經心屬於他了，難道你都忘了嗎？就從當時的流言而起，你強灌我墮胎藥，又將我打入冷宮，我早就對你心灰意冷！其實我此前便已與他私交頻頻，出了冷宮後更是長以書信往來”我微仰起頭，淡淡地笑了，“何況我如今再為皇後，又可繼續享盡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為？”

    “不！這不像是真正的你！”

    “怎麽不像？”我輕笑道，“人心本就易變，何況還是在這深宮中，曆盡宮闈傾軋”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在說謊！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愛的是我，而不是他！”煜傾猛烈地搖著頭，悲傷的眉眼仿若哀求，“我們說好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呢？”

    “一時的戲言又何必當真？”我盡笑極妍，強忍著不讓淚水湧出眼眶，“其實婉蓮亦是個追求榮華富貴的人，是你錯愛了！”

    也許是被他眼底的哀傷刺痛，我絞著帕子的手猛然一頓，手中的帕子掉落下來，低頭看去，隻見上邊正繡著一朵芍藥，旁邊還有一對雙飛的蛺蝶。

    往事湧入心扉，依稀還是那年的歲月靜好，花影扶醉蛺蝶雙飛，我吟“不求無價寶，隻盼有情郎”，他說“我發誓，此生定不負你”。

    原以為是生生世世與君好，而今，怎麽就成了這番模樣？

    他即將遠離而去，我則另嫁他人。到底是天不從人願，還是人事太多艱？

    我頓覺心底哀涼，麵上卻不露聲色，轉移了話題道：“你可有想過太後嗎？”

    “母後！”煜傾聽罷果然激動了起來，急問道，“母後現在怎麽樣了？”

    “她現在在南苑，與眾妃嬪一起”我隻依舊淡淡回答，“雖然我沒見過她，但如果我是她，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畢竟隻有活下去，才能看見希望。”

    “希望？嗬！”煜傾輕笑一聲，似是自嘲，“你覺得現在的我還有什麽希望可言？”

    “既然有幸能離開皇宮，你自能闖下一片天地”

    “可是這片天地沒了你，一切還有意義嗎？”

    我啞然，一時無語相對，卻聽身後一道開門聲傳來，不用想也知是劉煜澤走了進來。

    “想來二弟與皇後敘舊也該敘夠了吧，咱們就不打擾二弟休息了！”劉煜澤說罷竟猛地拉過我進入他懷裏，一縷笑意自他嘴角揚起，他故意在我唇畔烙下極深的一吻，好一陣才放開我，牽起我的手，以勝利者的姿態道，“皇後，咱們走！”

    我不敢違拗劉煜澤，隻搶著最後的片刻偷偷抬眼去望煜傾，隻見他緊握起雙拳，神情憤然中帶著哀痛。我見他如此，心口亦痛楚難當，卻隻能強顏微笑，任劉煜澤拉著出了清涼閣。

    我知道，今天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他了吧！

    待出了西宮，我與劉煜澤一同回到禦輦上。禦輦緩緩起行，直直向鳳儀宮而去。這次是我要求入主鳳儀宮的，因為慕蓮宮是隻屬於我與煜傾的地方，我不希望那裏被其他人踏足而留下任何痕跡。

    正出神間，劉煜澤突然一手將我擁入懷中，讓我的臉抵在他心口：“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