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君君為寵,愛恨難分辨(1)(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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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的夏季,似乎變得格外地漫長。窗外的石榴花終於落盡了,殘落滿地紅豔勝血,然而才不過轉眼,後苑的金絲桃又開了,沿著小徑蜿蜒而生,金燦燦的耀若萬千榮華。

    我依舊貴為皇後,位列後宮之首,掌一璽鳳印,受六宮拜謁,若不是心底那抹深重的痛壓著我,恍惚幾次我都以為自己還是在慕蓮宮裏,等待煜傾的歸來。不過而今慕蓮宮已荒,取而代之的是鳳儀宮的金碧輝煌,我等來的也再不是煜傾,而是劉煜澤。

    “臣妾恭迎皇上。”我跪在殿門前,語氣中無波無瀾,無喜無悲。

    “皇後免禮。”臂上一輕,是劉煜澤親手將我扶起,粗糙的厚繭即使是隔了紗衣,仍是這般磨人。緊接著劉煜澤便順勢攬過我的腰,而我也已經漸漸習慣了不再瑟縮,隻任由他摟著我往內殿走去。漸趨明亮的燈火照映著漆金的四壁,反射的光影如金箔簌簌落了滿身。

    我細細地數過,兩個月,從我入主鳳儀宮後的整整兩個月,劉煜澤夜夜留宿在鳳儀宮,從未間斷。

    又是一宵纏綿悱惻,夜半三更之時,我枕在劉煜澤的臂彎裏,窗外夜蟲陣陣鳴叫,擾得人煩躁難以成眠,便抬眼望著他的容顏發愣。稀薄的月光下,是劉煜澤平靜的睡顏,眉宇間褪去了幾分白日裏的淩厲,倒添了些許儒雅。其實細細而看,他們兄弟倆的麵容還真有幾分相像,霎時一個錯覺,我竟要以為他就是煜傾。

    如果他是他,可他又偏偏不是他。

    我心底倏然一抽,積攢了久日的思念與愁情噴薄而出,竟是這般亂人心緒。

    也不知此時的他,可還安好?

    不知道淚水是什麽時候湧出了眼眶的,一滴一滴落在劉煜澤的手臂上,我恍惚一陣,連忙止住淚,用衣袖輕輕將他手臂上的淚水擦去,卻還是晚了一步。他抓住了我覆於他手臂上的手,將我的手緩緩移開,又進前一步撫上我的臉龐。

    “你哭了。”他的聲音沉沉的。

    我卻往後挪身躲開了他的手,同時也垂眸避開了他的目光:“臣妾沒事。”

    他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好一陣才緩緩放下:“你想他了。”

    “臣妾沒有。”我即刻道,心慌意亂中又慨歎他竟能一語道破我的所思所想。

    他竟“嗬”地一聲輕笑:“我隻是隨意一說,你又何必要這麽急著否認?”

    我頓時啞然無語,正窘迫間,卻忽然聽見紗帳外有輕弱腳步聲響動,雖然細小微碎,但在寂靜的大殿裏還是極易聽出的。

    劉煜澤的聽覺比起我來更是敏銳,撩起帳幔便追了出去。我亦緊緊相隨,一直追到了側殿,隻見一黑衣人踏著一旁開著的窗子跳上圍牆,迅速逃竄而去,劉煜澤伸手一抓,隻撕下了那黑衣人的一角衣尾,而就在那黑影消失於牆後的瞬間,我嗅到了一縷似乎陌生又極其熟悉的脂粉香氣。

    “你們這些鳳儀宮的侍衛都是幹什麽吃的?”殿前的燈燭被點燃了起來,劉煜澤將手中的那一塊黑紗往空中一扔,窗外有風吹入,恰好攜著那黑紗飄落在跪了一地的侍衛眼前,“虧你們還食朝廷俸祿,卻連守衛都做不好,竟讓黑衣人如此輕易地入室而來,你們說,朕要你們何用?”說完的同時,一手重重地拍在了座椅的扶手上。

    為首的一人戰戰兢兢道:“皇皇上恕罪,可是臣等臣等是真的沒看到有黑衣人進入鳳儀宮啊”

    “沒看到?”劉煜澤冷哼道,“若不是朕和皇後發現及時,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你們就以一個沒看到便想將朕和皇後打發了?”

    “臣臣等確實”那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最後低弱至無聲。

    “皇上,罷了。”眼見劉煜澤怒意愈盛,我心下遲疑了一陣,出言勸道,“能躲過如此多侍衛的看守,又能在被發現時迅速逃脫,可見此人不僅身手不凡,而且對鳳儀宮的布局結構極其清楚,與其再追究眾位侍衛的職責,探查此人的身份和來鳳儀宮的目的才更重要吧!”

    劉煜澤皺眉想了想,道:“皇後說得也是,你們朕暫且就先不追究了,隻希望你們能引以為戒,莫再重範!”

    眾人聽此如獲大赦:“謝皇上皇後恩典!”

    喝退了眾侍衛,大殿裏恢複了原本的沉寂。我與劉煜澤都知,那黑衣人看見我們並未發起進攻,而是急忙逃離,可見其並不是以刺殺為目的。恰在這時又聽清吟和尚香來報,宮中的一切物件擺設都完好無缺,並無發現被動過的痕跡。

    那麽這黑衣人深夜來此的目的是什麽呢?

    我走上前去,將那一角黑紗拾了起來,這是現在能追查到黑衣人的唯一線索。又是一縷幽淺的脂粉香氣入鼻,飄飄忽忽若有似無。

    這香味是

    一道流光自我腦海中閃過。

    劉煜澤見我神色有異,疑惑問:“怎麽了?”

    我即刻收斂思緒:“沒事。”然而心底卻頗不寧靜。

    “算了!”劉煜澤竟極是輕鬆,伸了個懶腰道,“反正沒出人命也沒丟東西,朕也乏了,這事就此作罷吧!”言罷又打了個哈欠。

    我聽劉煜澤如此道,便也不再說什麽,任他攬著回了內殿。

    此後一連數日,風平浪靜。

    這天,我與劉煜澤正在屋內手談,忽聞清吟來報,說蘭妃娘娘正在外間等候。

    正狐疑間,已聽劉煜澤不耐地揮手道:“不見。”

    我知道劉煜澤對之前婉蘭推我下高台的事心中仍有梗,這兩個多月來從未踏入婉蘭宮中一步,更不用說寵幸了。而婉蘭也是倔強脾氣,兩個多月裏從未來鳳儀宮向我請安,我心知對她有愧,也就由了她了。

    微有霎時的猶豫,我喚留了清吟,而後對劉煜澤道:“想來臣妾已有兩個多月沒見蘭妹妹了,想必皇上亦是,也不知蘭妹妹如今好不好,今日既然蘭妹妹來了,不如就讓她進來吧,也算來個舉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