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好像脫韁野馬一樣，完全出乎了任凡的預料之外。
    不隻有埃米莉與獨耳泰勒的事情，就連來到歐洲尋找自己母親的事情也一樣。
    一直到現在，任凡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失明。
    一直到現在，任凡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卷入這場風波之中。
    或許打開那扇該死的潘多拉之門，可以稱為一個錯誤。
    但是他不懂的是，為什麽那扇門裏麵會關著自己母親這樣無辜善良的靈魂。
    雖然任凡實際上並不了解自己的生母，根本無從知道她是不是惡靈，但至少自己在黃泉界混了那麽久的時間，從來就沒聽說過母親做過什麽壞事，而且事後在小憐、小碧的描述中，任凡也不認為自己的母親會是什麽凶惡的鬼魂。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扇門不分青紅皂白，隨便關閉靈魂的話，或許本來就不應該讓它繼續存在。
    他不懂，自己為什麽要為了這一切，背上這樣的罪名。
    沒有經過地獄的審判，又有誰可以將那些被關在潘多拉之門後麵的鬼魂，定下任何罪名。
    任凡緩緩地睜開了他的雙眼，但是世界仍然是一片漆黑。
    這是任凡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也是最絕望的時分。
    雖然暫時保住了一條命，但是連任凡自己都覺得，這一點也不算是好消息。
    “喵——”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任凡的耳中。
    任凡非常清楚那是利迪亞，埃米莉的貓。
    這個熟悉的聲音也將任凡拉回了現實，然而，此刻對任凡來說，現實隻有殘酷與絕望。
    此刻的他，不但完全沒有辦法對付獨耳泰勒，還讓埃米莉被他給抓走了，情況實在是糟到不能再糟了。
    任凡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將頭轉向利迪亞的方向，另一個聲音卻從後麵傳來。
    “你真是個瘋狂的小子，你知道嗎？”
    光是從聲音就可以知道，來的人是那位老先生，那位將獨耳泰勒的消息告訴自己的老先生。
    “那是你的貓嗎？”老先生低頭看著靠在任凡身邊的利迪亞說道：“我很少看到動物可以化成靈體留在人世間的。”
    “嗯，我也是。”老先生聽到任凡這麽說，瞄了任凡一眼，覺得任凡既然是瞎子，想當然很少看到。
    “你都看到了嗎？”看不到老先生反應的任凡問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嗯，”老先生說：“在安全的距離外，看得一清二楚。”
    任凡點了點頭，這是他早就料想到的。
    從昨天老先生說話的語調，以及他對獨耳泰勒的了解，任凡非常清楚老先生應該跟小鎮脫不了關係，正是這種眷戀，最容易讓鬼魂不願離去。
    這也是藍靈最明顯的特征。
    老先生搖搖頭說：“為什麽？我不理解，到底是為了什麽讓你連命都不要了？”
    任凡苦笑地拉開了自己的衣服，讓老先生看看自己腹部的那道黑痕。
    “知道這是什麽嗎？”
    “嗯，”老先生點了點頭說：“那是死神印記。”
    “是的，所以我的命一點也不值錢，因為我已經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
    “不，”老先生搖搖頭說：“不是這樣的。”
    老先生也已經過世一百多年了，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或許是本能的求生反應，人即便到了最絕望的時刻，也會為自己的生命，做出最後的掙紮。
    打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為任凡需要這樣跟獨耳泰勒拚命了，這種事情對任凡一點好處也沒有，他也不相信那個小女孩，能夠給任凡任何的報酬。
    “我想，或許你也猜到了，”老先生垮著臉說：“我就是那個小鎮的鎮長，當年就是我召集所有人，殺了獨耳泰勒的。”
    任凡點了點頭。
    “當時我想得很清楚，”老先生眯著眼說：“一旦國家政府的人知道，我也會承擔一切的罪行，不管怎樣，我都要讓這個小鎮的人，永遠擺脫獨耳泰勒的荼毒。”
    當年的情景，就好像昨天才剛發生的一樣，清晰地浮現在老人的眼前。
    “大夥聽了我的意見，”老先生情緒有點激動地說：“當晚就集合起來，與獨耳泰勒在他家前麵吵了起來。就這樣，一個叫做戴爾的樵夫，趁著獨耳泰勒在跟我爭執的時候，從後麵用斧頭一把劈下去，結束了獨耳泰勒霸道的一生。”
    老先生停頓了一下。
    “就這樣，”老先生苦笑說：“我們真的覺得我們的苦痛結束了，誰知道，這卻是我們永恒噩夢的開始。”
    任凡靜靜地聆聽著。
    “我很幸運，”老先生抿著嘴一臉哀傷的說：“我在獨耳泰勒回來找大家報仇之前就往生了，但是其他人卻成了他永遠的奴隸，受盡他百年的折磨。”
    老先生說到後麵哽咽了起來。
    的確，這一百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夜晚，老先生親眼看著自己小鎮裏的居民，被獨耳泰勒一次又一次的殘殺。
    “我原本還以為，”老先生哭著說：“安東尼抓了獨耳泰勒，這一切就會改變。但是沒有，他們還是每晚、每晚，站在家門前等待著獨耳泰勒。就是在那時候我才知道，隻要獨耳泰勒一天不下地獄，他們的苦痛將永遠不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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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說到這裏，崩潰痛哭了起來。
    即使老先生不說，任凡也早就猜到了，這些被獨耳泰勒複仇殺害的居民們，因為變成了地縛靈，所以根本無法逃離這個地方。
    他們隻能每天準時在自己被殺的時間與地點出現，等著被獨耳泰勒再殺一次。
    就算獨耳泰勒被安東尼抓進潘多拉之門，小鎮居民們依然無法脫離準時出現，並且等待被殺的無限輪回。
    唯一的差別就隻有那段日子獨耳泰勒並不會來殺它們，它們隻是抱著擔心害怕的感覺在空等罷了。
    而要獲得真正的解脫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獨耳泰勒從它們的世界消失，也正是老先生領悟到的，讓獨耳泰勒到地獄接受審判，重新回到輪回之路。
    對老先生來說，每天晚上就隻能看著自己的人民們被獨耳泰勒虐殺，自己卻無能為力。
    獨耳泰勒砍在居民身上的每一刀，居民們所承受的每一分痛楚，都仿佛身曆其境般，也在老先生心上劃了一刀。
    曾經，老先生也聽過在歐洲有這麽一個活人，專門接受鬼魂的委托，幫他們處理事情，叫做黃泉代辦人。
    老先生當真想過，要去求那個黃泉代辦人，但是他連一點報酬都湊不出來。
    他的所有親朋好友都在那個小鎮裏，跟著那個小鎮一起被毀滅。
    但是老天卻在這個時候，這種絕望的時刻，給了他一絲曙光。
    那個傳說中的黃泉代辦人，就這樣躺在他的麵前。
    “我沒有任何報酬可以給你，”老先生對任凡說：“我也沒有任何立場可以要求你，不過如果你想要對付獨耳泰勒，算我一份，讓我可以為我的人民們，做點事情，這是我欠他們的。”
    任凡苦笑。
    對他來說，現在該怎麽對付獨耳泰勒，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任凡將自己隨身背著的袋子，繞到了前麵。
    任凡在袋子裏麵摸索著，畢竟裏麵裝了很多東西，連任凡有時候都忘了裏麵到底有哪些東西了。
    然後，任凡碰到了那個東西，那個被繩索纏著的東西。
    一個新的作戰計劃浮現在任凡的腦海之中。
    是的，如果是這個的話，或許真的可以對付得了獨耳泰勒也說不定。
    “有件事情，”任凡對老先生說：“或許你真的可以幫上忙。”
    “什麽？”
    “我需要練習，”任凡說：“我很久沒用過那個東西了，需要一點時間來練習，你應該可以幫上我的忙。”
    “怎麽幫？”
    “等等我會跟你解釋的，”任凡站起身來說：“我們必須要快點，今天晚上就是我們跟獨耳泰勒對決的時候。”
    聽到任凡這麽說，老先生驚訝地瞪著任凡。
    “可是你身上的傷……”老先生說：“至少要花個幾天讓它恢複吧。”
    “你忘了嗎？”任凡比了比自己的腹部說：“我沒什麽時間了。”
    關於這點老先生當然沒有忘記，隻是他想不到任凡會為了一個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的小鎮，拚到這種地步。
    “到底是什麽，”老先生一臉疑惑地問道：“讓你那麽拚命？”
    “我也許活不久了，”任凡苦笑地說：“我也許無法讓世間所有事情，都如我所願的那樣，但是至少我很盡力，不讓自己成為別人的困擾。”
    這時從東方，出現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這是我一生，”任凡說：“盡力去做到的事情。雖然我先前不知道潘多拉之門是什麽，但是如果獨耳泰勒真的是因為我才能繼續這樣的暴行，那麽我一定會終結他，這就是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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