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上仙人,來此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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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啟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萬裏無雲。
    自極端遙遠的天際之上,忽有一道流光閃過,直直向下砸落而去。
    若有人能夠透過遙遠蒼穹注視,便能發現那是一根柱子。
    柱子材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非鐵非石,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柱子下落之時,竟是瞬息間暴漲無數!
    不過片刻之間,原本渺小的柱子便暴漲到數十丈、百丈大小,渾然如同一座山峰自天上砸落而下。
    天際罡風勁猛無匹,如山之柱卻是巋然不動。
    瞬息之後,已經暴漲到千百丈大小的柱子終於也被凡間之人所察覺。
    那恢弘的模樣自然也是盡入眾人眼中。
    那的確是一根柱子,其上流火,雕琢著無比精妙的虛鳳與真龍,哪怕相隔千萬裏之遙,隻要抬頭看上一眼,其神韻便已深深烙印入腦海之中。
    司天監。
    “天......天上!又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
    “是根柱子?還有龍?鳳?”
    “快快稟報皇上!又有天象顯現!事關重大,十萬火急!”
    人間的沸騰之聲於事無補,更加難以理解的一幕便又出現在了他們的眼中。
    隻見那柱子旁分明是雕琢上去的栩栩如生的虛鳳和真龍,伴隨著柱子的下墜,竟是活了過來!
    真龍擺尾、虛鳳振翅!
    鳳吟龍吼之聲浩大磅礴,遍傳九霄上下!
    然而無論它們如何的掙紮,伴隨著柱子的下墜,龍與鳳的身軀飛速黯淡,就連那根柱子,其上亦是布滿了裂紋。
    終於,當抵達了某個極限之後,砰的一聲!
    真龍泯滅,虛鳳消隕,連那根承載它們的柱子,也一同化作飛灰,恍如幻夢一場。
    伴隨著真龍與虛鳳的消散,啟國皇宮之中,傳來陣陣東西破碎的聲音,以及歇斯底裏的怒吼。
    啟國最高的山峰之上,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穿著再簡陋不過的粗布麻衣,傲然而立。
    他的身下是雲海濤濤,白雪皚皚。
    他卻是麵色紅潤,眸子直直的注視著天柱消散之處,環繞周身的極寒和甚是稀薄的空氣似乎不能給他帶來分毫的影響。
    “終於親眼見到了。”
    四下無人,老者喃喃自語,話剛出口,口中噴出的氣流便已化作點點冰渣掉下。
    他的呼吸完全不可查,甚至連胸膛的起伏都近乎沒有,若不主動開口,好似一座聳立在山巔處的雕塑,幾無生命氣機。
    “但這已是啟國最高的山了,山的上麵,隻有我啊......”
    老者的眸子眨也不眨,他似是在對天講話。
    “山與天,相隔多遠?大宗師的上麵,又是什麽?仙宗藏在何處?”
    沒有回答。
    唯有終年不變的酷寒和雪花,靜靜的籠罩在這裏。
    但他已知道,在最高的山上麵,仍不能觸天分毫。
    ......
    一處破敗不堪的禪院內,有僧侶向著後山走去,那裏有一尊依山而建的大佛,甚是端莊雄偉。
    昔年此處曾有無數香火膜拜,而今佛頭已失,香火盡散,人去樓空,罕有人至。
    那僧侶徑直走到斷頭大佛前,竟是淩空飛渡,飛身而至佛陀斷裂的頭頸之上,昂然站定。
    “世間諸佛無有勝我者,何以飛升?!”
    ......
    劍閣。
    劍塚之內,忽有劍吟聲振動四方。
    北海深處,蛟龍狂舞。
    書院之中,鍾聲九響。
    九州萬方,一時皆動。
    ......
    許元怔怔的看著天際恢弘壯麗的一幕驟然消隕,臉上帶著一絲落寞之色,“連柱子都開始往下掉了。”
    盡管放大了許多倍,甚至柱子上雕琢的虛鳳和真龍還連吼帶叫,神異莫名,但許元對這些已經免疫了。
    無他,在天上看了太久,都快看吐了。
    事實上他並不是這裏的人,嚴格來說,天上也不算。
    不過是一次意外,他被“大運”撞了。
    再蘇醒時,已不在人間之列。
    問題不大。
    唯一的問題是,天上也特麽沒人啊!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在天上每一年,他都能“下界”一天。
    朝陽初生時降臨,日落黃昏後歸去。
    每一年,活一天。
    甩了甩腦袋,許元將初見異像引起的種種思緒盡數丟掉。
    他的時間很是寶貴,並不想浪費分毫,反正在天上的時候有的是時間給他思索。
    那又何必要將留在人間的寶貴時間,再浪費在思索上麵呢?
    許元再度抬眼望去,然後環顧四周。
    薄霧微攏,晨光熹微。
    初春時節,天氣尚顯幾分寒涼,薄霧彌散間萬物似是蒙霜蓋雪,朦朧如夢。
    然而就在那薄霧籠罩之下,一片桃林卻是燦然綻放,恍若雲霞。
    清風徐來,於是薄霧漫卷,樹枝搖曳,桃花飛舞之間,瑩瑩露水灑下,當得美景。
    “唔,還是熟悉的地方。”
    見到此地模樣,許元心中微喜。
    從大致的模樣上看,這裏與此前並無太多不同之處,連變化都難尋幾分。
    唯一稍值一提的區別是,這裏的桃樹變得更多、更廣了,僅僅是站在這裏,花香便會自然而然的湧動而來。
    山河之變,常需千載方可見得端倪,似他這般一年下界一次,對這片山河來說亦是沒有任何的區別,反倒草木所需的數載時光,都已成顯眼變化。
    原本兩三株的桃樹,而今已遍布桃林。
    看了兩眼之後,許元提步要走,耳邊卻是傳來些許細微的聲音,頓時止住了動作,側耳聽之。
    “哥......怎麽還是來這裏啊?”
    困意朦朧,稚嫩中稍顯幾分不耐和膽怯的聲音。
    “哥還能害你不成?跟我來就是了!這裏肯定有好東西!而且剛剛天生異像?看到沒有?
    我聽說欲成大事者,天必有異像映之!說明咱們這次肯定會有收獲!”
    又一道粗壯些,滿是篤信的聲音響起。
    “這就是後山的桃林啊,能有什麽好東西?除了桃樹就是石頭,連個桃子都還沒有呢。
    再說了,異像基本年年都有誒,哪有什麽大事?哥你昨天被娘親吊起來打到半夜,現在還不困嗎?”
    睡眼惺忪的季文揉著眼睛,嘟囔道。
    “你懂個屁!”
    季武跳腳,“你隻知道我被娘親打了,你知道娘親為什麽打我麽?”
    “因為你一整天沒去私塾。”
    季文篤定。
    “呸!我跟你講,我昨天偷偷跟了娘親一整天!你知道娘親昨天在做什麽嗎?”
    “做什麽?”
    “娘親昨天一整天都待在桃林裏,四處轉悠,好像在找什麽東西一樣!好幾天了,都是如此,這裏肯定有好東西!”
    季武肯定道。
    “說不定娘親是想學那些書生一樣踏青賞桃花呢?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季文無奈。
    “朽木那個什麽!”
    季武瞪了他一眼,萬分肯定道:“老娘才沒有那個閑什麽玩意兒......”
    “朽木不可雕?閑情雅致?”
    季文揣測。
    “對對對,你明白就好。”
    季武大悅,“動作快點,最多再有半個時辰,老娘就要來了,被逮到咱倆都得被吊在房梁上抽。”
    聽到這句話,季文精神一震,困意總算是消弭了許多。
    老老實實的跟在季武身後,一同走到桃林前。
    剛到桃林,季武便拿出一個鏟子遞給他,一副天降大任的口氣說道:“開始挖吧!”
    “啊?!”
    季文怔住,“哥你偷偷藏了兩個鏟子帶過來,是想挖東西?”
    “對啊!老娘都轉悠好幾天了還沒找到,那東西肯定還在桃林對不對?咱也找好幾天了,眼睛看不到,那就隻能在地裏咯,總不能在天上吧?別廢話趕緊挖,等會老娘就要過來了!”
    一邊說話,季武已是興致勃勃的對準麵前的一顆桃樹就揮動手中的鏟子,幹勁滿滿。
    雙手拿著鏟子,季文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學著季武的樣子在旁邊選了顆桃樹,悶頭挖了起來。
    可挖了小半晌,除了泥土和一些桃樹根之外,僅有點點碎石罷了。
    累的氣喘籲籲的季文將鏟子丟到一旁,抬眼掃了一遍桃林,旋即再度一腳將鏟子踹的更遠了些。
    “不挖了不挖了!這麽多桃樹,得挖到什麽時候?”
    季文很是不滿。
    “讀書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這樣?一點力都不想出,這次挖到好東西可沒你的份!”
    季武興致勃勃的開始禍害第二株桃樹。
    “這裏怎麽會有好東西?哥你這次肯定是想多了。”
    季文直接坐在了地上,開擺。
    “你懂個屁。還記得三年前的春節麽?娘親說不讓咱們去廚房,我偷偷帶你進去,裏麵全是好吃的!
    還有兩年前,爹爹說不許去武器房,我找到了好幾把好玩兒的暗器,沒給你嗎?
    還有去年,娘親說我要是敢對明天來的客人搞怪就狠狠揍我,我一打聽,竟是想給咱定親,我連夜偷偷把茶水換成了黃蓮水才逃過一劫。”
    說到這裏,季武越發自信道:“這次更厲害,娘親說我要是敢往後山亂跑就打斷我的腿,這裏能沒有好東西?我可不信!你就挖吧!”
    季文陷入沉思。
    總感覺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廚房有吃的,兵器房有兵器,來家裏的客人可能帶來好消息和壞消息......”
    季文看著這片桃林,悶悶道:“可現在桃林連桃子都沒有,我們挖樹根嗎?”
    “笨!”
    季武揮汗如雨,奮力揮舞著手中鏟子,“你難道沒有聽過那些說書人講的故事?要我說,肯定是老爹偷偷在桃林藏了一大筆錢財,被老娘知道了,所以這幾天才天天過來找。
    要是被我挖到,我就可以偷偷去買一把自己的寶劍行俠仗義!甚至還能求仙問道去。要是被你挖到,也能買好多好吃的,好看的衣服......”
    一片宏偉藍圖似乎已在眼前展開,隻差揮舞鏟子,掘出寶藏。
    說話間,鏟子已是挖到了一片硬物,傳出金鐵交擊般的聲響。
    季武興奮的吼了一聲,“挖到了!”
    “嗯?”
    剛剛還半信半疑的季文騰的一下從地上起身,三步並做兩步的跑了過來,“挖到啥了?給我看看!”
    說話間,又有一道如清風拂麵的聲音也一同響了起來。
    “是啊,挖到什麽了?”